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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現(xiàn)在都趨向男性方面——”鴻漸又驚又笑,想這是從古已然的道理,沈太太不該到現(xiàn)在出席了婦女大會才學會——“從前男性所做的職業(yè),國會議員、律師、報館記者、飛機師等等,女性都會做,而且做得跟男性一樣好。有一位南斯拉夫的女性社會學家在大會里演講,說除掉一部分甘心做賢妻良母的女性以外,此外的職業(yè)女性可以叫”第三性“。女性解放還是新近的事實,可是已有這樣顯著的成績。我敢說,在不久的將來,男女兩性的分別要成為歷史上的名詞?!壁w辛楣:“沈太太,你這話對?,F(xiàn)在的女真能干!文紈,就像徐寶瓊徐小姐,沈太太認識她罷?她幫她父親經(jīng)營那牛奶聲,大大小小的事,全是她一手辦理,外表斯文柔弱,全看不出來!”鴻漸跟唐且說句話,唐小姐忍不住笑出聲來。蘇且本在說:“寶瓊比她父親還精明,簡直就是牛奶場不出面的經(jīng)理——”看不入眼鴻漸和唐小姐的密切,因就:“曉芙,有什么事那樣高興?”唐小姐搖頭只是笑。蘇小姐道:“鴻漸,有笑話講出來大家聽聽。”鴻漸也搖不說,這更顯得他跟唐小姐兩口兒平分著一個秘密,蘇小姐十分不快。趙辛楣做出他最成功的輕鄙表情道:“也許方大哲學家在講解人生哲學里的樂觀主義,所以唐小姐聽得那么樂。對不對,唐小姐?”方鴻漸不理他,直接對蘇小姐說:“我聽趙先生講,他從外表上看不出那位徐小姐是管理牛奶場的,我說,也許趙先生認為她應該頭上長兩只牛角,那就一望而知是什么人了。否則,外表上無論如何看不出的。”趙辛楣道:“這笑話講得不通,頭上長角,本身就變成牛了,怎會表示出是牛奶場的管理人!”說完,四顧大笑。他以為方鴻漸又給自己說倒,想今天得再接再厲,決不先退,盤恒那姓方的走了才起身,所以他身子向沙發(fā)上坐得更深陷些。方鴻漸目的已達,不愿逗留,要乘人多,跟蘇小姐告別容易些。蘇小姐因為鴻漸今天沒跟自己親近,特送他到走廊里,心理好比冷天出門,臨走還要向火爐前烤烤手。 鴻漸道:“蘇小姐,今天沒機會多跟你講話。明天晚上你有空么?我想請你吃晚飯,就在峨嵋春,我不希罕趙辛楣請!只恨我比不上他是老主顧,菜也許不如他會點。”蘇小姐聽他還跟趙辛楣在慪氣,心里寬舒,笑說:“好!就咱們兩個人么?”問了有些害羞,覺得這無需問得。 方鴻漸訥訥道:“不,還有你表妹?!薄芭?,有她。你請她了沒有?”“請過她了,她答應來——來陪你。”“好罷,再見?!碧K小姐臨別時的態(tài)度,冷縮了方鴻漸的高興。他想這事勢難兩全,只求做得光滑干凈,讓蘇小姐的愛情好好的無疾善終。他嘆口氣,憐憫蘇小姐。自己不愛她,而偏為她弄得心軟,這太不公道!她太取巧了!她不應當這樣容易受傷,她該熬住不叫痛。為什么愛情會減少一個人心靈的抵抗力,使人變得軟弱,被擺布呢?假如上帝真是愛人類的,他決無力量做得起主宰。方鴻漸這思想若給趙辛楣知道,又該挨罵“哲學家鬧玄虛”了。他那天晚上的睡眠,宛如粳米粉的線條,沒有粘性,拉不長。他的快樂從睡夢里冒出來,使他醒了四五次,每醒來就像唐曉芙的臉在自己眼前,聲音在自己耳朵里。