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奇。

    五六、風(fēng)波惡

    等謝朗說完，鐵泓便在紙上連著線條，一邊分析，“明遠(yuǎn)，依你所說以及賬冊中的記載，張保貪墨軍餉糧草，其中一部分是……”他頓了頓，在紙上畫了一個圓圈，續(xù)道：“為了掩蓋貪賄行跡，他指使邵師爺將賬冊燒毀，邵師爺怕自己有一天被殺人滅口，燒了假賬冊，將真賬冊藏了起來。張保卻始終不放心，恰好神銳軍士兵去搶了糧草，于是張保的心腹趁亂殺了邵師爺，嫁禍給章海，制造了‘嘩變’。裴無忌為保部下，同時也為了希望朝廷查清真相，這才帶著神銳軍去了大峨谷，同時還可以防御丹軍可能發(fā)起的攻擊。你找到賬冊，卻被發(fā)現(xiàn)了蹤跡，遭到追殺……”

    他看著紙上的字與線條，冷哼一聲，慢慢地畫了一個箭頭，直指向正中間那個圓圈。

    謝朗心中欣慰，知道他已弄清了全部的事實(shí)，便不再多說。鐵泓嘆道：“明遠(yuǎn)，你來得太及時了。我正一籌莫展，為抓不到張保的罪證而發(fā)愁。還不得不收下他送的歌妓，裝作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想引他自動上鉤?，F(xiàn)在看來，倒是不必了。”

    “原來如此?！敝x朗笑道：“我就在嘀咕，鐵叔叔高風(fēng)亮節(jié)，定不是這樣的人?！?/br>
    鐵泓忽然板起臉，道：“其實(shí)，有時你鐵叔叔也是會收下貪官污吏送上的銀子的?！?/br>
    謝朗一愣。鐵泓象少年般調(diào)皮地擠了擠眼睛，呵呵一笑，“反正他們是搜刮的民脂民膏，我就收了來入國庫，順便充當(dāng)他們的罪證?！?/br>
    謝朗深覺這位鐵叔叔遠(yuǎn)沒有爹那么迂腐和囿于成規(guī)，與自己十分投契，喜得心癢癢的，開玩笑道：“鐵叔叔，要不是您和我爹平輩，我便要和您結(jié)拜了?！?/br>
    鐵泓哈哈大笑，“灑脫中不失剛直，勇猛無畏卻心思細(xì)密。憫懷有子如此，足以慰懷啊！”

    二人正笑時，忽聽到院門口傳來爭執(zhí)的聲音，似是鐵思擋住了什么人的來訪。鐵泓眉頭一皺，已聽一人高聲叫道：“御史大人，下官有軍國要事告知大人！”

    謝朗依稀聽出，此人正是那安南道的縣令。

    鐵泓想了想，道：“不能讓他們起疑心。明遠(yuǎn)，你先回避一下。”

    “好?！敝x朗四處看了看，這是一間用來會客的屋子，沒什么好藏身的地方。鐵泓將賬冊遞給他，再往上面指了指。謝朗忙將賬冊放在懷中，再從屋角的樓梯拾級而上，藏到了用來儲物的閣樓之中。

    閣樓十分矮小，謝朗無法坐直身子，只得躺在了樓板上。聽得下面那縣令踏進(jìn)門來，鐵泓吩咐鐵思出去。過得一陣，便聽到鐵泓拉長了的聲音，“劉縣令，你這是什么意思？這就是你說的軍國要事嗎？”

    那劉縣令嘿嘿笑，“大人，您遠(yuǎn)道而來，路上辛苦了，您乃國之柱石，您的身體健康自然就是軍國要事。一點(diǎn)薄儀，幫大人補(bǔ)補(bǔ)身子，請大人笑納?！?/br>
    鐵泓笑了笑，似是將那銀票收了下來，縣令喜得聲音都發(fā)顫，“那下官就不打攪大人休息。下官告退，下官告退?！?/br>
    “嗯?！辫F泓威嚴(yán)十足地自鼻中發(fā)聲，縣令退出屋子，帶上了房門。

    謝朗等了一陣，未見鐵泓相喚，只怕縣令還未走遠(yuǎn)，便耐心等待。下面窸窸窣窣，似是鐵泓正把玩著那些銀票，謝朗幾乎就要笑出聲來。一個縣令的年俸不過三百兩銀子，這劉縣令一出手行賄便是三萬兩，根本無需證據(jù)，便可直接治他一個貪贓之罪。鐵叔叔這一手，不知有多少貪官自動撞上來，倒也妙極。

