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爾頓似乎這幾天風聲挺大?！?/br>
    一道沉潤的嗓音落過來, 駱承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較深的笑，“不是似乎，而是從前人中龍鳳，如今更是家喻戶曉?！蹦┝? 視線落周致誠臉上：“小狼狗你深居簡出，大概是不知道，林曉月的死倒是讓杰爾頓的股票翻了兩番?！?/br>
    兩番？驚疑之色在薛渺渺的瞳眼里。

    一旁的鄭家和律師拎著公文包, 聳了一下肩膀。這位在員工維權(quán)方面聲名大噪的鄭大狀唇角露出一抹嚴肅，人跟著薛渺渺他們從側(cè)門入內(nèi)，邊走邊說，“聽說剛才那位周二公子在林曉月死的當天出資豐厚, 使其風光大葬。消息不脛而走，杰爾頓對離職的員工的人道主義關(guān)懷，將其形象頓時拔高。股票自然水漲船高?！?/br>
    “只是……”這位律師拿住公文包的手稍顯用力地內(nèi)扣，嗓音渾厚，帶著落拓，“到底是道貌岸然?！?/br>
    道貌岸然。

    薛渺渺目光清冷與駱承川對視。

    她道：“好在，皮囊終究有破的一日?！?/br>
    三人很快進入客廳，周致誠不知用如何的技巧打發(fā)完畢外頭那些人，推著周老先生來了。

    老先生儀態(tài)高雅，雙臂耷在輪椅臂上。

    此間只是工廠客廳，算不上雕梁畫棟但也是尋常人家為之奮斗的存在?！爸芾舷壬！毖γ烀旃鹿k，看了一眼鄭律師。

    律師從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單手舉著，懸在周家父子的跟前。

    “一潤致和公司，想必周老先生和周總對這個名字應(yīng)該很清楚?！蔽募欢叮蓭煂⑵涫杖氚?。

    周致誠臉上出現(xiàn)了一霎惶恐，而周老先生依舊面不改色?！爸??！崩舷壬抗舛⑾蚵蓭煟耙粷櫴墙軤栴D的合作公司，我們非常清楚?！?/br>
    “但據(jù)我所知，兩家不是合作，除了法人不一樣，其余都是杰爾頓在cao作?！毖γ烀焐ひ羟遒?，斷掉對方的謊言。

    在辦案這方面，她可以毫不留情。

    她看著眼前的兩張臉，清楚地把許廣平昨晚的話倒出來：“那位為杰爾頓樹立人文關(guān)懷形象的林曉月是去世了，如今在職的員工也可以因為剛剛那個合同而緘默不語。但這不代表不會有人說真話。許廣平昨夜告訴我們，早在二十多年前，您在杰爾頓正常運營之外，為了招攬廉價工種，依托一潤致和這家公司跟他們簽署了勞工合同?！?/br>
    “合同以四年為一個單位，每四年會根據(jù)國家相關(guān)法定法規(guī)修改成符合標準的樣子，并支付合乎勞工條款的薪資。這沒什么問題。”薛渺渺的臉在言語間冷了下去，她話音一轉(zhuǎn)。

    “但我想，杰爾頓人為制造簽署用工合同的員工經(jīng)濟危機，從而誘導他們向杰爾頓借款，導致利滾利，欠下一輩子打工也無法償還的債務(wù)。這——就很有問題了?！?/br>
    周老先生是人精，看到律師的那一刻，就沒什么不明白的了。他一條條濾清：“是，二十多年前我確實創(chuàng)辦了致和公司，也像薛小姐說的那樣跟員工簽署了用工合同。但薛小姐自己也說了，我們的員工福利標準完全符合國家要求，所以何罪之有?！?/br>
    這話讓薛渺渺想起當初問及周致誠杰爾頓薪資標準時的那一幕，當初周致誠說藍色詛咒是員工反抗，她當時還不理解員工在反抗什么，現(xiàn)在倒是一清二楚，就像此時周老先生繼續(xù)講的那樣——

