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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熏倒。再一望李氏面色,王太醫(yī)已知回天乏術(shù),硬著頭皮給昏迷中的李氏把過脈,更加斷定心中所想,只能搖頭嘆息,開了一副方子讓下人配老參湯給李氏灌下去,便轉(zhuǎn)出內(nèi)室。 一直呆若木雞的賈赦突然有了反應(yīng),撲過去抓住王太醫(yī)雙肩,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這服藥她喝下去是不是就好了?是不是?” 王太醫(yī)看看賈赦,又看看一旁沉默不語的賈代善并賈母等人,沉痛道:“回大公子話,非下官醫(yī)術(shù)不精,姨娘乃產(chǎn)后血崩,失血過多,藥石罔效。” 賈赦親見李氏身下鮮血染透錦被,早嚇得魂不附體。此刻,再聽王太醫(yī)“藥石罔效”的話,更如重錘一下下砸擊他的胸口。賈赦一個站立不住,向后倒去。 賈代善立處離賈赦極近,一把抱住大兒子,低頭一看,賈赦竟已面如金紙,眼角隱有血淚,出氣多入氣少。王太醫(yī)慌忙上前救治,賈母等人呼啦啦一下子又奔到賈赦身邊,一時間李姨娘床畔倒空落落的。 卻說李氏服了老參湯,漸漸恢復(fù)幾分氣力,此刻突然醒轉(zhuǎn),疊聲呼喚迎春,要見女兒一面。賈代善、賈母等人此刻都圍在正房賈赦床邊,王婆亦不知何時溜之大吉,李氏身邊不過一個貼身丫鬟秋霜在暗自垂淚。 秋霜見李氏醒來,趕忙撲上前來,未語淚先流。李氏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輕聲道:“去把二小姐抱來?!鼻锼钪钍线@是回光返照,也顧不得通稟賈代善等人,一溜煙跑到后房去接迎春不提。 李氏獨臥在溫暖如春的內(nèi)室,心底的冷意卻一點點浸上來,漸漸都凝結(jié)在她左胸處那粒朱砂痣上。 “我的女兒,你竟和我有一般無二的朱砂痣。難道,你的命也和為娘一般苦?”李氏喃喃自語,不由落下淚來。 前文已敘,李氏本是大家嫡女,自幼被父母嬌養(yǎng),父親更是將她帶在身邊男兒一般教養(yǎng)。經(jīng)史子集,她沒有不通的,父親的外書房更是她日常嬉戲之所,就連朝廷邸報、軍國大事她也鮮有不知。 李府千金,自幼才名遠(yuǎn)播京城。她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L大,出落得千嬌百媚、玲瓏剔透。一雙貓兒眼,時時帶笑;一對小酒窩,刻刻存酒。 直到一日,她于閨中有感而發(fā),信筆而就的一幅,不知如何被人送至御前。以她畫中連綿起伏的青山內(nèi)一拱朱雀橋,參其父欲斷清廷龍脈,反清復(fù)明之心昭然若揭。當(dāng)日,父親便被下獄,定了秋后處斬,李氏滿門男丁流放三千里,女子貶為官奴,打散發(fā)賣。不出三日,偌大的李府,人去樓空,母親為保貞潔,縱身跳下高樓。 彼時,她被貼身丫鬟凝翠死死抱住,捂著雙眼,到底沒親見母親慘死之狀。但那聲無比沉重的rou體撞擊地面之聲從此刻入她的骨髓。多少次睡夢中,她哭醒過來,賈赦緊擁著她安慰,她卻依舊冷得發(fā)抖。 她到底不知那幅畫是怎生離了她的閨房,去了當(dāng)今御案前。 從此,她再不作畫。 賈代善買她回府后,她曾問過,為何區(qū)區(qū)一幅風(fēng)景畫會害得李家如此?她李家滿門皆罪,賈代善買她回府,不怕受牽累嗎?