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官道盡頭，黑壓壓的人馬，漸馳漸近。

    此時(shí)天已大亮，這日竟是初春難得的晴天，清晨的陽光穿破層層云團(tuán)，投在數(shù)千人的鎧甲上，熠熠生輝。

    秦姝說不出話來，緊揪著抱琴的衣袖。抱琴張目看了一會(huì)，嘆了口氣，“三千驍衛(wèi)軍、三千武衛(wèi)軍出征，看樣子，只回來三千人。唉―――”

    秦姝一愣，過了片刻，雙手合什，低低念頌，“只求菩薩保佑，我大殷再無戰(zhàn)爭之虞。”

    三千鐵騎急速馳來，震得小山丘微微顫抖。隊(duì)伍前列，一騎白馬在眾人的拱扈下格外顯目，馬上之人皮弁攏發(fā)，銀甲加身，身形威峻，正是平王秦磊。

    秦姝淚眼朦朧，看著平王越馳越近，又慢慢望向緊隨著平王、玄甲鐵衣的謝朗。

    他黑了些，似是高了些，又結(jié)實(shí)了不少。以往他騎馬時(shí)總是英姿勃發(fā)、意興飛揚(yáng)。而此刻，他策馬而馳，沉穩(wěn)如高山；原本英俊的面容，也如同經(jīng)過戰(zhàn)火洗禮后的巖石，多了些堅(jiān)毅與挺拔。

    喝馬聲中，黑壓壓的騎兵緊隨著平王，迅速馳過山坡下，又帶起滿天灰塵遠(yuǎn)去。

    抱琴回過頭來，只見初春的陽光照在身邊少女的臉上，她正向著熙陽微笑，漆黑的雙眸綻放著幸福的光采，她濃密黑亮的烏發(fā)，似乎也在晨風(fēng)中翩然起舞。

    涑陽城北門。

    平王目光沉靜，端然坐于馬上，望著北門上那兩個(gè)斗大的“帝都”二字，沉默了一會(huì)，嘆道：“終于回來了?！?/br>
    謝朗與陸元貞互望一眼，都難按滿腔興奮之情，“是啊，終于回來了?！?/br>
    平王又回頭看了看身后的三千驍武兩軍，再看看烏壓壓擠來的人群，卻沒有再說話，輕喝一聲，策馬進(jìn)城。謝朗與陸元貞微笑著抽響馬鞭，緊隨在后。

    鐵甲大軍后列，奉命前來為平王犒賞的弘王冷冷一笑，雍王聽得清楚，也冷笑一聲。

    兩人慢悠悠地落在最后面，看著前方熱鬧的情形，雍王話語中忿然之意甚濃，“大哥，若是當(dāng)日由你領(lǐng)兵出征，也用不著打上三年。老三打了這么久，死了這么多將士，還好意思―――”

    弘王舉起右手，止住他的話語。待周邊的人都離得遠(yuǎn)了，弘王方道：“老二，你莫看老三這仗打了三年之久，似是不值一提。但恰恰是這三年，他精心謀劃，掌控了北疆全局，甚至連裴無忌這塊硬石頭都投向了他?！?/br>
    他又望向前方，道：“老二，方才老三身后那兩個(gè)小子，你可覺得他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雍王道：“小謝黑了些，陸元貞這小子倒沒太大變化。”

    “不。”弘王搖了搖頭，目光越發(fā)幽深，語調(diào)也越發(fā)別有意味，“三年啊―――老三變成什么樣，我還真看不透。但你看謝朗和陸元貞那兩個(gè)小子，若說三年前，他們還只是一把利劍，寒光閃爍、奪人心魄。但三年之后，我發(fā)覺他們就象淬過火、飲過血的絕世好劍，收斂了鋒芒，隱去了銳氣，靜靜躺在劍鞘中。但只要它的主人將它從寶鞘中抽出―――”

    他抽出鞍旁長劍，運(yùn)力一揮，身下座騎的幾綹鬃毛被砍落下來。他吹了吹粘在劍刃上的鬃毛，緩緩道：“他們將無－堅(jiān)－不－摧！”

    雍王愣了許久，才道：“大哥，那怎么辦？”

    弘王嘴角牽出一絲冷笑，“一千多年前，楚君求長歌劍不得，便索性將長冶子一門悉數(shù)斬殺，令長歌劍永埋于絕壁之下。長歌不出，楚君的夜雪劍便再無敵手！”

