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我生氣。還有爹爹、姑姑和方師爺，總是含著笑看我和小白笑鬧，一家人其樂融融。

    如今卻物是人非，同樣的月亮下，就只剩我和一只耳做伴了，不知小白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仍和爹爹們在緣湖上賞月？那日聽見笛聲幽怨，我才醒悟自己一整日都是在等著小白來跟我道別，卻怎知最終也沒見上一面，只剩縷縷輕笛伴我而去。思及此，我不禁滿腹傷感。拿起方師爺做的小提琴，緩緩拉起了梁祝里的。琴聲渺渺，滿載我的思念飄向遠(yuǎn)方。

    “獨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來望月人何處，風(fēng)景依稀似去年?！庇|景生情，我悠悠地念起趙嘏的句子。

    “好琴！好詩！”身后傳來幾下拍掌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了。貍貓腰間別著一個紋飾考究的蟠龍舞鳳玉佩，瓷白色，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青光，襯著貍貓飄逸頎長的身子益發(fā)挺拔，我猜應(yīng)是那龍鳳佩里的另一只冷玉了?；蛟S是我的錯覺，竟覺得他看著我的眼神里有一絲溫度。身邊站著藍(lán)貓小十六，還是嚴(yán)肅地繃著張小臉，只是目光里流露出些許贊嘆之意。后面跟著三三兩兩太監(jiān)宮娥，端著杯盤，在貍貓的命令下，放置妥當(dāng)后便撤出候于亭外階下。

    “給皇嫂請安。”小十六一本正經(jīng)地朝我作了作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日后看來要好好改造改造。

    “愛妃這是何琴？本宮倒不曾見過。”貍貓徑自撩了袍子下擺坐了下來。

    “回殿下，此琴名喚小提琴，妾身家中翻書偶得理圖，便命人仿著做了一把?！比鲋e是我的強項。

    “莫不就是那八蹼懦夫發(fā)明的？”小十六眨巴著眼睛。

    “……正是?！蔽矣行┬奶摰鼗卮?，希望不會天打雷劈，要劈就劈貍貓吧，我還年輕。小十六的想象力還真不是一般豐富。難怪人說撒謊最大的壞處就是說一句謊話，要編造十句謊話來彌補。

    為了掩飾心虛，我伸手去取石幾上的點心來吃，卻意外地看見除了月餅外竟有兩碟“金絲酥雀”。

    “皇嫂好才華。怨不得父王將傳世龍鳳玉樽賞給了你?！边@小十六說起話來也是皇家派頭十足，不過，我怎么嗅到了一絲醋意。后來，我才知道這小十六很喜歡那杯子，以前問皇上討過多次，皇上都不允，今日看杯子到我手上不免嫉妒。唉，真是小孩子，不就兩只破杯子嘛，寶貝得跟什么似的。

    接下來，又是冗長的沉默。實在受不了。

    “小蘭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不想和貍貓說話，只好拿小十六開刀。

    小十六郁悶地擰起了眉頭，貍貓則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話說，馬路邊上，有一只小狗……”還未開講，就聽著小十六緊張地趕緊插話進(jìn)來：“皇嫂還是說歷史故事吧?！?/br>
    “好。話說，在前朝，馬路邊上，有一只小狗……”我向來從善如流，聽眾的需求就是我的需要。

    “皇嫂還是說個歷史戰(zhàn)爭故事吧?！毙∈桓睙o比壓抑的樣子。

    “好。話說，在前朝，馬路邊上，有一只小狗碰見一只小貓，為了搶一個rou包子打了起來……”

    小十六終于崩潰地奪路而逃。

    本想用這個故事把貍貓給趕走，不想?yún)s嚇到了可愛的小古董藍(lán)貓。貍貓卻是一副早就料定會如此的表情側(cè)身看向我。末了，坐了半日后終于肯起身離去，臨走前經(jīng)過我身邊，轉(zhuǎn)身來了一句：“夜深露重，愛妃還是莫要在此悲秋傷月。如果愛妃有興趣，可以到麒麟居找本宮，本宮很愿意聽愛妃講馬路邊的故事。”說完張狂地笑著離開。我心里那個恨呀！

    以后，小十六只要一聽到我要講故事或者說笑話，立馬進(jìn)入戒備狀態(tài)。如果在吃飯的時候，就會直接老氣橫秋地來一句“食不言，寢不語”把我噎在那里?？次页园T，貍貓那表情，我估計他心里那個樂得。我牙癢癢。

    后來，有個發(fā)現(xiàn)，但凡我愛吃的菜，用餐時都會被御廚分裝成兩盤，這樣我總算可以吃上幾口，不必老是吃白飯了。慢慢地，菜式好像都改換成適合我口味的咸辣風(fēng)格。

    第七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

    宮廷生活是空虛的，雖然時不時要與那些貴婦王妃周旋，但可以想見，古代女人之間的話題有多無聊，永遠(yuǎn)離不開裝扮、服飾、女紅、孩子、美食和一些無傷大雅的八卦。大部分的時候，我都不發(fā)表意見，任由她們坐在那里滔滔不絕，偶爾“哦”一句表示疑問，然后她們就會繼續(xù)興奮地往下說。又或者“嗯”一句表示贊同，讓她們感覺自己收集的八卦得到認(rèn)同頗有成就感。我從來堅信女人之間沒有永恒的友誼，只有永恒的猜忌，何況是宮闈之內(nèi)。

    所以，不管是想拉攏討好我的人還是對我虛與委蛇的人，我都把握適當(dāng)距離，不咸不淡。時間一長，那些本對我很是嫉妒的王妃們倒是減輕了對我的敵意，有的認(rèn)為我年幼無知，有的認(rèn)為我淡漠寡欲；當(dāng)然還有一小部分人更加防備我了，說是太子妃城府頗深、心思詭秘，少言而不欲落人口舌。姬娥日日按時來向我請安問好，舉止還是無可挑剔、中規(guī)中矩。

    小十六倒有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東宮里，皇上讓御史大夫趙之航每日至東宮給他授課。趙之航也是太子門下的重要謀臣之一，常見他出入太子書房，深得貍貓倚重。早先在云府里，我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他一眼，蓄著花白美髯，寬袍帶風(fēng)，是個道骨仙風(fēng)的小老頭兒，只是眼神銳利，一看就是個飽經(jīng)官場歷練、揣著滿腹奇謀斗術(shù)的政治老手。

    我常常去逗小十六玩兒，一來解悶，二來是怕他被趙之航那老頭兒給教壞，以后陷入宮廷斗爭中淪為貍貓的政治工具。不過，藍(lán)貓這小子卻總端著個老成的樣子對著我。有一次被我惹急了，還很鄙視地冒出一句“不怪先生說女人都是紅顏禍水”。哼！我就說趙老頭會把他教壞吧，完全剝奪了六歲孩子該有的童真，居然說出這種話來。我問他先生都教了些什么，他驕傲地跟我大略數(shù)了一遍，我聽大多數(shù)是帝王之道、為臣之術(shù)，還有一些歷朝的政治軍事斗爭經(jīng)驗。為了糾正小十六小小年紀(jì)就一副政治至上的樣子，我常常給他說一些古今中外的童話故事，剛開始小十六還很不屑的樣子，后來就慢慢地被吸引住了，畢竟還是六歲的孩子，怎么能不向往童話中美好單純。

    有一天，我問小十六：“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m蘭知道是什么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