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脫下。她就這么穿著一件白大褂，兩手插在大口袋里，筆直地站在機器的面前。

    于靜注意到薛渺渺插在口袋里的手在微微顫抖，繼而聽見她一道清冽的嗓音?！澳阏f，這個時候，要是楊嘉師姐在就好了。”楊嘉師姐在，就會更快，更準確。

    有時候是要承認天才擁有更強大的能力。薛渺渺對于自己苦練的專業(yè)技能是自信的，但誠如于靜所擔(dān)憂的那樣，身為凡人，薛渺渺一樣想更早更快地給出數(shù)據(jù)，抓緊時機。

    于靜聞言原想說兩句圓滑的話來撫慰人心。

    但隨著機器吐出一小部分分析結(jié)果的時候，她又在第一時間里聽到了薛渺渺邁步上前工作的腳步聲。繼而，剛剛的那聲一剎那般的軟弱，也全都煙消云散了。

    “薛……”

    “于靜?！睙艄庀?，薛渺渺拿著那份文件倏然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地看著于靜，詢問道：“熬兩個晚上能受得住吧？”

    于靜說：“能行?！?/br>
    薛渺渺點了個頭，繼續(xù)鉆入下一份的實驗當(dāng)中去。于靜立馬上前做輔助工作。

    機器運轉(zhuǎn)的時候，于靜悄悄地想。

    其實人才也并沒有什么不好。

    因為知道不足，就會拼了命地去努力。路遙知馬力，一剎脆弱過后的堅強或許更有著無窮的力量。

    “于靜，把剛剛那份分析報告的后面三個數(shù)字報給我一下?！?/br>
    “236”

    “158”

    “76”

    “好。你跟外面的同僚說一下，把這個，和這個去做一下比對?！鳖^也不抬，薛渺渺推來兩份文件，半秒，一聲利落的嗓音，“跟大家說辛苦了?！?/br>
    “好?！鞭D(zhuǎn)身，于靜小跑了出去。

    ·

    第三天早上三點的時候，山城鑒證科一片喜色。

    歷經(jīng)整整兩天兩夜，完全靠著咖啡救命的鑒證人終于得到了所有的報告。

    吳sir進來的時候，薛渺渺剛巧把一聽罐裝咖啡喝完，咚一聲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薛sir?！卑央S手帶的一摞早飯放下，吳sir深吸了一口氣。

    薛渺渺晃了一下腦袋，咳了兩聲，把桌上的文件遞過去，隨手拿過一杯熱豆?jié){，她狂吸一口，長舒一氣，開腔：“第一份文件是關(guān)于尸骨的。我當(dāng)時是隨手挑的一根骨棒上的碎末，但檢驗出來的結(jié)果卻是三組不同的DNA。應(yīng)該是年歲上來，雨水沖刷擠壓，相互沾染上的?！?/br>
    “第一組，經(jīng)過其他的化驗，初步確定死亡時間是在三年前左右，骨齡20歲?！?/br>
    “第二組，一年前，17歲?！?/br>
    “第三組，五年前，25歲?！?/br>
    繼續(xù)再狂吸一口豆?jié){，當(dāng)整個豆?jié){沫流動到喉口時，薛渺渺咽下，食指點上第二份文件：“這是土質(zhì)分析報告，報告證明尸骨粉末中檢測出來的泥土正是棠眠藝術(shù)山莊那里的土質(zhì)成分?！?/br>
    “最后?！毖γ烀彀炎畹紫碌哪欠菸募槌鰜硪恍?，望著吳sir的臉做起了最后的報告：“這是和國內(nèi)近年來失蹤少女的DNA做的比對報告。報告證明，以上三位分別是三年前A城剛上大二的周芳、一年前高中畢業(yè)的T城女孩王雨，還有五年前G城女孩孫小云。吳sir，可以下令搜查了?！?/br>
    精疲力盡，咬牙切齒，薛渺渺吐出八個字，“證據(jù)確鑿，無從抵賴。”

