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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呆立原地,半晌,拿帕子捂了臉,一路哭回屋去,當(dāng)夜便發(fā)高燒,三朝那日怎生也起不來床。王夫人剛剛生產(chǎn),京城但凡和賈家有點(diǎn)關(guān)系的人家都派人送了禮,關(guān)系稍近的人家更是親自上門道賀,再加上賈寶玉銜玉而生的傳言甚囂塵上,多少人家圖新鮮也親身到場,賈府一時車如流水馬如龍。 賈母偌大年紀(jì),強(qiáng)撐著待客。無奈,客人一撥接一撥,邢夫人再不好意思躺下去,撐著病體前來迎客。 可惜不到盞茶工夫,邢夫人便因言語不當(dāng)?shù)米锪藘杉屹F客。邢夫人平日雖也接待過客人,但都是些低于國公府門第許多的四五品小官,存心奉承著她。任邢夫人說得再離譜,那些太太們也能變著法兒給她圓回來。 如今,超品、一品誥命夫人云集,王夫人都上不得的臺面,邢夫人更不行。不僅渾插不上話,偶爾一句感嘆更是驢唇不對馬嘴。各家夫人都刻意回避接邢夫人的話,一時場面難堪極了。 迎春在賈母身邊實(shí)在看不下去,笑瞇瞇下場解圍,趴在邢夫人腿上,一派天真的問:“母親高熱可曾好些?為著嬸娘生小弟弟,母親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昨日病倒了,怎么不聽太醫(yī)的話好好休息?” 此話一出,眾人看邢夫人的眼神總算和善了些。 原來她臉燒紅霞非因涂脂抹粉而是生著重病。 怪不得說話顛三倒四,不成章法,合著身子不舒服。 倒是個難得的實(shí)心眼! 聽說是填房,家境還不好,能做到這般也不容易。 連帶著賈母的臉色也陰轉(zhuǎn)晴,沖邢夫人揮揮手,道:“大兒媳婦,你既病了,就回去歇著。我雖一把老骨頭,和這些太太奶奶們嘮嘮嗑還是使得。你先下去吧!” 旁坐的各家夫人們也都笑嘻嘻請邢夫人先去歇著,她們都是老客,不怕招待不周。 邢夫人眼含熱淚走下堂去。迎春牽著她的手,直送到門外。臨分別的時候,邢夫人彎下腰摸摸迎春的頭,輕聲說:“謝謝二姑娘出言相助,我、母親定有厚報(bào)?!闭f完,直起身,一步步走向東院。 迎春看著邢夫人背影,心底五味雜陳。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她不過為邢夫人說了一句公道話便得了她必有厚報(bào)的承諾。也不過是她一句話,便改變邢夫人的處境救她脫離“苦?!?。 迎春在門口略站了站,回身進(jìn)屋。屋內(nèi)一片歡聲笑語,各位誥命夫人多是發(fā)小閨蜜,或者夫君朝中關(guān)系密切,個個都是人精。賈母在其中如魚得水,邢夫人怕是此生也難。 破屋偏逢連夜雨。賈寶玉誕生后,賈母整日圍著寶玉轉(zhuǎn),連迎春若不是膩在寶玉身邊,賈母都沒工夫望她一眼。王夫人到底年紀(jì)大了,生寶玉還是傷了元?dú)?,老老?shí)實(shí)坐月子。整個榮國府諸多事務(wù)全落在邢夫人身上。她也要強(qiáng),忍著病,事必躬親。 誰知王夫人剛出月子不久,炎炎六月,邢夫人便被丫鬟小廝集體告到賈母面前。眾口一詞邢夫人克扣下人月例,貪污公款,貼補(bǔ)娘家,公私不分,是非不明,將邢夫人說得一無是處。 賈母叫賈赦、邢夫人前來對質(zhì)。邢夫人嚴(yán)辭否認(rèn),賈赦也說:“母親,邢氏畢竟年輕初次管家難免有錯漏。