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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辯論到子時,這一次,卻是我贏了。 “我終于贏了她,卻沒有預料中的那么歡喜,她輸了,卻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那天晚上,孤山的桃花全部開了,香氣熏得我心魂不寧。她猶豫了一會,問了我一句話,我卻沒有一下子想明白她那句話的意思。唉……” 方道之停住話語,長長地嘆了口氣,滿是唏噓惆悵之意。 謝朗見他停在了最關(guān)鍵的地方,心頭癢癢,忙問道:“方先生,師叔祖問了您一句什么話?” 方道之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唇角微有笑意,“你叫故薛先生一聲‘師叔祖’,卻稱懋修為‘方兄弟’,我與故薛先生又是平輩知交,這輩份怎么算呢?” 謝朗知他取笑自己當日在長老大會上的驚天之言,不禁俊面微紅。 方道之重新將目光投向竹海,輕聲道:“她問我:方兄,你愿不愿意在以后的每一年,都與我辯經(jīng)論道?” 風停止了,方道之象凝化成了巖石,一動不動。 謝朗將薛季蘭這句話想了一遍,輕輕地“啊”了一聲。 “是。明遠,你都想明白了,我當時卻不明白?!狈降乐畤@道:“我很快就回答,好啊,一言為定,就怕你贏不了我。 “她聽了我的話,臉都紅了,我莫名其妙地也說不出話來,我們就那樣靜靜地坐在亭子里。天快亮時,天清閣傳來早課的鐘聲,她才向我說道:方兄,今天閣中有件大事,待這件事一過,我再帶你去見師父。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帶我去見周閣主,我一聽她說起下任閣主選拔大賽便覺心煩意亂,脫口說道:不用了,我還要趕回涑陽,下個月我要和恩師的女兒成親?!?/br> 謝朗不禁扼腕嘆惜。 方道之苦笑一聲,“她聽了我的話,‘啊’了一聲。過了許久,她面色蒼白地看著我,問道:方兄,你已經(jīng)訂親了?我點點頭,說因為恩師去世,未婚妻要守孝三年,所以拖到今年才成親。她呆了很久,苦笑了一下,說:原來方兄下個月就要成親,只怕我不能喝方兄的喜酒了。我頭腦發(fā)昏地說道:以后你來京城的話,請到我家作客。她笑了一下,看著我說道:方兄,今天是天清閣下任閣主選拔大賽,不知方兄可愿意成為觀禮者? “我以為她想讓我見證她登上閣主之位,便應(yīng)下了,隨著她上了天清閣。一路上,她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周閣主看見我很開心,讓我坐在他的身邊,很親切地和我說話。比賽進行到黃昏,勝出的是那位武師兄,周閣主便站起來,問還有沒有要挑戰(zhàn)的?他問到第三遍時,薛季蘭站了出來,說我要挑戰(zhàn)。 “大家都很平靜,好象就等著她站出來一樣,但周閣主卻很驚訝的樣子。他看了看我,又看向薛季蘭,問道:季蘭,你想明白了?她說想明白了。周閣主又說:季蘭,你是女子,如果繼任閣主,需得終生不嫁,你可得想明白了。她沉默了一會,低聲說:弟子想明白了,弟子愿意終生不嫁,將天清閣發(fā)揚光大。 “我當時呆坐在一邊,心里一時清醒一時糊涂。周閣主再看了我一眼,又問她:季蘭,你前天不是和我說,不想接任天清閣的閣主嗎?因為你這樣說,我才舉行選拔大賽啊。 “我忽然間全明白過來了,我看向她,她也正看著我??晌覜]有勇氣站起來,更沒有勇氣說話。她等了很久,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周閣主,說:師父,您一直對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辜負,我愿意繼任閣主之位。” 九一、狂風吹沙始見金 謝朗聽到這里,忽然間明白了方道之今天叫自己來說這些話的用意。他囁嚅道:“方先生,我……” 方道之卻沒有停住回憶,他凝望著西面的天空,繼續(xù)說了下去。也許他這一生,永遠再也沒有機會將這些事情說出來,只有這一刻,他才可以在陽光下,將壓在心底的回憶晾曬出來。 “我回京后不久便成了親,我的妻子性情溫婉,勤儉持家,孝順公婆,一切以我的意思為主。我又獲得了先帝的器重,經(jīng)常宣我入宮咨詢國政,世人都尊稱我一聲‘方先生’。 “可我對一切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婉拒了先帝讓我入朝為相的旨意,也不想收什么弟子,就住在這山上,聽聽佛鐘,看看竹海。 “沒多久,我聽說她接任了閣主之位,便給她寫了一封道賀的信,她也回了信。后來,我們一直有書信來往。 “當今陛下當年是景王,有一天來拜訪我,忽然問我:這世上是否有人比我的學問更強?我說有,天清閣薛閣主便勝過我。沒想到兩個月后,陛下竟然將她請到了涑陽,讓我們當著眾人的面在王府內(nèi)辯經(jīng)論道。 “那天晚上,我夫人也應(yīng)先皇后的邀請去了王府,她們坐在珠簾后觀看了我與薛閣主的辯論。回來后,夫人忽然說了一句:難怪你說要讓女兒多讀點書。從此以后,我便很少再看見她笑。” 竹林上空繚繞著乳白色的霧,謝朗心頭也似籠罩了一層這樣的霧。他細想著方薛二人的往事,咀嚼出千般滋味來。 “明遠,故薛先生去世之前兩個月,給我寫了最后一封信,拜托我照拂她的女兒阿蘅。”方道之轉(zhuǎn)過身來,靜靜地看著謝朗。 謝朗心中迷亂成一團,怔立半晌,道:“方先生,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br> “請說?!?/br> 謝朗輕聲道:“自古人心最難猜測,如何分辨一個人的真心?” 方道之微笑道:“明遠,用你的眼睛和心,不要用耳朵。不要聽人怎么說,要看她是怎么做的,再用你的心去想。” ——她是如何待你的,你摸著自己的心好好想一想。 薛忱的話在耳邊回響,謝朗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 幽風吹過,杯中的清茶泛起了一層微波,象極了她總是如漣漪般稍縱即逝的微笑。 走出竹林時,青云寺的鐘聲悠然敲響。 謝朗從沉思中驚醒,抬起頭,寺院內(nèi)高大的佛塔清晰可見。陽光照在白色的塔尖上,耀出淡淡的光澤。 他想起亡母的長明燈供奉在青云寺內(nèi),便折向廟門。經(jīng)過大殿、六祖殿,有一間小小的配殿,謝家供奉的長明燈便在這里。 謝朗往長明燈中添了油,在蒲團上跪了下來。他凝望著長明燈中微微跳躍的火焰,心頭一片迷茫。 風從殿門外吹進來,數(shù)排長明燈齊齊暗了一下,謝朗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風止,燈明,他又慢慢地跪回蒲團上。 磐鐘再度敲響,謝朗才從蒲團上站起,默默地向長明燈合什,轉(zhuǎn)身出了殿門。 他在寺廟內(nèi)慢悠悠地走著,正想去找智惠方丈,才轉(zhuǎn)過東耳房,忽然一愣,停住了腳步。 柏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與智惠方丈說話。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