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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突然闖了進來。 他平日黑色弟子服穿的較多,極少像現(xiàn)在這樣,穿一身素白中衣。都說要想俏,一身孝。對男子而言,亦然。清素的白,越發(fā)襯得他頭發(fā)墨黑,色相誘惑。 裴練云的目光卻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并沒有多在意。 東方敘垂著眼睛,習(xí)慣了她平靜的目光,心中的挫敗感倒不至于太多。 “師父有何吩咐?”他問。 “跟我來?!迸峋氃撇挥煞终f地拉他的手,拖他出門。 東方敘鳳眸微微瞇起,凝視兩人交握的雙手,他修長的五指略緊地扣住了她的,緊密不可分。 裴練云側(cè)臉,秀眉微挑,看他:“阿敘?!?/br> 東方敘哪里不了解她,不用她問,就主動答:“弟子早洗過手了?!?/br> 裴練云這才沒有用嫌棄的目光打量他。 燈影夜幕下,她沒發(fā)覺,不管何時起,自己看他的視線,哪怕再平靜,也早不復(fù)昆侖之上的那種疏淡清冷。 古蘭城的夜晚不似中原的安靜。 今夜云厚無月,在一些場地較為寬闊的地方,堆堆篝火燃起,烤rou飄香。女子跳舞,男子唱歌,火光相映,言笑晏晏。 裴練云辟谷,連素食米飯都極少吃,更別論這些rou食。 可她就在這些有火光的地方穿梭,如花間蝴蝶,引一片驚艷的目光。 若不是她身邊有個散發(fā)著生人勿近寒氣的東方敘,早就有當(dāng)?shù)啬凶尤滩蛔√崃嗣谰魄皝硐嘌?/br> 一路上裴練云無話,東方敘也不主動出聲。 濕潤夜風(fēng)中,她肌膚瑩潤,雙頰粉嫩,如盛開在午夜的花朵,絕美清香的花瓣上滾動了晶瑩的水珠,引人采擷。 他滿眼滿心中全是她,目光深沉癡迷,哪里還有周圍的風(fēng)景。 兩人漸行漸偏,來到了古蘭城臨近山澗的城墻邊。 這里數(shù)處民居之間,有大片殘垣斷壁,靜立在原處,石砌的殘墻上留著歲月斑駁的痕跡。 裴練云來到此處后就站定,眸色深如潭水,好像飄至極遠的過去。 東方敘俯身撿起一片瓦礫碎片,在雙指間揉捏,一股極淡的魔氣鉆出,消散在空中。 以他的見識推斷,此處至少百年前曾被魔修襲擊過,因為殺戮太重,以至于世俗的人都不敢在原址重新建造房屋,至今留下的遺址中,魔氣都未完全消散。 裴練云好像是無意識走到這里,又好像是循著記憶中的道路而來,東方敘再看向她的時候,只見她正在揉自己的眼睛。 她揉完還攤手,看自己的指尖。 “阿敘,奚皓軒說,忘卻是件痛苦的事,所以會有淚水,為何我沒有?” 東方敘眉頭微皺,看向那些斷壁殘垣:“這里是?” “他們都不在了,”裴練云緩步行進,走過每一處殘墻時,都會將目光停留在上面一瞬,“只留下我?!?/br> “師父是古蘭城的人?” 裴練云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美目中光華黯淡,搖頭:“不記得了?!?/br> 她說著,突然轉(zhuǎn)頭,定定地看著東方敘。 空中的云層緩緩分開,露出滿天幕的璀璨星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身上。 這一刻,她就像一個飄渺的幻影,朦朧美好得仿佛不真實。 東方敘的心里沒由來一緊,猛地伸手,略顯焦躁地將她擁入懷中。 裴練云身體略微一僵,不知道為何,并沒有推開他。 十年前養(yǎng)他的時候,就像是養(yǎng)個人形的靈寵,甚至還為了他吃壞肚子怕他死去,把玉清宗外門弟子打了一遍才搜刮到不少好東西來滋養(yǎng)他。或許山中無歲月,她似乎忘記了人類成長數(shù)年,也會由孩童變成不一樣的存在。 寬闊而單薄的胸膛,熟悉清爽的味道,她第一次覺得在這種時候用臉貼在某人懷里,會有說不出的安心。 雖然她眼中、心中是少有的迷茫。 “阿敘,”她用手指繞著他如墨長發(fā),“你若忘記我時,會感覺到痛苦嗎?” “不會?!睎|方敘答得干脆。 裴練云仿佛釋懷,從東方敘懷里溜出來,面無表情地望著周圍的廢墟:“嗯,應(yīng)該是這樣。” 東方敘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答話。 裴練云突然躍至殘墻最高處,拂袖一個避塵決,坐下,晃著腳,露出一雙小巧素色的繡花鞋,有一下沒一下的搭在一起。 她不知什么時候又從乾坤袋里拿出一個冰玉酒壺,抬手施展了禁制,不讓周圍酒香四溢,然后給自己滿了大杯的酒,仰望星空:“奚皓軒果然又在騙人?!?/br> 東方敘凝視她的側(cè)顏,沉默安靜,滿滿的占有流轉(zhuǎn)在他眼中,欲近執(zhí)念。 他不會痛苦,因為他根本不會忘記。 無論世事變遷,時光流逝,無論他變成什么模樣,她都只能存在于他的生命中,直至永遠。 這次從奚皓軒那里順來的酒,不像在竹樓里時,含了解酒丹,裴練云嘗了一口酒,臉頰就緋若紅霞。 “阿敘,當(dāng)年你來昆侖求道,長老問你為何修仙,你說是為了活下去。”她目光盈盈地看他,聲音卻突然冷硬起來,“我亦是如此。” 東方敘躍至她身旁,就著她的手,搶過她杯中的甘露一飲而盡。 “修煉本就是和天道爭命,師父何需茫然?” 裴練云瞪他一眼,干脆把杯子給了他,翻手間再拿出一個。 “陪我喝酒!” 她竟是不再提那些傷神之事。 或許以她的思維方式,不耐思考那些和情感有關(guān)的復(fù)雜瑣事,也或許是她不想在自家徒弟面前顯露茫然之色。 東方敘由著她,和她舉杯對飲。廢墟殘垣上,紅裙翻飛,白衫如玉,面容精致美好的兩人,如畫如景,相依而靠,任滿城燈火盡收眼底,無數(shù)人聲喧囂從夜風(fēng)中不時飄入耳中。 奚皓軒或許擅長睜著眼睛滿口瞎話,但至少有一點說的是實話。 裴練云的酒量也就騙騙她自己。 她喜歡烈酒那火辣的滋味,卻承受不了。 一壺酒未盡,她就全身貼到了他身上,雙手水蛇般纏著他的脖頸,明明滿臉神情淡然,偏又俯在他耳邊說醉話。 這世上她容許看到自己醉態(tài)的,大概也就東方敘了。 她自幼上昆侖,修煉資質(zhì)絕佳,受宗主重視,收為親傳弟子。因此見過不少事,防著許多人??墒菍|方敘,她提不起提防之心。 這是她當(dāng)時沖撞宗主也要收下的徒弟。 當(dāng)年她卷入莫名的爐鼎事件,死了那么幾個前途大好的內(nèi)門精英弟子,她也受罰被關(guān)在外門雜物房。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被宗主處死,落井下石的有,幸災(zāi)樂禍的有,暗地里使壞的也有。 明著的迫害不會有,暗中的陰狠手段卻常常在不經(jīng)意間奪去人命。 她修為被宗主封印,如同普通人,就算是一條“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