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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他們還不過是將五六歲的女兒送入宮中做宮女的普通人家。 這種行為,和賣女兒有什么區(qū)別。 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嗟嘆家族式微,又無能人??上胂?,我族中好歹是世代有人為宦,鐘鳴鼎食或許不夠格,書香門第怎么也差不太多。而明莼呢,她什么都沒有。 明莼的母親文氏夫人正在和她說話:“莼兒,家中一切都好,你不必?fù)?dān)心。你祖母本來說要一起過來看你,不過前天氣候變化,她老人家又著了涼,故此沒有動身。陛下時常有賞賜到我們家,我們?nèi)覠o不感念陛下恩德……莼兒,知道你在宮里一切都好,為娘的也就放心了。” 明莼沉默著,她隨便坐在一條錦凳上,坐姿卻很優(yōu)雅,雙膝并攏,肩背挺直。她從流觴曲水中撈起一杯凍酒,動作很是豪爽地一口喝了下去。 但不管她有多么的漫不經(jīng)意,她的神態(tài)動作,都遠(yuǎn)遠(yuǎn)要比在外間矜持微笑的嬌小姐們,更能讓人聯(lián)想起格調(diào),聯(lián)想起美,聯(lián)想起端凝的優(yōu)雅。 這大概是一種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強(qiáng)大和自信。 她的meimei們頻頻轉(zhuǎn)頭望向這里,眼神中充滿了憧憬和向往。而明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對此毫無所覺。 明莼把酒杯放回去,目光隨著下一杯流過來的酒水而移動。 “一切都好?我哪里會好……”她的聲音輕得像是一聲嘆息。 文氏夫人以前不過是小吏的妻子,如今卻也是誥命之身。她聽了明莼的話,眼神中流露出心疼的意思,但下一刻她又嚴(yán)肅地說:“莼兒,如今你是宣妃娘娘,一宮主位,怨望可是大忌,這話萬不可再說了?!?。 明莼雙目含愁,她拿起那杯酒又一口飲盡,對文氏夫人虛弱地笑了笑?!拔倚训玫?,太太不必?fù)?dān)心我?!?。 文氏瞧著美貌卻清瘦的女兒,長嘆一聲:“莼兒,我們家本來出身低微,如今能幫到你的也不多,都是爹娘無用,只能給你添累,卻不能給你些什么……你要真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不避諱的就告訴我一聲兒。就是沒辦法解決,你說出來總高興點(diǎn)。”。 說著,她竟掉下眼淚:“回回見你,你總不高興、不開心……做父母的見著兒女這樣,可不是傷心難受?偏你如今出息了,和我們又隔這么遠(yuǎn)?!薄?/br> 明莼雙目之中蒙上了一層淚意,她猛地把目光投向遠(yuǎn)方,仿佛一下子被卷入了記憶的洪流之中。 我看的真是惱火。 哪有這么當(dāng)娘的,女兒說一句自己不高興,過的不好。你不說趕緊想辦法提供幫助,在這嘰歪這么一大堆有的沒的是想做什么?感嘆這么幾句就能解決實際問題啦?而且還先劈頭蓋臉說一頓! 什么“不可心存怨望”,堂堂宣妃輪得到你來說教嗎?。 她壓根兒是只先考慮了自己!。 文氏在那哭,我只擔(dān)心明莼被她打動。畢竟是母親啊。 明莼神態(tài)脆弱地瞧了遠(yuǎn)方天際許久,半晌回過神來,淡漠地說:“女兒近日也無事……只是提醒您一句,記得回去和父親、和大哥說一聲,別和四阿哥走太近了?!?。 文氏臉色一變,果然明莼的嫂子就已經(jīng)驚駭?shù)溃骸斑@可怎生是好?前些日子,四福晉剛剛給我們家送了大禮?!薄?/br> 明莼皺著眉頭瞧著她嫂子。她嫂子乖乖地道:“還不止這些,你大哥和四阿哥頗為相熟,我時常他說出門去和四阿哥身邊的幕僚吃酒……娘娘,這可怎么辦?”。 她生的孩子只怕也有□歲大了,竟然好意思這么可憐巴巴依賴萬分地看著明莼。 明明是個大媽,假扮什么柔弱少女。 明莼鎮(zhèn)定地說:“你莫慌,先回去告訴他們此事即可。四阿哥圓融寬和,他要真心和旁人交好,旁人總是無理拒絕他的。這事兒我自然有解決的辦法,你只叮囑家里男人們近些日子少出門,不當(dāng)差時盡量多回家就行了。兩個月后便見分曉。”。 文氏輕聲說:“其實你祖父也和你爹商議過幾次了,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明莼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文氏立刻說:“既然你定了主意,定是沒錯的,我們只聽你的就是?!薄?/br> 明莼頷首,又端起一杯酒,啜飲起來。 她嫂子看她的眼神特別崇拜。也是,家里至高無上的祖父祖母、公公婆婆都無力決斷的事情,這么一個年輕美貌的小姑子一句話就能解決,是何等的帥氣,何等的強(qiáng)大。丈夫糾結(jié)得要死要活的問題,人一小美人輕飄飄幾句話就能拿下,這又是何等的氣場,何等的能量。 要我是她,只怕都要愛上明莼了。 文氏看了明莼許久,這次真心實意地說:“娘娘,宮中日長,只怕你也是難熬。再過幾個月陛下就要除服了,不如你考慮一下孩子的事兒……”。 “啪”的一聲,明莼把手中的酒杯擱下了。 文氏忐忑不安,不敢再說。明莼不動聲色地說:“外間風(fēng)大,我們坐得也夠久了,不如先進(jìn)去?!?。 她偏過頭問文氏和她嫂子:“若是想見陛下,便在宮中多留片刻;若是家中事忙,便先回去吧?!鳖D了頓,她若有所指地說,“meimei們?nèi)雽m不易,如果有想留在園中伴駕的,只管和我說?!?/br> 那兩人都驚跳起來,文氏慌張道:“娘娘此言何意?”。 明莼用一種近乎殘酷的淡漠態(tài)度說:“我不需要固寵,若是你們想著送個meimei進(jìn)來幫著我些兒,那就不必了,免得耽擱她一生。如果你們覺得家中需要再送個meimei進(jìn)來,那我可以引薦,也會好好照顧族中的姐妹?!?。 文氏臉漲得通紅。她嫂子的眼神倒更是崇拜。文氏最終說:“娘娘保重自己,我們家中還有些事,且娘娘今日囑咐的,也需盡快告知你祖父你父親?!?。 明莼答應(yīng)了,但還是說:“先在偏殿坐片刻,陛下、皇后的賞賜,很快就到了。” 這兩人臉色回復(fù)了些,想來是對明莼的地位仍有信心。 我看著感嘆萬分。 這哪里是親人,簡直就是一幫要吃人的虎狼啊。 還想送女兒進(jìn)宮是不是?。 真是……做他的春秋美夢!。 早聽說,明家發(fā)達(dá)后明莼的祖父在京中娶了一房續(xù)弦,取的某位改嫁的大族小姐。這么看來,文氏的想法和她的公公婆婆、甚至丈夫兒媳未必一路。 明家的水也很深啊??磥硪彩欠譃楦鞣N派系,內(nèi)斗不斷的。 明莼一路帶頭往前走,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披風(fēng),正是晚春景色,花褪殘紅青杏小,春意闌珊,美景難留。春風(fēng)吹得她衣服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xì)的腰線。 真是不盈一握的小蠻腰。 我一直瞧著她的背影,這么單薄而孤寂的人,怎么扛得住那么多東西?。 從看到的第一眼起,我就特別討厭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