    長長舒出一口氣，又想起什么?！皩α?。”把手中的豆?jié){杯放下，薛渺渺看向這個中年的警察，語速連軸：“藝術(shù)山莊那邊怎么樣了？這兩天有沒有出什么事。附近有發(fā)生什么不明尸首嗎？”

    不明尸首。趴在旁邊小憩的于靜微微抬起了臉來。

    吳sir說：“一切正常?！?/br>
    于靜微微呼出一口氣，那邊薛渺渺捏在豆?jié){杯上面的手也漸漸松了下來。

    吳sir看到薛渺渺的表情，也不耽誤時間，趕緊拿著報告回去上呈，他剛走到門邊，想了想轉(zhuǎn)身看著狼吞虎咽的薛渺渺：“薛sir，有件事我要和你說明一下，因為此次案件的特殊，所以上級開了綠燈，搜查令我已經(jīng)早一步申請了。現(xiàn)在物證在手，我們這邊會在第一時間在保證受害者安全的前提下進行全面的大清掃。”

    薛渺渺靜了一下，舉著豆?jié){杯。“辛苦了，吳sir?！?/br>
    吳sir轉(zhuǎn)身的時候，薛渺渺心想：天時地利人和，他們造了天時，拿下了地利，又努力了人和。所以這一次，一定要一舉成功。

    喝盡最后一口豆?jié){，薛渺渺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了下來，下樓，去隔壁的小旅館里洗熱水澡。熱水從金屬花灑里澆灌而下，她抬手，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耳垂。

    曾經(jīng)這里是一對耳飾，

    現(xiàn)在——

    現(xiàn)在水流細細穿過指間，漫過耳洞，四處綿延。

    她站原地，覺得自己不喜歡這種空落落。

    而心口，這一瞬滋生的感情，也讓她覺得陌生——像一粒種子啪一下——拍在了土壤上。

    微彈起。

    又落下。

    49

    地窖里潮濕、黑。楊蔓慢慢張開自己的眼睛，不遠處的角落里瑟縮著一團一團的人影。人影好像都很累，一個個八叉著腿靠躺在墻面上。

    嘶。

    楊蔓只不過動了一下腳，渾身的骨骼似乎都在發(fā)痛。

    她想了一下，她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好像是三天前，有人闖入藝術(shù)山莊來抓陸霄、靳蕭然他們。然后他們所有人在陸霄卓越的反偵察能力以及斗爭能力之下，勉強卻也一個沒少地從藝術(shù)山莊突出重圍了。

    “大家都逃出來了?！备珊缘拇桨陝恿藙?，楊蔓無聲地自顧回憶。她往后縮了縮，脊背也抵住身后潮濕的墻壁，然后繼續(xù)回憶。

    她記得他們一群人：男人在前面正面剛，女人能打的也上前打，實在手無縛雞之力的就乖乖聽話拼了命地跑。

    他們跑的時候，她聽見追他們的人大喊著：“抓小偷，前面是小偷團伙?！甭犓麄兊目跉猓孟袷且辉缇拖牒昧艘堰@出你追我趕的鬧劇加一個什么稱謂。

    楊蔓記得那時自己一個抬肘反擊，把一個瘦子撂倒，然后就和大部隊一起沒命跑。

    那么然后呢？

    楊蔓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雙眉緊皺：然后，大家成功出逃了。然后她卻在這個陌生的地窖里醒過來。

    中間發(fā)生了什么？

    她想了一下，無意間碰到額頭上新結(jié)痂的傷口。輕輕碰了碰，有一點軟，能感受到旁邊是干涸的血跡。

    她又按了按，企圖用疼痛感讓自己的腦子更清醒一點。

    幸好。

    真的有點用。

    她想起來后續(xù)。

    后續(xù)發(fā)生了什么？

    后續(xù)發(fā)生了一場槍戰(zhàn)。

    對，是槍戰(zhàn)。

    那天，陸霄帶著他們擇了一條小路，當(dāng)機立斷闖入了地形復(fù)雜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