    再等一陣，下面沒了聲響，卻仍不聽鐵泓相喚，謝朗忽然涌上強(qiáng)烈的不安。他忍不住爬出閣樓，自樓梯口探頭，屋內(nèi)卻已是一片漆黑。

    “鐵叔叔?！敝x朗輕聲喚道。

    不見鐵泓回應(yīng)。

    謝朗心頭涌上一絲莫名的恐懼，爬下樓梯，擦燃火摺子，順手點(diǎn)燃燭臺，卻見鐵泓正背對著自己坐在椅中，似在低頭沉思。

    謝朗松了口氣，將燭臺放在樓梯上，走了過去，“鐵叔叔?！?/br>
    可鐵泓似乎還沉浸在思慮之中，仍然沒有出聲。

    屋外忽然傳來一聲夜梟的鳴叫，謝朗全身毛骨悚然，他急躍至鐵泓身邊，低頭一看，只見鐵泓面色僵青，雙目圓睜望著前方，嘴角一絲烏黑的血跡！

    謝朗本能地將手指放到鐵泓鼻前，駭?shù)没觑w魄散，失聲驚呼，“鐵叔叔！”

    鐵泓唇邊的血跡尚未完全凝結(jié)，謝朗猛然抬頭，沖出屋子，躍上墻頭，四顧而望，可白雪寂寂、夜色蒼濛，哪還有兇手的蹤跡？

    他在墻頭呆立，腦中一片混亂。正在這時，院門被大力推開，鐵思沖了進(jìn)來，他直沖到屋中，看清屋內(nèi)景象，失聲哭道：“大人！”

    謝朗也躍回屋中，正要說話，只聽腳步聲大作，又有數(shù)人沖了進(jìn)來，從服飾看，正是這安南道的縣令和師爺?shù)热恕Ｄ强h令顫聲喝道：“何方賊子？竟敢謀害御史大人？！”

    鐵思抬頭，怒道：“謝將軍，到底怎么回事？！”

    “謝、謝、謝將軍……”縣令嚇得腿肚子直哆嗦，同時眼珠子四處轉(zhuǎn)。

    忽然又有人從屋外沖了進(jìn)來，穿的是十府捕頭的皂衣。他沖到鐵泓面前，跺腳道：“來遲一步！來遲一步！”

    縣令嚇得彎下腰去，“鄭、鄭捕頭……”

    那鄭捕頭猛然抬手，指向謝朗，“來人啊，將兇手拿下！”

    隨著他的喝聲，十余名差役沖進(jìn)屋中。謝朗心痛鐵泓之死，一時不及分辯，眼見兩名差役揮舞著鐵鏈沖來，右腿急速踢出，差役便皆跌倒在地。

    “誤會……”謝朗剛說出兩個字，又有兩人沖了上來。他苦笑一聲，向后一閃，本以為能閃開這兩名普通差役的攻擊，卻被隨后而至的兩道如迅雷般的寒光嚇得膽肝俱裂。電光火石間，他提起全部的真氣急躍而起，險險躲過一劍，卻再躲不過另一劍，左腿血光迸濺，痛哼一聲，跌落在地！

    一道身影如閃電般撲來，直取謝朗胸前。

    謝朗本能地捂上胸口，用力按住那本賬冊，在地上連續(xù)數(shù)個翻滾，只聽“咯嚓”連聲，他身后的桌椅接連被擊得粉碎。

    謝朗想不到十府捕頭手下竟有這等高手，眼下自己被誤認(rèn)為殺害鐵泓的兇手，誤認(rèn)倒不要緊，日后可以辯明，可這鄭捕頭顯然是張保的心腹，想奪取自己懷中的賬冊，萬一賬冊被奪，自己被殺，又如何替神銳軍洗清冤屈呢？

    念及此，他猛然咬牙，一聲暴喝，作勢要沖向屋外，眾差役齊齊攔截，謝朗趁機(jī)扭身撲向屋角的樓梯！他順手一帶，燭臺傾覆，屋內(nèi)陷于一片黑暗。眾人驚呼聲中，謝朗已自閣樓的小窗穿了出去。他忍著左腿劇痛，攀上屋頂，提起全部真氣，施展輕功，一溜煙地往城外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