    “當年這群員工不過是十六歲的小孩子，我們只是提前跟他們簽署了用工合同。他們之中的大多數(shù)本來是生活在天橋底下的，杰爾頓為他們提供了工作。只是后來，他們因為朋友生病或者是意外車禍等原因需要高額治療費，那就不是我們杰爾頓能cao作的了。我們甚至十分地具有人道主義關(guān)懷，借給了他們極高的費用，利息我們用的也只是民間可用的最高利息，還不是高利貸。只是他們薪資在當時條件下償還不了，利滾利到今天，白做工，也不是我們的責任?！?/br>
    是，

    利滾利。

    在一群小孩子人生觀價值觀還沒建成的當口，把他們招攬來。在他們真正看清世界模樣之前，就讓他們欠下一筆豐厚的債務(wù)。此后年年，工資補不上缺口，生活來源又變成了貸款或者其他。

    杰爾頓就成了唯一的退路。

    當這些話由周老先生冠冕堂皇地說出來時，一股氣就在薛渺渺的吼間。她笑：“所以周老先生才不讓我們插手藍色詛咒的事情，因為一旦我們介入，杰爾頓為了減少人員薪資成本，最大化擴大利益的游戲就會昭告天下了。不過其實你們也不怕?！弊詈笠痪?，微加諷刺。

    周老先生表情依舊，甚至直接反問：“所以，這位鄭律師，我不知道你拿著那個合同來這能告到我什么？你們看起來像個笑話。”

    打一切擦邊球的人穩(wěn)如泰山，就這樣說他們是一個笑話。

    難怪這些員工會用藍色詛咒這樣的方法去恫嚇周老先生——他們希望鬼神之說讓人心顫顫。

    不是說，心中不作惡，不怕鬼敲門嗎？看來這位周老先生，覺得自己做的不是惡，也從來不怕鬼。

    他甚至還是一個受害者：“倒是我，這些員工用了一個什么藍色詛咒的傳說來向我示威，如今你們查出來我的長子就是被曾經(jīng)的那個女員工殺害。我倒是想讓你們再查查，我當年的續(xù)弦是不是也是這么死的。他們干的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案子?！?/br>
    真的是在心里無話可說。

    薛渺渺深吸一口氣，周老先生這個邏輯確實是可以的。

    “你說林曉月？”好在駱承川從來云淡風清，這時他講話就像一股清流了，仿若不經(jīng)意，又力重千斤?！奥犝f她的那雙腿就是在杰爾頓工作時滾筒不慎將她撞倒，壓迫致殘的。當時杰爾頓為了掩人耳目，以許廣平來威脅她。聽說她膽子小，為了息事寧人與工友合謀弄了一場假死才得以出去。不說別的，前面那個腳上的事，鄭律師有無數(shù)同行，應(yīng)當還能幫著提一提的吧。”

    周老先生面色一黑。

    但到底見過大風大浪：“賠償而已，反正我們最想隱瞞的員工合同事件你們也知道了，我們杰爾頓沒犯法，警方就有義務(wù)替我們保守秘密。所以林曉月要多少，我們都可以賠給她?！?/br>
    人都死了，來談賠錢了。

    薛渺渺冷笑：“我想——”她頓了一下，表情落到周老先生的臉上，信心十足，她說：“我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止是賠錢那么簡單了?！?/br>
    她拿出搜查令，“我們懷疑林曉月的死不是自殺，而是有人用心理逼迫的方式要求她自殺。換言之——是另一種形式的他殺?！痹S廣平昨夜說過，她跟林曉月曾經(jīng)有一個約定，無論病情惡化到什么樣，她都不去輕生。

    原本得知林曉月自殺消息的時候，他以為她為了引起警方注意，不想讓他眼睜睜看著她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