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都窒住了。

    她咬牙，被他氣得手都在顫抖，指甲狠狠摳進石柱里的浮雕縫隙間。

    當(dāng)年的事......她閉了閉眼，突然就笑了：“對啊，我就那么不要臉，如今你女兒還得叫我一聲義母。怎么樣，你是不是要氣死了？”

    宋霖強勢的神色一頓，然后是比剛才更甚的怒意，手握成了拳。

    安成公主重新站好，掃了眼已經(jīng)斷裂的指甲，將雙手藏進袖，毫不輸怯地抬頭與他怒目相視：“我就喜歡看你氣極敗壞的樣子，我就那么無恥，宋霖，你是不是很難受？”

    “——可我覺得痛快！”

    她抬手狠狠推他一把，再也沒有看他，背對著他徑直朝大殿走去。

    她邁過門檻的時候，看到了皇兄就站在門邊，她一時沒忍住，紅了眼。

    “他真是徹頭徹尾的混蛋！他腦子都被狗吃了吧！”

    明德帝只看到兩人有所爭執(zhí)，雖然聽不清是吵什么，但肯定知道宋霖是提起當(dāng)年的舊事，他這嫡妹才能被氣成這樣。

    他抬手拍了拍她肩頭：“兄長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他就是那樣的人，在政事上有才能，在生活中卻缺了些心眼。當(dāng)年你也不該拿自己跟他置氣，他才會因為對你太過抵觸，才把惡事都聯(lián)想到你身上?！?/br>
    安成公主抿抿唇，反手抹了眼角，是從未在外人跟前露出過的柔弱一面：“當(dāng)年年少，喜歡也只是一時沖動，知道他定親后就絕了心思。是覺得他總避我如蛇歇，跟他解釋也不聽，才鬧得又是滿城風(fēng)雨，我其實就是氣他！”

    “后來皇兄讓我嫁汝寧侯，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他到底為國捐軀，我心里一直覺得對不住他。本就正難過著，結(jié)果回京后，他又是那種我會吃人的作態(tài)，我好歹是個公主，我就那么自甘下賤嗎？還會跑去跟自己表姐搶丈夫不成？！”

    “結(jié)果京城里就有了那個我要再嫁他的謠言，甚至都傳成是我信誓旦旦說要再嫁他。我知道當(dāng)時汝寧侯府幾房奪權(quán)，都盯著我好不容易掌控的兵權(quán)，想要逼我真的改嫁，他們就好順了心思?！?/br>
    安成公主一邊說一邊氣得揪帕子。

    “若不是我在宗室里選出最好的苗子培養(yǎng)，恐怕汝寧軍真是被他們養(yǎng)成反軍！”

    明德帝也難得見向來穩(wěn)重的meimei委屈成這樣，輕易不提的陳年舊事都跟倒谷子似地說出來。他輕嘆一聲，拉著她坐下。

    她還在說：“結(jié)果宋霖就不過腦子想想嗎，就因為我認回了表姐，和表姐常來常往，他就能真信了！表姐也勸過他，他卻還說是表姐被我洗腦了，受我指使，還有最后那件事！”

    安成公主一生最難堪的莫過于剛才宋霖嘴里提起的舊事。

    說到這里，她說不下去了，只冷著臉坐在那里。

    明德帝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嘆氣，也不能說什么。

    姑母為了國家外嫁，meimei為了穩(wěn)定朝局遠嫁，他只覺得自己無能。

    “還是朕無能?！?/br>
    帝王幽幽自責(zé)，安成公主瞪了眼：“如今還有外戚，皇兄還再放任不成？！已經(jīng)又過兩年了，太子有才有德，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在夾縫中求生存？那是您嫡子！”

    明德帝倒不是真無能，除去情勢所逼，他向來是十分冷靜睿明的君主。

    他聽到meimei略帶放肆的話，只是笑笑：“難道朕就放了他們?nèi)シ獾兀谜嬖陔薨倌甑臅r候，讓他們暗中勢大，直能逼宮嗎？”