他把今天和她談話時一字一名,一舉一動都將心熨貼著,迷迷糊糊地睡去,一會兒又驚醒,覺得這快樂給睡埋沒了,忍住不睡,重新溫一遍白天的景象。最后醒來,起身一看,是個嫩陰天。他想這請客日子揀得不安全,恨不能用吸墨水紙壓干了天空淡淡的水云。今天星期一是銀行里例的忙日子,他要到下午六點多鐘,才下辦公室,沒工夫回家換了衣服再上館子,所以早上出門前就打扮好了。設(shè)想自己是唐小姐,用她的眼睛來審定著衣鏡里自己的儀表?;貒坏揭荒?,額上添了許多皺紋,昨天沒睡好,臉色眼神都萎靡黯淡。他這兩天有了意中人以衙,對自己外表上的缺點,知道得不寬假地詳盡,仿佛只有一套出客衣服的窮人知道上面每一個斑漬和補釘。其實旁人看來,他臉色照常,但他自以為今天特別難看,花領(lǐng)帶補得臉黃里泛綠,換了三次領(lǐng)帶才下去吃早飯。周先生每天這時候還不起床,只有他跟周太太、效成三人吃著。將要吃完,樓上電話鈴響,這電話就裝在他臥室外面,他在家時休想耳根清凈。他常聽到心煩,以為他那未婚妻就給這電話的“盜魂鈴”送了性命。這時候,女用人下來說:“方少爺電話,姓蘇,是個女人?!迸谜f著,她和周太太、效成三人眼睛里來往的消息,忙碌得能在空氣里起春水的觳紋。鴻漸想不到蘇小姐會來電話,周太太定要問長問短了,三腳兩步上去接,只聽效成大聲道:“我猜就是那蘇文紈?!边@孩子前天在本國史班上,把清朝國姓“愛新覺羅”錯記作“親愛保羅”,給教師痛罵一頓,氣得今天賴學在家,偏是蘇小姐的名字他倒過目不忘。 鴻漸拿起聽筒,覺得整個周家都在屏息旁聽,輕聲道:“蘇小姐哪?我是鴻漸。”“鴻漸,我想這時候你還不會出門,打個電話給你。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晚上峨嵋春不能去了,抱歉得很!你不要罵我?!薄疤菩〗闳ゲ蝗ツ??”鴻漸話出口就后悔。 斬截地:“那可不知道?!庇钟倪h地:“她自然去呀!”“你害的什么病,嚴重不嚴重?”鴻漸知道已經(jīng)問得遲了。 “沒有什么,就覺得累,懶出門?!边@含意是顯然了。 “我放了心了。你好好休養(yǎng)罷,我明天一定來看你。你愛吃什么東西?”“謝謝你,我不要什么——”頓一頓——“那么明天見?!碧K小姐那面電話掛上,鴻漸才想起他在禮貌上該取消今天的晚飯,改期請客的。要不要跟蘇小姐再通個電話,托她告訴唐小姐晚飯改期?可是心里實在不愿意。正考慮著,效成帶跳帶跑,尖了嗓子一路叫上來道:“親愛的蜜斯蘇小姐,生的是不是相思病呀?”你愛吃什么東西?“”我愛吃大餅、油條、五香豆、鼻涕干、臭咸鲞“——”鴻漸大喝一聲拖住,截斷了他代開的食單,嚇得他討?zhàn)?。鴻漸輕打一拳,放他走了,下去繼續(xù)吃早飯。周太太果然等著他,盤問個仔細,還說:“別忘了要拜我做干娘?!兵櫇u忙道:“我在等你收干女兒呢。多收幾個,有挑選些。這蘇小姐不過是我的老同學,并無什么關(guān)系,你放著心?!碧鞖鉂u轉(zhuǎn)晴朗,而方鴻漸因為早晨那電話,興致大減,覺得這樣好日子撐負不起,仿佛篷帳要坍下來。蘇小姐無疑地在搗亂,她不來更好,只剩自己跟唐小姐兩人??墒菦]有第三者,唐小姐肯來么?昨天沒向她要住址和電話號數(shù),無法問她知道不知道蘇小姐今晚不來。蘇小姐準會通知她,假使她就托蘇小姐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