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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每次演練的時候,就黑得幾乎發(fā)亮。 那時也正在鬧倭寇,有將領(lǐng)在平叛。 老祖母的侍女李mama曾跟著老祖母的父親吳將軍打過仗。剛好現(xiàn)在這位將領(lǐng),曾是吳將軍的部下。 九娘仔細地問了交戰(zhàn)雙方的人數(shù)、組成、來歷、打仗地點、環(huán)境,兵器、又預(yù)估了天氣等,說出來一句話:“必然輸?!?/br> 這次打仗的過程、結(jié)果,跟才八歲的九娘,預(yù)料得一模一樣。 這個裹著小腳的閨閣弱女,卻是個不世出的兵法奇才,名將種子。 那一天,老祖母摟著她豪淘大哭。 九娘聽見老祖母出了她的屋子后,哭著對李mama說:“如果是個男娃多好。定能繼承阿爹的遺志,重振我吳家軍,建功立業(yè),驅(qū)逐倭寇,使百姓安居樂業(yè)。洗刷我爹的冤名,使忠勇牌坊重遍閩南。可惜……可惜!” 小丫鬟說,九娘大概還是聽見了。 但等祖母進屋來看她,她只是燦然一笑,伸出剛剛推演過沙盤的稚弱小手,摸摸祖母濕潤的眼角,說:“阿麼,不哭。” 后來九歲的時候,祖母去世了,她就搬回去跟母親住。 爹媽差遣女教養(yǎng),教她女紅女誡,她也學(xué)得和兵法一樣認真。 慢慢地,她的爹媽也開始愛起她來。 雖然她們愛她的方式。就是叫她更淑女。 十二歲的時候,九娘跟著堂嬸去不遠山上一座廟里還愿。 那一天,雨下得狂。廟里的芭蕉樹都被雨打得七零八落。 沒法子,只得寄宿山廟。 誰料廟宇附近,竟然鬧起倭寇。 九娘平生第一次見到了“倭寇”。 這些“倭寇”,卻全是穿著破爛的閩南衣衫。說的都是漢話。他們骨瘦如柴,其中很多人生著血吸蟲病,長著大肚子,手上拿著樹枝做武器,病得步履蹣跚。甚至比九娘還瘦。 丫鬟和堂嬸嚇傻了。 幸好有駐守的將領(lǐng)人聽說衛(wèi)家有女眷被困在了這,趕忙地趕來剿滅倭寇。 她們躲在廟里,看到外面,很快這些“倭寇”就被剿滅了。一個個被押送著離開。也有當(dāng)場被打死的。 將領(lǐng)隔著門向她們告辭了。 堂嬸哆嗦著要帶九娘離開的時候,聽見九娘說:“嬸嬸,他們是漢人百姓?!?/br> 堂嬸滿肚子的憋火:“是倭寇。只是學(xué)了漢話!” 九娘說:“他們得的是江南閩南一帶百姓得的大肚子病,說的是流利的閩南各地的土話漢話,穿著閩南的衣衫,長的也是漢人模樣。卻是倭寇?” 堂嬸瞥她一眼:“是倭寇?!?/br> 九娘看堂嬸發(fā)了火,就絞著手指。不再說話。 后來九娘才聽說,那個將領(lǐng)是孫家人,他向上報告,說是剿滅了一股倭寇,奉上一串人頭,得已官升一級。 后來九娘又聽母親說,閩南今年鬧災(zāi),又鬧大肚子病,各地的收成不好。 而衛(wèi)家里人口眾多。為了維持家用不差下去,家里決定再增收一成地租。 各大豪族、大鄉(xiāng)紳紛紛響應(yīng)了這個決定。 就在這個決定做下去沒多久,“倭寇”之亂又開始了。 而且越演越烈。 上報給上皇的閩南鄉(xiāng)愿書是這樣說的:適逢災(zāi)荒,鄉(xiāng)族仁慈,減免稅負。奈何倭寇之亂,致使慈忍鄉(xiāng)族施粥濟民,亦無濟于事。 九娘卻隱隱明白了近年“倭寇”越來越多的緣故。 小少女幼稚的還只冒出個苗苗的理想,一下子就枯萎了。 她在老祖母牌前三叩首,不再拿起沙盤演練。 拿沙盤、拿吳將軍留下的兵法,演練剿滅這樣的“倭寇”,沒意思。 她默默湮滅了沙盤之后,沒幾天,傳來孫七郎的死訊。 孫七郎死了。孫家放出話來,希望九娘另擇佳婿。 孫七郎死后的第五天,衛(wèi)家的族長、堂叔伯、宗親、族長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眾多人等,圍著九娘,圍成了一圈。 族長老態(tài)龍鐘,拄著拐杖,氣勢洶洶,哭聲震天動地:“可憐我衛(wèi)家書香望族,百年貞烈,竟要毀在一個黃毛丫頭手上!” 堂叔祖捶胸頓足:“祖宗啊,我家從沒有二嫁的女兒,從沒有不貞的兒婦,從沒有浮浪的子弟。今天竟然破了例。我家那十九座貞潔牌坊,就要做了擺設(shè)了!” …… 九娘沒有吭氣。等他們都哭過一圈,才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場面一冷。 她的長輩們面面相覷。過了一會,族長咳嗽了一聲,遞給她一張紙,上面寫一首詩:“生時百年盟,死歸同寢眠。相思無單行,鴛鴦不獨活?!?/br> 九娘拿著詩,不明所以。 勉強認出上面寫得什么,九娘訝異笑道:“阿公給我一首情詩干嘛?” 族人們面面相覷。族長怒瞪了人群最后邊的,九娘的父親衛(wèi)學(xué)士一眼。 堂叔看九娘一臉懵懂,苦著臉說:“九姑,你對孫七郎怎么看?” 九娘想了一會,虛歲十二歲的小姑娘答道:“他是個好人。他的爹媽也是好人。” 大家都說不下去了。最后族里人都灰溜溜地走了。 九娘看到跟著眾人一起離開的人里,隱隱地,似乎還有一個眼熟的孫家人。 只留下原地的衛(wèi)學(xué)士,看了女兒一眼,長嘆一聲。 九娘對這一切感到很迷惘。 她畢竟實際歲數(shù)只有十一歲,又從小長在深閨。雖然是個名將胚子,到底也只是一個孩子。 從那天以后,她的生活忽然一日日,好像掉到了冰窟里。 她的丫頭、婆子,全都給撤走了。 她的衣服被換作了麻衣布裙。她的被褥換作了薄薄的一層。 她平時滋養(yǎng)身體的藥,都沒有送來了。 想要喝口水,只能自己去廚房燒。想要吃東西,除了一碗冷粥外,只能自己去翻找。 沒有人再叫她“九娘子”,也再沒有可以抱著她走路的仆婦。 她一雙小腳,根本走不了路,只能躺在塌上忍著腹中的饑渴。 她拖著小腳爬去找父母,手上爬破了皮,但是爹媽都不見她。 原先所有對著她的笑臉,一霎時都變了。 親戚族人不相見,仆從婢女冷眼對。 九娘想盡兵法里的兵策,也想不出這是為了什么。 大約這樣過了五天。九娘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肚里雷鳴一樣地叫,身體輕得好像隨時要飄走。 她這樣的身體,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