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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從來都記得那個懷揣著她年幼時的夢,最后卻墳都不知落到何處荒野的柳家幼女。 那個,曾笑著說要為天下女兒伸冤,卻最終只是在病中寫了女狀元的天真人。 十年前的那一天,柳家最叛逆的小女兒夭亡在一個寒冷的冬天。 京城里,只是消失了一位“李夫人”。 沒什么人在意。 多了一座孤墳而已。 而這座孤墳的主人所留下的,就只有一張輕飄飄的紙――女狀元的故事;一副老羊銜月的吊墜――生母出家前所贈。 而在第二年的寒冬里,柳家的小兒子,浪蕩子弟柳三郎,發(fā)誓要從師梨園,因此自請除族。 族里因為他投身優(yōu)伶,自甘下賤,大怒,就在家譜上徹底消了這名逆子,自此恩義兩清,勒令他不得姓柳。 隨后,就將這柳家的恥辱之一,逐出了京師。 那是在一個風雪之夜里,柳三郎跟著一個戲班子出了京,自此不知所蹤。 柳三郎被除族失蹤后第三年, 柳家門庭里就闖進來了一群官差。闔家被抄。 流放的流放,殺身的殺身。 明面上只說柳家在荊州老家注銷一地百姓戶籍,然后昧著良心上報衙門,將這一地全都說做荒地野嶺,占為己有。 而老百姓為了重新耕到自己的土地,不是做了柳家的佃農(nóng),就是因沒了戶籍而做起流民,落草為寇。 又有謠言說柳家欺君罔上,以女兒的策論充作自己的,欺騙君王。弄虛作假,逼死幼女。 只是京城里誰都不信這幾個借口。 當下的士家大族,哪個不是這等做派? 占幾塊地?;蛘咚酪粋€女兒。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欺君罔上也談不上。女子的命都是父兄的咧,何況幾篇策論? 也和父兄的沒什么兩樣。 那為啥柳家就要問罪了? 于是,又隱隱有消息,說是柳家摻和到了幾個皇子之間爭儲的事去。 只是到底如何,隨著柳家消失在京城的視野里,湮沒在街頭的談笑里,早就不可切切得知了。 而京郊的一座孤墳,也徹底被人忘記了。不知隱沒在何處。 祭拜都不知道去哪里祭拜。 這樣的結(jié)局,齊芷接受不了,齊萱也心里難受。 連猴子也傻呼呼地悄悄對齊萱說:“我胸前的毛里好像長了大跳蚤,咬得我胸口疼。抽著疼” 齊萱蔫巴巴,撩起眼皮子,抬眼看它:“潑猴,你不是人,疼個什么勁?” 猴子搖了搖頭,抓耳撓腮比劃:“晤……就像――哦,就像我被其他猴拋棄,就像――就像青和白被其他滑膩膩的長條們驅(qū)趕……” 一樣的―――― 猴子這么偷偷認定――那個柳家的小女兒,也一定是因為和別人都不同,所以才被其他人不喜歡,悄悄死了。 被族群拋棄,不都是這樣的嗎? 就像它和青白蛇一樣。 齊家姊妹兩個,從江南回來,就萎靡了一陣子。 齊萱時常陪著精神萎靡的齊芷。 猴子倒是少了齊萱念叨,就鎮(zhèn)日地滿府瞎跑。 它一不小心,躥到了西苑。 西苑是齊府的正頭夫人林氏所居。 ☆、第25章 瘋婦人篇(一) 夕陽將落的時候,黃昏的紅云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光輝。 齊老爺捂著半邊臉,臉色是鐵一樣的青。這層橘紅色照在他臉上,就好象發(fā)了銹的鐵面具。 “把夫人拉開!”他大喊。 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轟然應(yīng)和了一聲,幾個人一起狠狠拉開抓撓齊老爺?shù)牧质稀?/br> 并將披頭散發(fā)的林氏,不停掙扎的林氏按到地上。 林氏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雪白中衣,被按在地上,頭發(fā)上和身上都粘著土灰。 她抬頭看著齊老爺,胡亂地,又瘋狂地尖利地喊:“我不是!我不是!” 不知道在喊什么“我不是”。 齊老爺走過來,隨即鐵青著臉罵道:“你們又沒有給夫人吃藥?” 一個婆子哭著臉:“老爺,可是,可是夫人的藥碗總是空著出來的。房里內(nèi)外也沒有藥漬?!?/br> 他們說著話的時候,林氏似乎慢慢安靜下來了。 她不再掙扎亂舞手腳,也不再喊叫。 然后,她開始咳嗽起來。 聽到這熟悉的咳嗽聲,幾個仆婦都松了一口氣。瘋病似乎過去了。 齊老爺陰云密布地走過去,卻又不敢離得林氏太近,只是走到差幾步的地方,盡量壓抑以溫和口吻說:“夫人,你清醒了?” 林氏從地上,慢慢抬起頭來,從頭發(fā)的縫隙里,像女鬼陰陰地窺世一樣,靜靜看了齊老爺一眼,輕輕說:“好了?!?/br> 喉嚨還是嘶啞的。想來是之前嘶吼的聲嘶力竭了。 齊老爺說:“還是再看看吧。我明天請張大夫過來?!?/br> 林氏低沉地:“我沒病——你不要請他?!?/br> 齊老爺蠻強地打斷她:“就明天黃昏。你在屋里等大夫來?!?/br> 林氏垂下了頭,不再開口了。 “照顧好夫人――不然!”齊老爺狠狠指著幾個仆婦說了一句,捂著半邊被抓了的臉,大踏步走了。 夕陽要落了。 幾個婆子互相看看,要去扶林氏起來。 林氏卻自己慢慢爬起來了。 她看著只余下半邊在天際的落日,在橘紅的余暉里,突然笑了一聲,自語:“你也落下來了。總是――要落山的。不是嗎?” 然后以她沒有重量的腳步,輕輕地飄一樣進了屋去。 婆子們對這種怪話已經(jīng)習以為常,跟在她身后,關(guān)上了西苑的門。 ――嘎吱的關(guān)門聲。 最后的余暉里,烏漆的大門死死合緊了。 ―――――――――――――――――――― “哦,你問她?”齊萱沒精打采地趴在塌上。 聽見猴子問起齊林氏――她的繼母。齊萱才坐起來:“你問她做什么?” 猴子抓了抓頭上的毛,說了今天看到的事。 齊萱很是厭倦地,不大想談這位繼母。只是抵不過猴子糾纏,才不大情愿地說:“她――她一慣這樣。今天大抵是又發(fā)了病?!?/br> “病?什么???”猴子似乎是決意問到底。 看了看日頭,齊萱說:“臆癥,瘋病,隨便你怎么叫。” “什么是臆癥、瘋?。俊焙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