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1
一把的這些原來的莊稼人,一進這些達官顯貴府中,就被富貴迷花了眼。 甚至還為哄搶糧食珠寶而踐踏死了一撥人。又因不放過一毫的搜尋糧食,他們就被匆匆去請援兵的逃跑的權貴帶兵殺回來堵了個正著。 張若華混進去的這撥流民,大約有百來人,轟破了幾座府邸的倉庫,竟然也搶到了一些糧食,而沒有在哄搶財物中被官府和權貴包了圈子一網(wǎng)打盡。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張若華在的這波流民有人領頭。 他們搶到糧食后,在這個人的帶領下,沒有因為權貴府里的繁華逗留,沒有大幅度的哄搶消耗時間,而是在天黑前順利撤出了城中。 這個人叫做趙令游。 趙令游今年二十有三,正是青年時候,來歷不清楚,只是破衣爛衫,手有老繭,大約也是農(nóng)民出生。他生得又高又瘦,面盤又黃,眉峰很高,說話像書生,但是丹鳳眼看人的時候眼神冷淡得出奇。人家叫他“趙鷂子”。 “趙鷂子,你等等。你說我們今晚還進不進去?”趙令游走路的時候像一顆即將枯死的白楊樹在左右搖擺,聽到一個壯年流民這么問,他看看四周,說:“先休息?!?/br> 聽到遠處傳來的一聲哭,趙令游豎起眉,冷道:“二叔,你去告訴他們,要是對女人孩子動一絲的歪心思,今晚就別想分到吃的,火堆也別想靠過來,任他們被狼吃了了事?!?/br> 這年頭的野外野獸遍地,有些流民被裹挾著進了城,利用流民的洪流,搶到了吃的,就不愿意出來野外,自然就被隨后趕到的官府率兵逮了個正著。幸而趙令游帶著這撥人退得及時。 這波流民順利帶著搶到的糧食撤出了城外,已經(jīng)有人在填肚子。 但是,第一,搶到的糧食并不均衡,有些人搶的多,有些人得到的少。有些人就眼饞起別人的口糧,對著一些老弱婦孺虎視眈眈。 第二,他們現(xiàn)在都住在荒野里。流民大多身虛體弱,野外一到晚上,又多豺狼游蕩。如果放任他們各自為政地去撿柴火,燒煮糧食。那只怕是給野獸送口糧。 第三,一些人餓了太久,糧食一到手,就埋頭生吃,生冷的糧食一下肚,活活撐死了自己。就算沒撐死,照這個吃法,他們手里的糧食眨眼就沒了,然后就開始窺視別人手里的糧食...... 在這種種的問題下,為了防止混亂的發(fā)生,為了讓大伙手里的糧食能夠多捱幾天,也為了在野外聚集更多的人群圍在火堆邊抵御寒冷與野獸,趙令游就帶著一幫愿意服他的老鄉(xiāng),開始強制安排,糧食統(tǒng)一燒煮。 流民里有一些人餓得狠了,寧愿死護著糧食生吃,也不愿意交給趙令游他們統(tǒng)一燒煮,統(tǒng)一分配。面對這樣的,趙令游先說道理,說不通,就讓人強行把糧食扯走。 這些人里有老弱婦孺,往往哭天抹地,讓趙令游身邊一些一直跟著他流浪到此的老鄉(xiāng),也有些不忍心,說:“阿游,不若給他們留一點......” 趙令游冷冰冰的,毫無通融的余地:“二哥,給他們留了,會是什么結局,你難道不清楚?不想大家一起死,就不能放任無謂的小同情。” 說話的“二哥”不吭聲了。顯然是有教訓。 趙令游走到一個獨自坐在樹下的蓬頭垢面的女人面前的時候,他已經(jīng)做好了被罵、甚至動手的準備——需知獨身的女人,還能搶到糧食,都是十分之不好對付的。 誰知這個女人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竟然把手里的一褡褳白米遞了出來:“分食的時候,雖然要盡量公平,但是請分給對面那個小女娃多一點罷?!?/br> 她說話毫無怨氣,且調(diào)理清晰,不像時下很多同樣目不識丁的老百姓,一句話都顛三倒四說不順暢。 趙令游怔了一怔,反問她:“你叫什么?” 女人抬頭看他,頭發(fā)蓬亂有蟲虱,臉上又黑又瘦,臉頰是凹陷下去的,典型經(jīng)歷過災荒的百姓形象,說話卻清清楚楚:“張若華?!?/br> 作者有話要說:放國慶了,補課的作者又默默地頂著鍋蓋回來了…… ☆、第49章 人間路〔八〕 漸漸地,趙令游領著的這一幫人有氣候了,從最開始的百來人,到了接近三百人。受他們的啟發(fā),原本分散的流民開始聚集起來,慢慢地,流民大潮里面無數(shù)團體開始形成。 這樣一來,流民們能夠得手的次數(shù)也明顯多了。 對于這種流民開始有意識聚合的現(xiàn)象,官家頭痛起來。 這時候,一個權貴家里的家丁――還是那個背誦出“北國風光,千里冰封”的公府千金家。這家的家丁偷偷裝成流民,跟到了城外流民聚居的地方,加入了趙令游領著的那個團體。 雖然他因為氣色太好,立刻被趙令游發(fā)現(xiàn),并趕了出去,但是城里的官家,也隱隱聽說了流民里有這么一路角色。 趙令游早在人數(shù)超過兩百時,就當機立斷地提出要走,帶著愿意跟他走的人,遠走,找地方扎根。 許多人不愿意離開鄉(xiāng)土。但一邊又思量著做了這些事,怕官家事后算賬,因此連日猶豫。 一個團體過了三百人,就不是根基尚淺的趙令游一個人的一場話就能打動。 這一拖,變數(shù)就來了。 一場雨來了。 就在這場雨后,大旱似乎就有結束的跡象。大雨過后,城門外又貼出了一張告示,幾個多多索索的小吏在甲胄士的保衛(wèi)下宣念了幾遍:“春雨已至,朝廷勸稞農(nóng)桑,決定既往不咎。朝廷減免稅負,聽任歸田;各族減免地租,佃戶不撤。若有荒田,則歸首耕者所有,允登記田冊。” 為了取信于民,不但連日防備在城門的甲胄士都撤走了,連那些權貴讀貼了一張張告鄉(xiāng)民書,讓人宣讀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跟著他的那些老鄉(xiāng),轉眼變了口。 “俺、俺家在附近還有地……”一個比較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這樣說。 一個原來的無賴子則是眼咕嚕亂轉:“離了這里,弟兄們還能管幾百號人?” 還有人說:“官府說不追究了。最近從老爺們那弄到的東西夠多了,如果節(jié)省點,夠我們衣食無憂的過幾年了……” 一個有點頭腦的老農(nóng)責搓著手說:“小趙,官府說,若首耕荒田,就能歸為我等所有……” 中國農(nóng)民對土地的眷戀,以及對小富即安的滿足與短視,又一次令眾多還沒成氣候的小團體土崩瓦解。 趙令游靠著樹,神色一半隱在樹蔭下。他丹鳳眼冷飄一眼,袖手走開,長嘆說:“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