    平王回宮拜見父皇、繳交兵符，景安帝一直微笑著，他看著這個(gè)兒子的眼神，也一直是柔和而帶著幾分贊賞的。平王卻始終以一種謙卑的姿態(tài)面對父皇的褒獎(jiǎng)和眾臣的贊頌，直到回到皇后的嘉儀宮，給闊別三年的母后深深磕頭，他才略顯激動(dòng)，說話的聲音也哽咽起來。

    皇后將兒子看了又看，偏又說不出一句話來，倒是秦姝拉著平王的手問東問西，殿內(nèi)只聽見她嘰嘰喳喳的聲音。

    皇后過了很久才平定心神，見平王被秦姝纏得有些無奈，發(fā)話道：“柔嘉，這些事情，你回頭直接去問明遠(yuǎn)就是，何苦煩你皇兄？”

    殿內(nèi)之人皆掩嘴而笑，秦姝羞得小臉通紅，平王笑道：“母后說得是。柔嘉，明遠(yuǎn)這三年又不是時(shí)刻在我身邊，他的事情，你還得親自問他?！?/br>
    秦姝越發(fā)羞了，帶著抱琴躲了出去。她本待爭口氣，不去參加夜宴，但當(dāng)夜色降臨，御苑方向傳來絲竹之聲，她還是忍不住，換了宮裝，直奔御苑。

    是夜，皇宮流光溢彩，各國使臣、文武百官魚貫入宮，參加皇帝陛下為平王及有功將士舉行的盛大宮宴。

    秦姝帶著抱琴趕到御苑時(shí)，平王、謝朗和陸元貞等有功將士正被眾人簇?fù)碇饺胙缦?。不多時(shí)，御駕逶迤而來，例行的祭酒行禮后，宮宴便拉開帷幕。

    秦姝有滿腔的話要問謝朗，可眾目睽睽，她只得嘟著嘴坐于景安帝身側(cè)，望著眾星捧月般的平王和謝朗，神色怏怏。

    笙歌曼舞中，景安帝回頭看了看她的神色，呵呵一笑，和聲喚道：“老三，明遠(yuǎn)！”

    平王和謝朗忙過來，景安帝指了指身側(cè)，“你們坐這里吧。”

    秦姝大喜，向景安帝眨了眨眼睛，景安帝開懷大笑。平王會(huì)意，搶先落座，謝朗便只有坐在了平王和秦姝之間。

    謝朗見到秦姝，微微一愣，笑道：“三年不見，柔嘉長高了這么多，我都快不認(rèn)得了?！?/br>
    景安帝大笑，平王暗罵了聲“傻小子”，笑道：“柔嘉不但長高了，可漂亮了不少?！?/br>
    謝朗卻未附和，他看見長幾上擺著的御酒，眼睛一亮，坐下來喝了一杯，嘆道：“三年沒喝過涑陽美酒了。”

    秦姝對著正向自己促狹瞇眼的平王比了比拳頭，壓下羞澀之情，替謝朗斟了杯酒，柔聲問道：“明遠(yuǎn)哥哥，邊關(guān)沒有好酒嗎？”

    謝朗笑道：“有是有，漁州美酒，天下?lián)P名?？烧l也不敢喝，喝了就得挨你皇兄的板子?！?/br>
    他仰頭再喝一杯，秦姝眼尖，看見他頸側(cè)似有幾道傷痕，忙問道：“明遠(yuǎn)哥哥，你這里受過傷嗎？”

    謝朗撫了撫左頸，“哦”了聲，淡淡道：“沒事，不是傷?！?/br>
    平王聽見了，笑道：“那里啊，是被他的得力手下抓傷的。”

    “誰?。吭趺催€會(huì)抓傷人？”秦姝連聲問道。

    謝朗不答，平王道：“這可是明遠(yuǎn)的得力手下，多虧這個(gè)手下，明遠(yuǎn)才守住了赤水原，咱們才取得了赤水原大捷?！?/br>
    景安帝聽得清楚，他雖早在軍報(bào)中得知赤水原大捷，卻也沒聽過這人，便問道：“是哪員干將能令我軍取得赤水原大捷？快宣他來見朕，朕要好好獎(jiǎng)賞他?！?/br>
    謝朗忙稟道：“啟稟陛下，殿下所說，并非將士，而是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