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唐安生嘗到了所謂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前兩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

    ……

    第一世，她愛他，他無情。

    第二世，他愛她，她無情。

    第三世，兩情相悅，卻空歡喜一場。

    ……

    丙午年七月初一。韓賦死，咸陽不戰(zhàn)而勝的威名傳遍天下。

    丙午年十二月。唐安生誕下一雙子女。給男孩取名為韓生，女孩取名唐安。生產(chǎn)完畢，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她摸出藏在枕下的匕首，然而聽著嬰兒啼哭的聲音終究不忍心。短刀掉落在地，她疲憊的笑：“就讓娘親照顧你們一世平安?！?/br>
    二十年后……

    世人皆知咸陽城主——唐安生此生未嫁。東征冀州、西下南楚，北上蒙古，南下蜀南。使得一手合縱連橫的好手段，九州十國竟有逐漸融合的架勢。同年，七月初一，唐安生退位，傳位給皇長子韓生。

    分明是深秋，卻有雪落。她這許多年早已經(jīng)身子掏空，躺在病榻上昏昏欲睡。

    韓生痛哭：“娘親……”

    唐安已嫁做人婦，抱著幼小的孩子嚶嚶哭泣：“娘?！?/br>
    她看著自己的一雙之女微笑：“娘累了，要去找你們的阿爹了。”

    臨死之前——應(yīng)是回光返照。

    “娘子，我來接你了。”

    煙霧繚繞，竟讓她再次見到他。韓賦身著一襲紅衣，逆著光走來，桃花眼含情脈脈，還是風(fēng)流倜儻、年輕的模樣。

    雪落滿地，銀霜素裹。他打橫將她抱起，走出室內(nèi)，穿過人群。隨著暮□□臨，風(fēng)陣陣，雪颯颯而下。仰頭而視，黃昏的天河中星光點(diǎn)點(diǎn)。俯瞰山下，靜謐的咸陽內(nèi)，家家戶戶可見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光。二十年前，她曾經(jīng)和韓賦走過這一帶……那時的記憶，同此刻的光景毫無二致。

    她覺得渾身冰冷：“夫君，我好冷?！?/br>
    韓賦手臂緊緊抱著她，安慰著：“別怕，”然后輕聲念詩：

    此間花下逢仙子，

    生情未念久長時。

    不道爛石枯海水，

    負(fù)霜停雪寄相思。

    她笑了：“夫君是何意思？”

    韓賦輕聲答：“那年在萬花縈繞的仙宮，我遇見了仙子你。初生情，也未料及這份感情竟?fàn)拷O得如此久遠(yuǎn)。當(dāng)時沒跟你說海枯石爛、永不變心這般的誓言。如今后悔，卻只能站在雪中思念你，直至雪已止、霜落滿身，也未察覺。”

    雪停。唐安生擦去他臉上的落霜：“這故事不好，太悲了?！?/br>
    韓賦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嗯。來生亦不負(fù)你?！?/br>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