但是兒子相信邢氏不是公私不分,弄權(quán)貪財(cái)?shù)娜??!?/br> 邢夫人眼淚汪汪看著賈赦,妙目中柔情~欲滴。 賈母冷著臉,將一沓賬冊扔到幾上,“你二人自己看。” 賈赦拿過來翻閱,“某月某日大太太支取銀錢多少,未還。”“某月某日大太太開箱驗(yàn)看某物,取走未還。”“某月某日大太太……”賈赦將賬冊遞給邢夫人,邢夫人一頁頁看過,抖若篩糠。這些物事她都見過,也都是她讓支取的,可是她都有命人歸還。如今平白不見,她怎生說得清楚。 邢夫人腿一軟坐倒在地,掙扎撲到賈母腳邊,連連磕頭道:“母親,兒媳冤枉?。∵@些物件雖是兒媳支取,但兒媳都有歸還,實(shí)在不知管家們?nèi)绾芜@般記載?兒媳……” 邢夫人差點(diǎn)脫口而出定是有人害她,卻見迎春在賈母背后一個勁兒沖她搖手,好不容易閉上嘴。 賈母冷笑道:“除去丟了的物件,公中還少了四五千兩銀錢,姨娘丫鬟們的月例更是三月未發(fā)。你管家不過半年便出這么多紕漏,再是無心,管家之權(quán)也斷不能再交予你。你且將鑰匙交出,以后一切事務(wù)都交給你弟妹打理吧!” 邢夫人久病未愈,終于一頭栽倒人事不知。 賈赦眼見邢夫人從一朵嬌花cao勞成黃臉病婦,心下不忍,圍在邢夫人病榻邊衣不解帶照顧她。邢夫人自嫁賈赦以來,除管家前的一月溫存,久不曾獲賈赦憐愛。如今因禍得福,又沒了王夫人在一旁蠱惑,竟慢慢轉(zhuǎn)了心思,欲靜下心來好生相夫教子。 這日邢夫人病情見好,見天氣晴好,日頭不毒,扶著丫鬟的手想去園中散散步。哪知她剛出院門,便有個小廝匆匆來報(bào)告她道:“大太太,您快去看看吧!錢姨娘那個狐媚子又回來了還帶著個三四歲的男孩,說是大老爺?shù)挠H兒子呢!” 邢夫人一顆心登時跌落谷底。錢姨娘,她不是毀容后被趕出去了嗎?又怎生來得兒子?難道老爺一直和她藕斷絲連?邢夫人不敢深想,扶著丫鬟的手快步往賈赦外書房趕去。 邢夫人將將趕到院門口,便見一布衣婦人跪在賈赦面前,側(cè)臉上疤痕猙獰,料知便是錢姨娘。賈赦身邊果還站著一個幼童,年歲看著正和迎春相當(dāng)。賈赦目光復(fù)雜看著那幼童,一手還撫摸著幼童腦袋,似是頗為憐愛。邢夫人積攢已久的怨氣突然爆發(fā),三兩步?jīng)_進(jìn)院中,一把拉過那男童,喝問道:“你當(dāng)真是老爺?shù)膬鹤???/br> 男童不過三四歲,被邢夫人發(fā)狂般的模樣嚇住,哇地大哭出來。賈赦如今尤為憐愛孩子,心下也不知這是否他的子嗣,見狀輕輕拉開邢夫人。 邢夫人疑心生暗鬼,見賈赦動手拉她,更認(rèn)定此子乃賈赦親生。想起自己雖明媒正娶,為賈家cao碎了心。如今身敗民裂一無所有也罷還落下病根,人生漫漫,她何以傍身何以立足?一時心灰意冷,轉(zhuǎn)身離開。 賈赦哪知邢夫人心內(nèi)彎彎繞繞。他本來書房研究古董,忽有小廝來報(bào)有人求見。他一出來,便被錢姨娘抱住腿。憑空一個大兒子等著叫他爹,賈赦亦是一頭霧水。此刻見邢夫人離開,只當(dāng)她欲留自己查問明白,也沒放在心上。 不成想,邢夫人鬼迷心竅,回屋后越想越悲,頓覺人生蒼涼,活著無望,趕走屋內(nèi)下人,自己解了腰上汗巾子竟要懸梁自盡。 邢夫人顫巍巍踩上高凳,將臻首伸至打好的繩圈內(nèi),香淚滿腮,一聲“苦啊……”就要踹倒高凳。 “嘭”的一聲,邢夫人房門被人踹開。迎春大踏步走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