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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到明莼對她是真好,先給她一個身份“我們以后喚你顰卿罷,以后你便是我的meimei”。 當朝皇后的meimei,伯爵府嫡女。這樣的身份,比原本的李香玉要顯赫得多。但她在乎的不是這個,明莼看見她,無比疼惜地說一句“太瘦了”,已經(jīng)留她住下,命人進上按點進上各式補品,每日親身過問。 十三年了,母親走后,她在沒享受過這樣的溫情。 大概,這真是前世修來的jiejie。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之事?到底是怎么對自己產(chǎn)生這么大的好感和熱情?這實在是不解的,只能說是緣分了。 其實明莼jiejie是想讓她過正常生活的,留在身邊做幾年女官,以meimei的身份嫁給優(yōu)秀的權(quán)貴子弟,富足安逸過一生,何其舒服。但她顰卿早已不愿,這么多年來活在皇權(quán)的陰影下,被曹家下人當做災禍的源頭,摯戀的表哥娶了梅jiejie,她不想要這樣平凡溫暖的幸福。 于是跟著明莼jiejie慢慢學,做到如今,憑借自身的功勞,封為和碩公主。 她早已不是林黛玉。 她是明顰卿。 看過了,表哥是真的嘔心瀝血。他寫的黛玉,是那么真實和完美,簡直就是所有人心中的愛情女神。她身家清白,書香門第,才貌世應稀,心較比干多一竅,她忠于感情,誠于愛情,為還淚而來,淚盡則返,她不屬于這個污濁的塵世。 她明顰卿的眼淚卻還沒有干,笑容也還沒有完。她有成就,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再涉及感情,覺得可以終此一生,就這樣度過。 夢阮,或許你應曉得,真正的潔白仙境不在太虛,而在人心里。 顰卿(二) 集錦篇第九十章。 窈窕江南女,波光照影憐。冰心如碧玉,顰笑柳含煙 ——。 見到夢阮的時候,顰卿陪同大使館的一位夫人到北京戲苑去聽戲。臺上的旦角是宮里出來的容大家,演的正是中最動人一出“黛玉葬花”。 寶玉站在山石那頭,怔怔聽著黛玉嗚咽哭泣。 容大家婉聲唱:“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又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薄?/br> 一字一句,唱的正是顰兒的生平,這么可憐悲戚冷落的一生。容大家唱到動情處,雙目含淚,感懷身世,悲莫已甚。歌發(fā)幽微,身如飛瓊,其精妙之處,令觀眾目蕩神馳。 果然是京中最有名的大家,她這愁蹙不勝、嬌喘微微的樣子,比自己還更似黛玉一些。 那位法國的大使夫人不住口地向她稱贊:“真是太美了,創(chuàng)作這出戲的人一定是個天才!”。 顰卿微笑,果然對方下一句就來了:“聽說這是貴國皇后陛下最喜愛的曲目?”。 顰卿早學會不置可否,此時看著她,意思只有一句“繼續(xù)說”。對方訕訕起來,說幾句就把話題轉(zhuǎn)移開來。這群人,最近正在想盡各種辦法說動中國在英法戰(zhàn)爭中站在法國一方,顰卿早知此時最不能向他們透露任何信息。 哪一行都不好做。 多少人對她說,何必呢,女孩子,舒舒服服做個和碩公主多么恰當,無非議,清閑少事,尊貴顯榮。其實說得有理呀,她一天到晚面對這些最最心事繁復的政客外交官,也產(chǎn)生一些厭倦之情。 但是如果不做事,到哪里去消磨這一天十二個時辰呢。何況她這份工又格外好做,頂頭上司明莼皇后對她喜愛縱容,有求必應,時時不忘呵護鼓勵。 倒引來謙太妃無限嫉妒。 中途起身更衣,其實是到院落中透口氣,此時竟乍然看見夢阮。 他和任何一個普通觀眾一樣,坐在大廳里靜靜仰望著戲臺上蓮步翩躚的黛玉,此時她正拈花而唱:“昨宵庭外悲歌發(fā),知是花魂與鳥魂?”。 顰卿靜靜望了他許久。他不再是以前那個疏狂溫柔的青衣少年,他失去了纖細的線條,失去了白皙的皮膚,甚至失去了可以在戲臺子上拈動手勢妙然吟唱的優(yōu)美雙手。 紅樓后四十回里,寶玉和湘云一起,破氈裹身,糟糠咽腹,沿街乞討?,F(xiàn)實情況并不是這樣,夢阮沒有流落到去乞討的地步,然而也是住破茅屋穿爛衣服,酗酒。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形狀。她的庶妹湘云時常去探望他,以脂硯齋為筆名點評。 寶玉和脂硯齋,都被生活折磨得脫了形,讓觀眾不忍目睹。 呵,當年夢阮還是富家公子,在金陵時時常偷上戲臺子演小生,那時可是滿堂喝彩的啊。是阮郎一樣的人物。 顰卿走進盥洗室,看著明朗鏡子里,與十年前并無不同的自己,依舊是窈窕身姿,光潔肌膚,憂郁眼睛。貧窮是多么卑賤與摧殘的一件事情啊,夢阮竟變成了這樣一個大黑胖子。 她忽然流下淚來。又忍不住哧哧地笑。 無論如何,那是她深愛的夢阮。哪怕他面貌不復,娶過三任妻子,行事顛倒。 從戲苑里出來,她依舊遙遙暼著大廳里的人。雖然用了冰,奈何人多,又是夏天,人群中總避免不了一種腐酸氣,再英俊的男子也要滿面油汗,形容狼狽。而她呢,她明顰卿身邊伴著的是大使夫人,座位是在最昂貴的雅間,馬車里不僅用冰,還用花露蒸熏過,三五個侍女小心翼翼服侍,從頭到尾她繡鞋不沾一絲塵埃。 夢阮其實也早已發(fā)達了,如今他名滿天下,光是憑稿費和戲曲改編費就足夠他過上京官的生活。 可惜他一無官身,二無恒產(chǎn),這些財利也僅僅能讓他過上普通貴族的生活而已,要似她明顰卿這般奢華,那非得國家供給不可。 其實不在乎這些的,顰卿一向就是這樣的人,她能看透一切利害關(guān)系,明白所有的人情世故,但是從來只忠于自己的感情。 如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話,她也可以隨著他住茅屋穿破衣咽糟糠,甚至為之早逝早亡,總之無怨無悔。 可是他終歸是讓她失望了。 不像中說的那樣,他娶親時不是明月夜,是大白天;娶親的人也不是糊涂昏聵的寶玉,而是清醒沉默的他;垂垂欲死的顰兒不是在竹影蕭蕭的瀟湘館,而是在曹家在京中居住的青磚房一間廂房。 夢阮是真的愛顰兒,真的愛黛玉,就連亡逝也讓她亡逝得干凈,死在詩情畫意的瀟湘館,有紫鵑關(guān)心愛惜。真實的她要淪落得多。 想著這些,送別大使夫人,回和碩公主府的路上她難免有些精神不濟。這座府邸原本便是他們李家的,李家被抄家后,雍正皇帝立時將它轉(zhuǎn)賜給寵臣年羹堯,結(jié)果不過兩三年,年羹堯也同樣被下獄抄家。后來這府邸又幾易其手,明莼皇后把它賜給meimei顰卿,改建為和碩公主府。 看著這府邸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