    安成公主聽到這里，垂著眸，不說話了。

    罷了，她在這里再賣可憐，也抵不過帝王心術(shù)。

    “皇兄，討您個恩典，小姑娘要去見爹爹，我讓她到鎮(zhèn)撫司外先候著了?！?/br>
    明德帝聞言哈哈哈地笑了：“他把你氣成這樣，你還替他著想。真是，朕一點也不想叫宋霖歸朝了?！?/br>
    “您別。公是公，私是私，那小姑娘得多可憐，您也沒法和姑母交待。大不了以后我把他當(dāng)惡犬，我躲他還不成？！反正老了，也氣不動了?！?/br>
    明德帝就去看meimei的面容：“可不，眼角細紋又多了?！?/br>
    這下可好，把安成公主氣得差點想弒君，站起來一摔袖子走了。

    ——她天生就是受氣的命。

    明德帝對她這脾氣只能搖頭失笑。太好強了啊，當(dāng)初先帝把她當(dāng)兒子養(yǎng)，養(yǎng)成這個性格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若是軟一些，她也不能跟宋霖鬧成有你沒我的局面。

    在宋霖被送回詔獄的時候，徐硯帶著初寧剛剛好到地方。

    有幾天沒見小姑娘，在車?yán)飼r免不得因為她昨天的事說教兩句。小姑娘可好，厚著臉皮就往他懷里拱，拱得他一點脾氣也沒有了，說也舍不得說。

    只好輕輕摟著她的腰，讓她以后行事多想著自身，萬事都沒有她重要。初寧卻還能笑吟吟跟他說要兵書，要學(xué)上三十六計，下回一定做得更完美。

    這頭正說著，徐硯就聽到鎮(zhèn)撫司門口有動靜，撩了簾子一看，居然就看到宋霖從一輛不起眼的馬車?yán)镒呦聛怼?/br>
    一瞬間，他下意識是先松開攬著小姑娘腰的手，然后一陣慚愧。

    以前溫順得跟只奶貓兒似的小姑娘被他越寵越歪了，他覺得自己不好開口對宋霖說的事，又多了一樣。

    想想都頭大如斗，有種要命的錯覺。

    徐硯叫初寧還在馬車?yán)镒?，?zhǔn)備先去問問林大少爺在不在，他是錦衣衛(wèi)千戶，父親是指揮使。讓他們兩人先進去找個地方坐一坐還是沒問題的。

    林大少爺?shù)玫叫牛g掛著刀就迎出來，爽朗地和他一抱拳，把兩人請進去他班房。

    初寧上次來過一回，對鎮(zhèn)撫司有種心怵，但林大少爺雖看著高大兇惡，說起來話卻很爽快。讓她安心不少。

    兩人不過坐下片刻，就有人尋過來宣明德帝的旨意，準(zhǔn)兩人進去探監(jiān)。

    林大少爺又親自帶著他們進去，把那片地方的獄丁都趕到外頭，自己守在不遠處。

    “——爹爹！”初寧進了牢房后就眼淚盈眶，沖去進一把撲到父親身上，想哭又收起淚，去端詳他面容，“您怎么瘦了那么多?！?/br>
    她摸索著去握他的手，發(fā)現(xiàn)手上更是枯瘦如柴，叫她再也忍不住落淚。

    徐硯站在她身后，先是打量了眼牢房。比先前出事的時候好多了，還是和別的犯人分開，獨間，還有桌椅和鋪了棉被，桌子上還有一壺溫溫的茶。

    徐硯心頭微寬。

    這些也都代表著明德帝的態(tài)度。

    他這才朝宋霖拱手揖禮，要喊宋兄，可兩個字到嘴邊卻又吐不出來。

    宋霖那頭拍著女兒的背，忙朝他擺手：“你我兄弟，還要這些虛禮不成，你先坐?！碧志椭噶丝盏牡首印?/br>
    徐硯心里百轉(zhuǎn)千回，被‘你我兄弟’四字鬧得耳根微燙。

    初寧還在那里握著父親的手絮絮叨叨。多是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