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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舒坦些。不過經(jīng)此一遭,她倒是學(xué)得乖了,言簡意賅地問白先生:“今晚我們怎么睡?” 這屋里左右只有一張床,連多的一張炕椅也沒有,是她二人擠一擠,還是辛苦了誰去打地鋪,正想著,便聽白先生道:“就照樣睡。” “可是一張床……” “你睡便是了?!?/br> 白先生打斷連笙的話,連笙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曉得她是不喜多言的,于是便也默默地不再他話,輕手輕腳地上了床鉆進(jìn)被窩,等熄了燈便閉上眼。 可待到燭火熄后又過去半盞茶的工夫了,白先生還是沒上床來。 周遭早已沒了動靜,連笙覺得奇怪,瞇著眼睛虛了條縫隙打量,卻發(fā)現(xiàn)白先生正站在遠(yuǎn)處的墻邊。她蜷起一只腳,腳后跟抵在墻上,兩手交疊抱在胸前,就那么睡著。 連笙立時睜大了眼睛,揉了揉,又仔細(xì)看了一遍,當(dāng)真是站著在睡。 她瞠目結(jié)舌,全然便看傻了。月色透過窗子,就抵在白先生腳邊,映出她的神態(tài)自若,似乎經(jīng)年累月皆是如此一般。連笙怔怔地看著,而后又忽然想到,墨先生是不是也這樣睡的呢? 她的好奇心一時起了,葫蘆浮水一樣,按也按不下去。 白先生已然睡了好一會兒了,連笙終究是耐不住的心癢癢,躡手躡腳地爬起來,想悄悄鉆去對廂偷看一眼。然而兩腳才一沾地,便聽靠墻而立的白先生突然出聲:“你若是不睡,就回去把院子掃了?!?/br> 連笙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語嚇了一大跳,抬首看去,白先生卻還閉著眼睛,方才那一聲,仿佛只是夢話一般。 可又真真切切,正是對她說的。 連笙生平尚還頭一遭遇見這樣的人,神了! 她只有老實巴交地再躺回去,蓋上被子合上眼。這一日接二連三的糟心事,待到真又靜下來后,不多會兒便也覺著困了累了,哪怕肚子還是空著,也終是抵不住連綿襲來的困意,連笙終于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這一覺,就直睡到第二天午后才醒。 許是接連半個月通宵往來六部,難得有了一夜安眠,連笙全然睡死了,連同今日衛(wèi)無雙要來邀約長恭也給忘了個干凈。等到她迷迷糊糊想起來這事,風(fēng)馳電掣一般趕去長恭房中時,早已人去屋空。連笙憋悶極了,悶不吭聲地回去白先生處,登了樹爬上房頂,便在房頂上呆坐起來。 再過一兩個時辰入夜,永安燈會,原還多有期盼的,而今想來便覺滿身的不爽。 瓦縫里長出的瓦松癢了她的手,連笙一氣之下拔了,正要用力扔出去,就聽到底下一聲:“你若不在樹上,就在房頂上嗎?” 連笙連忙收了手一低頭,長青正笑瞇瞇地推了輪椅停在底下。她連忙將手上的瓦松一甩,起身下房去:“兄長?!?/br> “我聽黎嬸說,你飯用一半便跑了,這會兒又巴巴地坐在此處發(fā)呆,可是要成仙?” 連笙不覺有些訕訕地笑了笑,道:“成仙尚早,成一只氣包子倒是快了?!?/br> 冬日下午的暖陽曬得人頭頂發(fā)燙,連笙尋個陰涼處,正倚了柱子預(yù)備靠一會兒,便見長青笑盈盈地落在暖陽里,喊她:“今晚城中有燈會,你想不想去?” 連笙頓時一抬頭,雙眸一亮,而后愣了愣,想起自己為何非要趕著衛(wèi)無雙的步子,又犟嘴道:“我才不稀罕什么燈會不燈會的?!?