那時的李氏,十足的驚弓之鳥。賈代善目光柔和地看著她回道:“傻孩子,不過是朝廷傾軋,干你的畫作何事?沒有你那副畫,也會有你父親的某句詩,你李家的某樣器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至于牽累,既未斬草除根,何人會在乎一個落魄孤女呢?” 只是賈代善有一事不知,她胸前的朱砂痣被高僧看過,“禍及家族,此生不祥”。 如今,她的女兒難不成要走她的老路? 李氏掙扎著坐起,歪在引枕上,用手蘸著身下的鮮血,在手帕上寫下“謹(jǐn)言慎行”四字,團成一團,緊握在手心。 正此時,秋霜抱著迎春快步進屋。 李氏伸手接過迎春,把手帕塞給秋霜,秋霜展開一看,眼淚越發(fā)流得厲害。秋霜便是凝翠,和李氏從小一起長大。李氏入了榮國府,百計千方尋到她,將她贖身,帶在身邊。如今,李氏之舉正是托孤。 秋霜心內(nèi)委實難受,扭過身去,掩面痛哭。 李氏抓緊最后機會,深深凝視迎春面龐。一張皺巴巴的小臉,圓嘟嘟的鼻頭,唯一能看分明的便是眼睛。偏迎春的眼睛并不似李氏,一彎新月似的,天生一對笑眼,倒更似賈赦、賈璉父子的桃花眼。都說女兒像爹,果不其然。 迎春甫一降生,還沒睜開眼時,李氏便接過看了她的胸口,見左胸處竟亦有一粒朱砂痣,當(dāng)即便散了強撐的那一口氣,昏迷過去。如今,李氏解了迎春襁褓,將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認(rèn)真摸過一遍,果然一點胎記也無,唯胸口朱砂痣耳。 李氏實在心疼迎春,一口一個“我苦命的孩兒”,把迎春緊緊攬向胸口。迎春被憋悶得難受,加之李氏呼聲哀切,如杜鵑啼血,心有所感,不由醒轉(zhuǎn)。 迎春乍見生母容顏,不由呆了一呆。李氏面色蒼白,青絲散亂,額發(fā)濕噠噠的貼在腦門,雙眼水光洇染。高挺的鼻梁上爬滿細(xì)密的汗珠,發(fā)白的嘴唇上全是齒痕,唇rou外翻著。整張臉乍看之下甚是怕人,但細(xì)細(xì)看去卻透著一股詭異的驚艷。 彼時迎春不懂,那即是母性的光輝。 李氏見迎春醒來,更是落淚不住,口中絮語不休。李氏氣已竭,加之情緒激動,口齒不清。迎春費了好大勁,才聽出李氏在說對她不住,讓她自強、自重,謹(jǐn)言慎行,不求她攀龍附鳳、誥命加身,但愿她一世平安,有一人相伴到老…… 李氏話雖混亂,卻把迎春的一生都囊括在內(nèi)。 迎春不由聽得滿腹酸苦,閉嘴死忍,到底不爭氣,眼淚滾滾而落。 秋霜見母子二人只是相對哭泣,忍不住上前開解,并暗示李氏要不要見一見賈代善、賈母等人。李氏這才醒悟,趕忙讓秋霜去請賈母過來。 那邊廂,王太醫(yī)給賈赦把過脈,說他不過是急怒攻心,一時暈了過去,不妨事,開了藥便暫時去一旁休息。賈代善等人才安頓好賈赦,秋霜便來請賈母過去。 因李氏血崩,賈代善自然不便進去,便以目示意賈母好生聽聽李氏的遺言。賈母點頭,轉(zhuǎn)身帶著王夫人等人離去。獨留賈代善看著昏迷不醒的大兒子黯然長嘆。 賈母等人再見李氏,便是她抱著迎春,母女二人相對凝望的場景,眾人均是鼻頭一酸,忍了又忍,才未落下淚來。 賈母上前,拉過李氏的手,一口一個“我苦命的兒啊!”,引得李氏又跟著滾下淚來。賈母邊哭邊觀察李氏神色,見她神情愈發(fā)倦怠,不敢再耽誤,直言道:“我兒你且放心,二丫頭以后一切有我?!?/br> 李氏自知命不久矣,請賈母過來,為得便是她這句承諾,不由硬牽起一抹微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