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7
脫口想要厚著臉皮答他,“就叫我嫂夫人吧”,但見長恭在旁,心里一時又念起先前那句“有求于你”的話來,便只得壓下沖動笑道:“沒有驚擾,我今日乃是頭一遭進軍營,只覺哪哪兒都是新鮮的,東張西望看個不停,我自己尚且如此,你們對我好奇,自當也是必然的事?!?/br> 她頓一頓又回道:“我不過少將軍一位江湖朋友,浮萍之身,因替他跑了幾天的腿,辦成一點事情前來找他復命而已,并非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姑娘,也更不是你們料想揣測的那種關系?!?/br> 她說得中規(guī)中矩,甚至還帶了一丁點兒的負氣,長恭聞言,倏然側目向她。 他原以為,以她的性子,見到單庭昀這般自來熟絡的人,定會厚起臉皮與他開玩笑的。而她所能開的玩笑,無非也就是拿她與他的關系打趣罷了。長恭甚至已然做好辯駁的準備了,卻沒料到她張開口,會是這樣與他撇得干干凈凈的一句。 他也不知怎的,竟會泛起一絲不自在來。 也許是,許是自己做好的準備落了空,方才覺得不自在吧。他心想。 眼角余光瞥見單庭昀還要接話,他并不痛快地瞪了他一眼:“閑來無事了嗎?” 單庭昀被這平白無故一記橫,橫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眼神機敏卻也看出了長恭的不悅,于是連忙順著臺階止住打趣的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回稟少帥,還有事。先時峽峪關的布防,大將軍指出還有問題的,命我等再擬一套方案出來,現(xiàn)下幾位將領應當已到營帳候著了,只等少帥。” “那便走吧?!遍L恭說罷便轉了身要走。 “少帥,這,連姑娘此處……” “業(yè)已說完了。” 長恭話畢,又招手喊了近旁一名小兵,囑他務必將連笙送出大營,而后側首與連笙道過一聲便當頭一步先行而去。 連笙雖知他還負有要事在身,衛(wèi)大將軍吩咐的要事,自是不可拖延怠慢,何況秦汝陽的差也交代完了,本就不當再留,然而私心里,卻仍覺他這樣草率辭別太過無情,心頭一時不是滋味。 那小兵畢恭畢敬地指了指:“姑娘這邊請。” 她才頗為慘淡地勉強笑了笑,跟著他往外走。 踽踽行過幾步,正在滿心的失望里黯然傷神,卻倏忽聽見身后喊她:“連笙?!?/br> 是長恭。 她回過頭去,見他停住腳步,立在數(shù)丈開外,還保持著前行的姿勢,然而側回頭來,身倚斜陽,鎧甲金光,眸深萬丈,喊道:“那個人的故里,你不要自己去,等過兩個月中秋,我會從軍中回府,若要去,我再與你一道?!?/br> 忽如一拂涼風吹散心間絲絲煩悶,連笙漸而平展的眉心,唇角便也緩緩漾開溫柔的弧度。 她輕輕昂首,迎著光柔聲笑道:“好……” 連笙在北境只待了小半日便回去了,待到她再見長恭時,已是八月十五那天。 第54章 卷九 假相(叁) 長恭從軍中快馬而回, 與長青和墨白二位先生打了招呼,接上連笙便走,連晚飯也沒留在府里用。 他二人騎了兩匹快馬, 一路南下, 去往漳州。 即便快馬加鞭,前往漳州的路亦要走上數(shù)日, 他們趕路,夙夜兼程, 馬跑得累了, 夜里便宿在野外。長恭生起火堆, 將馬拴到一旁,二人遂靠在大樹底下和衣而睡,可是連笙睡到一半醒來時, 卻發(fā)覺不見了長恭的人。 夜色迷離,月涼如洗,半空里傳來幾縷飄飄渺渺的哀凄樂聲,連笙直起身來, 左右四顧,見到不遠處一個月下獨坐的人影,方才發(fā)現(xiàn)正是長恭坐在丘上吹塤。 他背對著連笙而坐, 月華落在他的肩頭,映出他的輪廓孤獨。他略埋著腦袋,微微弓起的脊背單薄,在清冷月光下和著塤聲, 影子落寞而蕭索。那塤聲幽幽凄涼,是夜中秋,本當團圓,連笙心頭忽而涌起的可憐情緒,知他乃是見月思鄉(xiāng)了。 于是默默看了他許久,還是站起身子,向他走去。 她走得極輕極慢,可塤聲卻仍戛然而止,長恭并未回頭,只輕輕開口道:“睡不著,吵醒你了……” “沒有,是我自己醒的?!边B笙在他身旁也跟著坐下來。 “你醒了有許久了?”她問。 “一直未睡?!?/br> “想家了?” 月色一時繾綣,流光宛若絲帶在心上扎緊了一只結,長恭沒有作聲。 連笙知他不愿回答,便也默默陪他長坐。 丘上黃草,時已入秋,草色早已失了夏日碧翠,冷月下透出枯萎喪氣來,折了月光,映進長恭眼里。長恭已然維持這個姿勢許久了,今日團圓夜,軍中生了篝火,將府擺下家宴,此刻無論是戍邊將士還是衛(wèi)氏宗親,理應都在恣意把酒,或許已然醉了,可他皆不在場。他在趕往漳州的路上,為一點也許微乎其微的可能,晝夜奔行。 想到兩處的熱鬧,便覺己身越發(fā)清冷。 他從來不是愛熱鬧的人。打從八歲離開江州以后,他便從來皆是孤僻不合群的??墒钱敶艘?,無論途徑的哪座城池,城里無一不是萬家燈火,他在寂靜無聲的野外宿著,竟也還是生起了一絲合家團圓的渴望。 合家團圓,可他沒有家。 早在十多年前,他還是個孩提時,便已明白,他家沒了。親人們都已結伴去了冰冷地底,只丟下他一個人活在世上。這世上的人是那樣的多,多得好像人世間熱鬧非凡,可這熱鬧與他無關,再多的人也與他無關。 他在丘上獨坐著吹塤,塤聲和月,睹月傷懷,想到天地間自己孑然一身,一時正在心灰意冷,然而身后踏著野草一聲極輕細的腳步,卻倏然教他心頭微微地顫了顫。 于是塤聲停了,他輕輕開口,與連笙打招呼。 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還沒見著她人,只聽到她出聲回應,他竟會像溺水之人驀然松了一口氣般,待到她折到他身邊坐下來,便覺這一口氣長長呼出,跟著人也從那瀕死壓抑里重新活了過來。心間忽而生出一點勇氣與盼頭來,或許在這茫茫塵世里,他還不是一個人。 正在漫漫涌起的些些感激里,轉眼聽見連笙淡淡開口道:“我從生來,便沒過過中秋?!?/br> 長恭側回頭望向她,月下抱膝而坐的側影,忽然與那夢中祁山頂上的剪影撞在一起,一時恍惚,聽她繼而說下去:“我是一名棄嬰,我的師父在蓮花叢里撿到我時,我就睡在一張大蓮葉上,于是師父給我取名‘蓮生’,后來又嫌棄‘蓮生’二字太直白普通,配不上他盜圣關門弟子的身份,遂才又改作‘連笙’。師父雖撿起我,卻因他性子豁達,不愿意死后拘泥兒孫繁文縟節(jié),是故并不將我當作家人,只肯讓我認作師父?!?/br> “當初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