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幫那小子說話呢！”桓玄一臉痛心疾首，“不錯，哥哥是給你定了人家，可是我不是已經(jīng)答應過你了嗎，只是訂親，一年后再辦婚事。這一年的時間，你就好好想想，多和庾公子接觸接觸。哥哥什么時候害過你，我總不可能聯(lián)合外人，來欺侮我的小妹子吧？”

    桓是知低低地冷笑了一聲：“你都能聯(lián)合孫恩欺侮謝jiejie，殺了王凝之一家，欺侮我又算得了什么！”

    “你……”桓玄被堵得語塞，甩手道，“我看你是中了馬文才那小子的迷魂藥了！腦子不清楚！那日庾泓攔住你的時候，你可是寧愿死也不愿意跟他走的！我不知道他馬文才受到了什么脅迫。我只知道，他至少不舍得為了你豁出命去。我還知道，近日他連升兩級，借的可都是岳父王家的東風！”

    “你別說了?！被甘侵耐刺幈淮林?，心頭一陣絞痛，手不由地撐住了桌子。

    “傻妹子?！被感匀徊粫】?，“瞧你這些日子，為了那么個負心漢茶飯不思的，都成什么樣了。我知道那小子對你也有情意，可是你終究抵不過名利地位來得要緊啊……”

    “別說了！”桓是知胸口起伏，眼中已噙了淚，吼道，“哥哥，我求你了！我已經(jīng)比誰都清楚，馬文才已經(jīng)成親了！他娶了王亦如！他是有婦之夫！我明白，知道，了解！你不要一天三遍地來提醒我了好嗎！”

    平藍恰在這時候到了門邊，弱弱地叫了聲：“小姐……”

    “知道最好?？傊灰髹`自己的身體。”桓玄還挺滿意她的反應，瞥了一眼平藍，又叮囑她屋中的那幾個丫鬟，“好好地照看小姐，她若是少一根頭發(fā)，我拿你們是問?！?/br>
    丫鬟們連連稱是。

    桓是知忙上前扶住平藍，見她上下沒什么傷，只是被餓得有些發(fā)虛，這才放下心來，道：“讓她們都下去吧。我有平藍就夠了?！?/br>
    桓玄拒絕：“聽話。多些人照顧你，哥哥比較放心?！?/br>
    “放心吧?！被甘侵粗感?，“我不會尋短見的?！?/br>
    桓玄顯然不信。他這個meimei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當初只是提了句圣命難違，也沒真能讓她進宮呢，她就敢以頭撞柱。每次被逼到“絕境”，她不一定能想出脫身的辦法，卻從來不缺自盡的勇氣。這平藍又是十足的耿耿忠心，他若是撤了這些人，萬一一推門看見雙雙“殉情”的主仆，這可如何向庾家交代？

    “那你就讓她們在門外候著吧，我就是瞧見這么多人心煩?！被甘侵肆艘徊?，“我就是幾天沒吃飯，你就把平藍餓成這樣……我要是死了，你還不得把這些丫頭都給活埋了。

    不過是數(shù)月之間，她忽然不再恣意任性了。

    她不可能只為了自己而活。

    不光是平藍，還有她的爹爹，還有許許多多的人……

    不，就算沒有這些“人質(zhì)”，她也不會再那么隨意地就去尋死了。

    努力地活下去，遠比一死了之更需要勇氣。

    她自己也不完全清楚，如今怎么“忽然”就轉(zhuǎn)了性。明明當年的心臟是那樣的年輕鮮活，卻一言不合就敢動手自戕；而現(xiàn)在的心里已經(jīng)空空如是，她卻決定“忍氣吞聲”地活下去。

    她莫名想起了玉無瑕。

    她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念頭——像玉無瑕這樣被自己生生“作死”的人生，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她既然有勇氣逃婚，也能在青樓那種地方生存下來，怎么就沒膽子拿把刀抹脖子呢？

    如今，她依舊不理解玉無瑕，卻再沒有這樣輕巧的念頭了。

    活著是責任，活著是贖罪，活著才是最可怕的“自戕”……

    在死之前，就得活著。

    或許，有膽活著，就是幼稚的熱血平靜后，滯留下的東西。

    桓玄將信將疑地看了桓是知一眼，終于妥協(xié)地沖那群丫鬟揮了揮手。

    房門關上，平藍心疼地將桓是知摟緊自己懷中，不住流淚：“我可憐的小姐。”

    日子一日一日過。

    紛飛戰(zhàn)火中，桓是知就像被系住了腿的小螞蚱，被桓玄和庾泓拉著東奔西跑。

    天下無墻不透風。孫恩和桓玄的關系很快就為人所知。

    桓玄也并不在意，順勢逼退安帝，入主建康，建立桓楚，自封天子，并追尊桓溫為“宣武皇帝”。

    桓是知對家兄的逆叛早有心理準備。

    可桓玄居然如此順利地進了建康，是她沒有料到的。

    不知不覺之中，謝家已經(jīng)失去了對北府兵的掌控，劉裕和馬文才獲得了軍中的實權。

    可二人的“救駕”卻并沒有想象中積極。民間有不少人議論，劉馬二人是要借刀殺人，既讓桓玄先擔了這個篡位的名，又借此滅了王謝的氣焰，好穩(wěn)固自己的勢力。

    桓是知聽不見這些真真假假的是非流言。

    只是當她被一眾奴仆尊稱為“公主殿下”的時候，她的心中并沒有絲毫歡喜。

    這短短十數(shù)年，從林家的小戶小姐，到桓家千金，又到這名不正言不順的金枝公主，她得到了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而她這一步步的“好運”，是用什么換來的呢？

    輪回因果。

    失去的，再難回來。

    而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

    宮墻之上，晴空無垠。

    可她心頭翻滾的不安，卻比暴雨前的陰云還要厚。

    第八十章 誤殺

    佛說, 世間的苦樂遭遇, 都不過是海上的潮汐, 漲漲落落, 自有章法。所以遇見好事不必雀躍，遭逢禍患不必憂慮。

    一切皆空。

    如是想來, 什么生死，名節(jié), 苦痛, 都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桓是知只是一個俗人。

    當上這勞什子“公主”的忐忑來不及消化，庾泓日日往自己宮中跑的煩悶無法消解。入宮將滿一月，她還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一面。

    庾泓雖然不討喜，但在對這個“準駙馬”的旁敲側(cè)擊中, 她也多少得知了一些朝堂和軍務方面的消息。

    原來, 在桓玄“登基”之前, 桓沖便已經(jīng)處于被半軟禁的狀態(tài)。叔侄二人的心思本就相悖?；感磁训呐e動越大，桓沖對司馬氏的偏向就越明顯。待到桓玄逼宮之時, 二人已經(jīng)爭吵了許多次, 一度撕破臉，桓玄甚至起了殺心。

    只是, 礙于桓沖在朝堂和軍中的聲望，他不便在剛上臺就對自己的叔父下手，只得秘而不宣地將他控制起來，以穩(wěn)定忠于桓沖的那部分軍士的心。

    而劉裕和馬文才的聲望日益壯大, 在各自的地盤“邊境”經(jīng)歷了幾次小規(guī)模的交鋒之后，劉家軍同馬家軍正式起義。其最初的發(fā)難地是荊州，那是桓沖曾經(jīng)任職之地?；感梢哉f是半挾持著桓沖，親自帶兵應戰(zhàn)。

    深陷深宮，日夜憂思，桓是知感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