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懷里。他就這么任由我倚靠著，不伸手相扶亦未推拒，如此已叫我涌上一股微弱的希冀。

    未料想，下一刻便是他三九風(fēng)雪一般的冷言冷語，“水神對天帝之愛果然感動(dòng)天地，為了他，你居然連姓名都可以舍棄？而他，為了鞏固帝位，竟不顧未婚妻子的性命，窮途末路到將你送到我的手上。普天之下，有這般無情夫婿，亦有這般癡情妻子。好，果然好，叫旭鳳大開眼界！”

    我?guī)追胍焓直ё∷瑓s使不上半分氣力，手腕動(dòng)了動(dòng)便無力地垂下，只能勉強(qiáng)睜眼看著他，“不是的，從來都沒有……沒有……潤玉……一直……一直只有……一直只有你一個(gè)……”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cuò)覺，竟然覺得掃過我額際的清風(fēng)輕輕一滯。

    “哈哈！”他倨傲地一笑，一手?jǐn)堊∥衣涞暮笱?，一手抬起我的下巴，一時(shí)間四目相對，“水神就如此自信？你憑什么以為你能夠吸引我再受你一次欺騙？我想，我與穗禾的婚貼應(yīng)該已于三個(gè)月之前送抵天界了，如果水神仙上被遺漏了，我現(xiàn)在便補(bǔ)你一份！”

    他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你若再說一句愛我之謬言，我便立刻殺了你！說一次，剮一次！”

    一陣風(fēng)吹過，我的心片片碎裂，寂靜無聲。

    “報(bào)--”有鬼魅從花湖盡頭一路飛奔而來跪在鳳凰面前，“稟報(bào)尊上，天帝攜百萬天兵在忘川渡口外，言明尊上若不交出水神便立刻宣戰(zhàn)！”

    我心中一涼，指尖輕顫。

    “果不其然！”鳳凰倏地單手將我摟緊，蒼白的唇靠上我的耳際，薄薄的唇瓣輕輕開合刷過我的耳廓，“原來，你今日之行目的在此……嗯，水神為幽冥魔尊挾持，天帝震怒，為營救水神，不得不大舉進(jìn)攻魔界，領(lǐng)正義之師，替天行道！”

    “看看，這是多么完美的借口。人心所向，正義所趨。旭鳳自嘆弗如，無遠(yuǎn)弗屆……”他含住我的耳垂在口中反復(fù)用舌尖親昵地摩挲，最后，一口咬破，一滴溫暖濕熱的血順著我的頸側(cè)慢慢滑落。

    “可惜，叫你失望了，我早有防備，幽冥百萬鬼將日夜備戰(zhàn)，只待此刻！”他抬起頭，一個(gè)嗜血的笑容綻放在這張極致完美的臉孔上，他雙唇鮮紅，利落吐出兒子，鏗鏘落地，“應(yīng)戰(zhàn)！”

    忘川無垠，水無痕，魂不盡。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忘川那邊，天帝一身出塵白衣，負(fù)手而立，背后是天界的三十六員天將，還有數(shù)不盡的天兵，皆手持寒光凜冽的法器，倒映著正午的驕陽，叫人不能直視。

    忘川這頭，鳳凰立于渡口，獵獵紅袍張狂翻飛，烏云為之浮沉，驕陽因之見拙。十殿閻羅親自上陣，魑魅魍魎靜候帥令，鬼將妖兵嚴(yán)陣以待。

    除卻流云飛卷，風(fēng)聲嗚咽，沒有一絲聲響，沒有一個(gè)動(dòng)作，寂靜之中一股沉沉煞氣正在一點(diǎn)一滴、不疾不徐地緩緩醞釀。

    我被安置在一把寬大的烏木椅上，周遭裝飾極盡奢華，長長的流蘇沿著椅背流瀉而下，像極了女子溫婉的長發(fā)，在云中起起伏伏搖曳飄飛。我伸手抓了一把，茫然地看著它們從指縫間滑脫，觸感細(xì)膩，綿綿密密扎入我?guī)捉槟镜男念^。