/br> 長青見她小孩兒脾氣一般,也不覺惱,只笑道:“那便隨你,我且只管酉時三刻守在后門邊上候著,就等兩刻鐘,你來也好,不來也罷,皆是無妨。只不過你若要來,切莫告訴旁人便是了,哪怕墨先生問起,也不可說?!?/br> 連笙正覺奇怪,為何不可與旁人說,可她也未來得及細(xì)問,就見長青淺笑一笑,轉(zhuǎn)個身推著輪椅回房去了。 既然兄長都已這樣問了……連笙不由重又生出些對燈會的歡喜期盼來,口是心非地跑回屋去挑了身好衣服,酉時才過,急匆匆地用了幾口飯便巴望著等到后門邊上。 酉時三刻,長青如約而至。 永安城十五十六兩日放燈,連笙素來是個愛湊熱鬧的,困在將軍府里不好光明正大地日日往外頭跑,便更是要逮住這些佳節(jié)的名由好生出趟門。只是……她頗有些奇怪地感到,長青似乎難能一見地亦是多有謹(jǐn)慎,來時便就三步一顧,見了連笙也不多話,只輕輕一句:“走吧?!?/br> “兄長,你莫不是也與我一樣,是偷偷溜出來的吧?”想起長青先時的告誡,連笙推他走出將軍府后門便試探一般問起。 哪想長青卻真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br> 他這樣毫不掩飾地就承認(rèn)了,反倒更讓連笙頓覺奇怪起來:“你堂堂將軍府大公子,為何也要偷偷摸摸的?!?/br> 長青便默默笑笑:“沒什么,我身子不便,素來也甚少出門,再有我爹……也不愿我出去,便就常年只與墨先生白先生留在將軍府里?!?/br> “常年在家,”連笙不由一咋舌,“不覺悶得慌嗎?” 長青回頭看她:“所以才揀著機(jī)會,與你一同溜了。” 他笑,青眸狹長地一彎,連笙才也跟著一并笑將起來。永安城里四處張燈結(jié)彩,燈會的熱鬧喜氣便是擋也擋不住地溢滿了大街小巷,排排大紅燈籠懸在街心上空鱗次櫛比地鋪開去,映出滿街的奪目流光,樂坊門前有踏歌的藝女,衣羅綺,曳錦繡,手執(zhí)花燈輕歌曼舞,往來樂伎簫鼓齊奏,歌舞升平,他二人不覺又生出些身在其中的陶樂融融來。 逛過兩街花燈,猜了幾把燈謎,連笙忽而興起,便問長青:“不若我們前去留仙湖畔放燈吧。” 留仙湖臨靠永安城東南角,夜里人跡稀少,值此佳節(jié),只怕更是連個鬼影也無。長青聞言倏忽便皺了皺眉,眼里流過一瞬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剛要說些什么,可抬頭望見她的滿目期許,話到嘴邊又頓住了。他頓一頓,繼而平展了雙眉,微微一笑道:“好?!?/br> 于是連笙又興沖沖買了兩只天燈,捎上火石與毫筆,推了長青往南城外走去。 越往南行,便越覺燈火稀疏,沒了酒館青樓賭坊的熱鬧勁,四目清冷伴著涼月清輝,更益發(fā)顯出夜色的蕭寒與靜謐來。連笙推著長青往前走,走著走著,也不知忘了是從哪條街上開始,便總覺得身后似乎有人跟著他們,然而三番五次回過頭去,卻又半點(diǎn)人影也無。 她只當(dāng)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前方隱隱約約飄來淡淡的湖水腥氣,連笙便將才起的那點(diǎn)迷瞪心思又壓了下去,轉(zhuǎn)眼興高采烈起來。 夜下的留仙湖,并無燈火,連著遠(yuǎn)山黑黢黢的一片不見白日風(fēng)光,但好在十五月色通透,湖水粼粼借了月光之皎皎,倒也清明。連笙將輪椅停在湖畔草地上,遞了長青一支筆與一盞燈:“給。說好了,各寫各的,可不許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