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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我聽到她重復這段話,總會想起我和明莼的初遇。 我穿越了空間,她穿越了時間,竟真的就那么巧相遇。 那時候,也真的沒有別的話可說。 只是她失落了一支玉簪,我遺落了一顆心。 那是在人間的四月天,春天最好的時節(jié)。在胭脂萬點、占盡春風的杏花林中。那時候她十六歲,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紀。 雖然無數(shù)次后悔,無數(shù)次責怪自己來得太遲。 但其實想起來,命運已經(jīng)給了我們最好的初遇。 讓我遇見你,在你最美的年華里。終此一生不離不棄。 長廊里留著一只留聲機,放著,曲調(diào)悠揚。我才從林子的一角轉(zhuǎn)過身,她就直接撲進了我的懷里,仰起臉來和我邀舞。她醉顏酡紅,雙目迷離,身子綿軟,笑吟吟醉醺醺。 我從來沒和女孩子這么親近過,一時呆在當場,只覺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作聲不得。 她的笑音點亮了四周的軟風,清靈的身姿在光艷的杏花影中交舞變換。太過輕盈聘婷的時候,我又是怕她從我的手中旋轉(zhuǎn)出去,又是怕她會突然摔倒在地。 我手指微動,林中的杏花有的還含著花苞,此時也一樹一樹地開了,香氣沁人心脾。 像是命運突然贈與我的,最最盛大的節(jié)日。 我手里攬著她纖細柔軟的腰肢,眼中是她神志迷糊的笑顏,就像是天地間的新綠突然破開了冰雪似的——我像是第一次解脫了身上冷漠的屏障,接觸到了喜悅、溫暖、充滿希望的人間。 一曲已畢,她很快就走進長廊,幾個回合間消失了身形。 我怔怔站在原地,手里牢牢攥著她發(fā)間跌落的、留有余香的發(fā)簪。我四目所及,都是明艷燦爛如同朝霞的杏花,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多么像一個過分美麗的夢。 不,這不是夢。因我絕不會夢到這樣超出我想象的美景、美色、美人。 我像是聽到師父說:“世間美景、美色、美人,你可能賞?”。 或許……是不能賞的。 賞這個字,太輕,太高高在上。如果她是魔魅,我已然被奪去了魂魄。 杏花因此成了我最喜愛的花朵,終身不變。 再后來的事情,就有些丟人了。我拿走了所有她遺下的東西,包括一條織錦腰帶、一個空紅酒瓶和一只留聲機。 這樣的相遇,想起來其實過分短暫,不過是一支舞曲的時間??墒怯谖叶?,一瞬就是一生,一生不過一瞬。 再離開的時候,完全沒有了之前萬物不縈于心的冷然淡漠。想到未來有她,世界上有她,腳步就變得分外地輕快,心中也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如果說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那它也真的太美好了。 就像是一下子,點亮了一個暗色的世界。 回山 弘暉篇 第二十六章。 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他,我要把我一生的幸福放在他的手里。我要犧牲一切來爭取他和一個不滅的靈魂?!?/br> 在紫禁城看到皇后的時候,我小心地掩藏了心中的驚訝。 她卻一下子看了出來,望著我喜悅地嘆息:“弘暉,是不是不認得額娘了?唉,額娘近些日子照鏡子,也常常要不認得自己了呢。簡直要說,看看,看看,這個雞皮鶴發(fā)的老婆子到底是誰?真是我們弘暉的額娘嗎?”。 她說著說著,就笑起來,帶起胸腔中一陣沉悶的咳嗽。皇后的眼睛卻是年輕的,滿含著喜悅與希望,深深注視著我。 雖然早已習慣了旁人的視線,這樣的相處還是讓我有些不自在。我和皇后分別,已經(jīng)有近三十年了。三十年于皇后來說是漫長到掩蓋全部生命的鵝毛大雪,與我卻不過是拂面即忘的一陣微風。 我日后的成就,不會亞于師父,也會有像他一樣長久的生命。三十年于大道中人來說,實在太過短暫,在期間認識的人或者事,也沒有惦記一生的價值。 到用午膳的時候,皇后開始婉轉(zhuǎn)向我打聽:“弘暉,你在坤元境中,可有了妻子侍妾嗎?有沒有遇到什么合適的、你又喜歡的女孩子?”。 那還是辟谷之后我第一次吃飯,聽到皇后的問話,我心里驚得險些把一塊八珍豆腐從筷子上滑下去——臉上當然還是波瀾不動。 “額娘,沒有這回事?!薄?/br> 她慢慢“哦”一聲,繼續(xù)吃飯。過半晌反應過來似的,驚異地高聲說:“這么些年來,你一直一個人過?”。 我尋思了一下,不好向她透露我那些靈寵的種族名字,就泛泛回答:“我自然有侍從服侍,怎么會是自己一個人?!薄?/br> 此時殿中已經(jīng)沒有旁人了,皇后聽了我的話,急道:“下人服侍和這些怎么能算一回事?你這孩子,休要糊弄我,莫非這么些年你一個人孤身在外,竟是全無內(nèi)眷的?”。 我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著皇后常服,很是富貴華麗,面上卻是一派暮氣沉沉?;屎笤谡f話前停頓了一下,我知道她最初想要沖口而出的其實是:“下人怎么能算人!”。 這種想法,自然也很是尋常。三千世界里,有這種想法的貴族——無論是羽族、獸族、人族或者靈族,其實都屢見不鮮。 我忍不住想起了在圓明園杏花春館里遇到的那個女孩子,如果她是宮娥,或者是公主,那我就可以把她娶回去。那樣,我就有內(nèi)眷了。 想想,我對皇后說:“其實也不然。我日前才遇到一個女孩子,瞧著她心里十分喜歡,若是她也愿意,我想娶她做妻子?!?。 皇后慢慢地擱下手里的象牙筷,神色變換,又是喜悅又是失落,良久才喃喃道:“這是喜事……以弘暉你的身份,也不必講求門當戶對那一套,求一個知心人兒,以后的日子才過得舒坦,你說的也很是在理。不知她是哪一界的女孩子?”。 我還沒說呢,她急急忙忙地說:“要是是什么長著翅膀、長著尾巴、甚或長著犄角的女子,那我是萬萬不能贊同。娶妻是為延續(xù)宗祠,綿延后嗣的,這些精怪山靈怎么能成呢?” 我聽得好笑:“額娘怎么知道這些?”。 皇后誠實地說:“弘暉你生得好看,回宮之后有些小宮女愛找你打聽說話也是有的。不過你也不必對她們太好了,不然她們蹬鼻子上臉的,只怕要天天尋著你說故事。至于我怎么知道的——我兒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能不把你說的話做的事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么?!?。 這些后宮內(nèi)宅的彎彎繞繞,我聽了便算,也沒有興趣深究。便是一瞬間明白了為何來尋我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