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只覺得脖頸處特別疼，跟落枕了一樣。

    她想去揉揉脖子，可稍微一動，就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雙腳是被綁住的。

    這樣一動，繩子勒緊rou里，更覺得痛楚，不自禁地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男人聽見動靜，朝她走了過來，俯下身，“閉嘴?！?/br>
    林莞嚇了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處境十分不對。

    她眼睛被蒙住，雖然看不到什么，但可以確定，這里……并不是她的家。

    她吸了吸鼻子，還能聞到一股銅銹的味道。

    有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她頭頂，順著脖子流進(jìn)衣服里。

    林莞扭了下脖子，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竟?jié)裢噶?，衣服黏在身上，特別難受，忍不住又發(fā)出“唔唔”的聲音。

    “閉上嘴?！?/br>
    男人蹲到她面前，胳膊肘搭在膝上，聲音很低，“你知道你男人以前是干什么的吧?！?/br>
    林莞勉強地點了點頭。

    “那就別出聲，招來人對他沒好處?！?/br>
    她一頓，很快安靜了下來，動都不敢動了。

    男人盯她幾秒，起身走到窗邊，拿起夜視儀往外面看。

    這是一家廢棄許久的針織廠。

    他們位于頂層的制高點，廠區(qū)內(nèi)大型機(jī)器基本都被搬走了，十分空曠。

    屋頂極高，原來的房頂沒了，只剩下內(nèi)部的一堆鋼筋，交錯橫亙在頭頂，雨水是從縫隙中漏下來的，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太慢了。”他若有似無地感嘆一聲。

    林莞坐在濕冷堅硬的地上，模樣凄慘。

    她腦子里一片混亂。

    這些天顧鈞神出鬼沒，雖然什么都沒跟她講，但林莞也能猜測到一點，八成…是跟警方有關(guān)的。

    然而，還沒等顧鈞真做什么，過去的麻煩就找了過來。

    林莞想想就覺得心酸。

    那一瞬間，她甚至希望——他千萬不要管自己，不要再卷入到過去。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她感覺到面前的男人來回踱步，好像一點點變得暴躁，呼吸也略重了幾分。

    和剛剛的感覺截然不同。

    就像是冰一下子燃成了火，瘋狂而灼熱。

    簡直判若兩人。

    “他要是不來，就拿你解下悶?！?/br>
    林莞感覺到有冰冷的金屬物拍了拍自己的臉，動作很輕，卻讓人毛骨悚然。

    她沒出聲音，心里卻還是期望他別來別來。

    又等了一會兒，林莞什么聲響都沒聽見，卻敏銳地察覺到男人腳步停了一下。

    然后是子彈上膛的聲響，“喀嚓——”。

    緊接著，林莞才聽見一道熟悉聲線，沒有太多感情：“bonjour。”

    她心里陡然一顫，心里的那種感覺非常復(fù)雜。

    陡然間的安心和放松，卻又為顧鈞感到難過。

    他大概……真的走不出過去。

    她聽見男人用法語回復(fù)他了一句，具體是什么，她也聽不懂。

    但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

    顧鈞的目光落在鷹隼手中，心底暗嘆了口氣。

    伯萊塔92F，非常難搞。

    老徐他們擔(dān)心的確實有理，若不是他背后有什么國際大軍·火商的支持，不可能玩得那么大。

    顧鈞轉(zhuǎn)開視線，側(cè)過臉，望向林莞。

    她還穿著白色的吊帶睡裙，外面罩著一件寬松的薄外套。縱然如此，她還是很冷很冷，渾身濕透地被綁著，嘴唇都被凍得發(fā)白。

    林莞是被蒙住眼睛的。

    顧鈞看不到她清亮的雙眸，心底竟微松了口氣。

    那一瞬，他竟然十分害怕她的眼神，害怕她望向自己的那種目光。

    他甚至能想象的出——她大大的眼睛里盈滿淚水，像林間的小鹿一般，澄澈透亮。

    林莞雖然看不見，但卻能感覺到他在注視自己。

    她心里一暖，渾身顫抖，只感覺所有的痛楚都消失了。

    好想去抱抱他。

    林莞揚起下巴，忍不住發(fā)出“嗚嗚——”聲兒。

    可顧鈞卻沒有過來，只安撫般低喊了一聲：“莞莞。”

    他的聲音很溫柔，還帶著些不忍。

    林莞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吸了吸鼻子，乖巧地沒再出聲。

    大概是礙于她在的緣故，兩人都是用法語在交流。

    他們話都不多，聲音又壓得極低。

    林莞察覺到自己可能被提及了，因為顧鈞的語氣陡然變得非常激烈。

    緊接著，她感覺到太陽xue被一個堅硬的物體抵住。

    林莞只覺得心底發(fā)寒，猛地一顫。

    但很快，有一只粗糙的大手摸了下她的頭，擋在中間。

    鷹隼揚起眉毛，指尖輕放在扳機(jī)上。

    顧鈞整只手掌包住了槍口，用力攥住，一寸寸往上掰。他力度很大，動作卻極其小心，顯然是怕走火。

    顧鈞盯著他，微微頜首，示意自己同意。

    鷹隼這才放下槍，瞄了兩人一眼，又將彈夾卸下，“咔噠”一下拉到套筒位置，退下一顆子彈，動作迅速。

    他將還帶有溫度的子彈捏在手里，把玩兩秒，朝顧鈞拋了過去。

    林莞頓時感覺繃緊的那道弦松了，深吸了口氣。

    最后，顧鈞摸了下肩膀附近的那處槍傷。

    他神色嚴(yán)肅了幾分，用清晰的中文說：“滴水之恩，就當(dāng)涌泉相報?！?/br>
    “更何況，你還救過我的命?！?/br>
    鷹隼瞇起眼，目光在他身上微一停留。

    顧鈞這幾天一直在訓(xùn)練，也沒來得及換，是穿著F2軍服的。

    他挺直著背，全身上下是標(biāo)準(zhǔn)的迷彩，天氣濕而熱，衣服緊貼著健壯的身體，領(lǐng)子外翻。

    “穿慣了。”他語調(diào)平淡，用手拽了下領(lǐng)口。

    鷹隼剛要再開口，眉毛突然顰起，快步走到窗前，往下俯視。

    “差不多該撤了?！彼曇衾锞箮е唤z興奮。

    顧鈞頓了下，也沒想到老徐他們會來的這么快。

    甚至，他還沒有和她再說說話，他瞥了一眼林莞，心里愈發(fā)絞痛，快步走到她的身邊。

    鷹隼也沒阻攔，眼中的火光更劇烈，目光灼灼地望著外面。

    林莞聞到了顧鈞身上熟悉的味道，鼻子發(fā)酸。

    “莞莞……”顧鈞伸手將她抱住，帶進(jìn)自己懷里。

    看著她一臉的狼狽和憔悴，他嗓子卻陡然間啞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莞濕漉漉地倚在他胸膛，不斷發(fā)出“嗚嗚”聲，搖著頭。

    顧鈞猶豫了幾秒，手指停在她的嘴邊，卻有些顫抖。

    害怕聽見她的聲音。

    害怕看著她的眼睛。

    顧鈞甚至覺得，只要她一個眼神一個聲音，他的世界就會全部崩塌。

    他會控制不住地帶她走，去哪里都好，將一切都拋下，再也不管不顧。

    但很快，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那句話：“過一輩子亡命之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