    我距鳳凰僅兩步遠(yuǎn)，感覺卻比隔著一條忘川還要遙遠(yuǎn)。我看著鳳凰，鳳凰看著潤玉，潤玉看著我。多么可笑，多么詭異的一個(gè)輪回。

    “潤玉今日前來并非戀戰(zhàn)，只為接回水神?！碧斓劢K于率先開了口，那雙滌凈凡塵的雙眸定定地看著我，隱藏在眼底的是什么呢？似乎有一絲焦急和失落，但是怎么可能？他永遠(yuǎn)叫人捉摸不透。

    “哦--”鳳凰輕輕一哼，狹長的鳳眼微微一挑，聲如羌笛悠悠開口，回蕩在招展的旌旗之間，“若我不放呢？”

    天帝身旁的呲鐵獸跺了跺蹄子，暴躁地抬頭噴出一口鼻息，他緊了緊手中的韁繩，淡然道：“如此，只有先禮后兵了！”

    鳳凰仰天一笑，“何必多言，如你所愿！”

    漫天秋色下，天鼓驟然擂響，角聲起，悲笳動(dòng)，三軍甲馬不知數(shù)，但見銀山鋪天來。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殺戮便于寂靜之中似一壇被踢翻的酒，血腥味剎那間彌漫開來。忘川不再復(fù)昔日寧靜，一時(shí)間，川水之上，車錯(cuò)轂連短兵相接，cao戈批犀怒目相向，血rou橫飛慘呼連連。眾神魔挽弓運(yùn)術(shù)，落矢交墜，凌余陣躐余行，左驂殪右刃傷，出不入，往不返。

    有神將跌入忘川，再也沒有爬起來，亦有妖魔身中神矢，魂飛魄散。兩軍對壘之中，僅有二帥巋然不動(dòng)，無情地看著蕓蕓眾生，運(yùn)籌帷幄之間，仿佛一切乾坤早已料定。

    只有我，既做不了那些沙場拼殺的卒，亦做不了這樣機(jī)關(guān)算盡的將，頂多只能當(dāng)一個(gè)過河的筏子，一個(gè)挑起戰(zhàn)亂的禍端，無能為力地作壁上觀，將來怕不是還要背負(fù)千古罵名，被世人罵為亂二界的禍水。

    我忽然記起佛祖也要曾將我比成山間一猛虎，我當(dāng)時(shí)以為荒謬至極，今日一反思，真真沒有絲毫差錯(cuò)。

    我看著鳳凰的側(cè)臉，仿佛感應(yīng)到我的目光，他亦回過頭，一雙子夜般的黑眸深不見底，他輕輕一笑，如昆侖美玉落于西南一隅，卻再也看不見那顛倒日月的梨渦，余下的，有恨，有篾，再無愛。漸漸地，天界之兵趨于弱勢，阿鼻妖魔漸占上風(fēng)，復(fù)仇之光照亮了鳳凰的一張臉，他唇上沾染的我的血早已干涸，卻在這光亮之中襯得他的臉有一種異樣的白皙，淺薄欲透……有一層淡淡的煙氣自他指尖飄出，慢慢浮動(dòng)環(huán)繞在他周身，只見他眉間輕蹙，抿了抿唇。

    難道是反噬？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懼怕，懼怕那味金丹之中殘缺的不知名的草藥。

    我慌亂地去看天帝，卻見他微微仰著頭，眼神落在遠(yuǎn)方，看著那些流云。在這喧鬧的錚錚殺伐聲中，他安靜地失神，寂寞地沉浸在我所看不見的天地之中。驀地，在我看向他之后，他亦轉(zhuǎn)頭看向我，剎那間，滿眼繁星，華彩流轉(zhuǎn)。

    他張了張口，無聲卻有言，我看懂了他的口形：“覓兒，回家吧?！?/br>
    我定定地看著他，亦輕輕開口吐出一個(gè)口形：“藥！”

    瞬時(shí)，他身上一僵，別過臉去。我頓時(shí)大急，一股急火燒上心頭，燒得我一陣眩暈，竟跌下了座椅。

    椅下浮云散開，是茂密凌亂的荊棘，根根帶刺，刺上染血，厲鬼的號(hào)啕聲響徹耳畔。然而，就在我以為要落入荊棘叢中時(shí)，卻被人伸手一托，再次坐于椅上。我眼前晃過一角紅色衣袍，竟是鳳凰。待我回神時(shí)，他已立回原處，眉梢眼角更加陰沉，輕挑唇角，滿臉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