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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卷十六 起事(貳) 長青行前來向他要手信與戰(zhàn)俘名冊時, 長恭特意又問了一次他將如何打算,長青依舊淡漠至極,不得已, 他才以手信與戰(zhàn)俘名冊做要挾, 從他口中套出話來。 原是前些時日與墨先生夜觀星象,墨先生說起不久將有一場日食, 他方才想到可以借此機緣,前往益州。 益州百姓靠天吃飯, 比之別處尤甚, 對天意自是無不敬重。于是長青帶了二位先生與連笙, 先鑿一暗道用于疏引泉水,再將龜形大石刻上字后,趁夜沉到古泉池底, 待到白日里百姓聚集,將生石灰投入古泉水中。 泉水滾滾,引渠度水,水落石現(xiàn), 四野皆驚。 當此時,連笙便混在人群當中,將先就備好的木牌神不知鬼不覺塞進眾人衣袖。 如此, 引起民心惶惶。茲要民心起了動搖,那一切便都好辦了。 長恭給他蓋了帥印,將戰(zhàn)俘名冊交與他,候了十余日, 便真就得到了他凱旋的消息。 這一年,豫王與長恭合而起事,以荊州為據(jù),先后拿下了鄞城所在岳州、西面益州。九月,北燕得知齊國內(nèi)亂,衛(wèi)家軍已于一夫關(guān)撤離,不甘錯失良機,再度卷土重來。朝廷一方求和不成,割地不愿,加之少了衛(wèi)家軍并虎龍騎兩支銳師,抵抗得分外吃力,不得已只得將兵力北調(diào),暫時放了起義軍一馬。 豫王軍與衛(wèi)家軍得了難能可貴的片刻喘息,抓緊時間擴兵買馬,囤糧草、儲備軍需,鄞城與荊州皆是一派休養(yǎng)生息的景象。待到冬深,北燕因極地苦寒,供給上日漸吃力,在與朝廷軍廝殺數(shù)月之后,終于從邊境退兵。朝廷兵馬亦從北方戰(zhàn)場退下,正因連月廝殺倍感疲累之際,卻不想反遭衛(wèi)家軍與豫王軍伏擊。 豫王軍與衛(wèi)家軍蟄伏以待,將和北燕鷸蚌相爭的朝廷軍逮了個正著。 年關(guān)以前,起義軍又順利拿下了營州與并州。 這個年,連笙第一次在軍中過,卻過得并不算好。 因在年前又多拿下了兩個州,鄞城內(nèi)外四處皆是喜氣洋洋,唯獨趙皇宮中,她與長青住的小院內(nèi),卻是截然不同的分外冷清景象。 自打她隨長青從益州回來,去向長恭復命的當日,她便感受到了,他們兄弟二人間的不對勁。她也清楚知道他二人間的不對勁是為了什么,于是一連幾月,院子里就同籠了一層陰云,永遠散不盡一般,無論外頭再如何熱鬧歡慶,全與他們無關(guān)。 從他們自益州返回后,長恭便也搬進了院子里來住,院中五間房,原也只住了四間的,他便撿了剩下的,最靠近院門的一間小屋子住下。只是名義上是搬了進來,卻因日日忙在外頭,從早到晚也見不到人,后來伏擊朝廷軍,又是一連十來日未回,終于到了回來這天,已是年關(guān)的前一日。 長恭盔甲也未卸,一入院門便直奔連笙住處去,連笙正在房里剪紅箋,忽一抬頭,遠遠見到長恭大踏步向自己而來,剪子一丟便雀躍著沖了出去。 然而人還未能撲到前頭,卻見旁邊一間屋門“吱呀”一聲開了。長青方巧開門出來,連笙與長恭循聲一見,也不知是怎的,竟都雙雙停下了腳。 以前因他二人沒能剖白心跡,自然也就從未考慮過的長青的問題,如今因彼此確認了心意,反而被刻意地正視了。長青如何,終歸是橫亙在他們心頭的一個結(jié)。偏偏越不想面對卻越是顯眼,他們與長青在同一院子里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哪怕只是一天,竟也要彼此撞上無數(shù)回。 連笙過去從不曾發(fā)覺,時間還可以捱得如此艱難。 及至團圓夜,三人不得不在同一桌上坐著,氣氛更是僵硬到了極點,若非墨白二位先生仍在場,只怕連飯桌上的空氣都要結(jié)出了冰。 長恭白日里犒賞三軍,忙了整整一日,帶回酒食沒用幾口便借故疲乏先退了,連笙本也無心用飯,見到長恭退出,跟著也告辭回房去。白先生素來寡言,所食亦不多,兩盞茶功夫就先已停了筷子,跟著墨先生與長青,相顧無話,不覺默默也有些用不下去。一場年夜飯,生生竟吃成了一場冷飯。 二位先生收拾碗盞,長青幫不上忙,留在屋中只覺憋悶,便尋了個托辭出門去散心。 然而方才拐出院門不久,卻驀然聽見身后一聲輕喚:“兄長……” 他停下來,就見身后不遠處,拎了兩壇酒的長恭。 他未回房,原是在等他。 長青兩眼微微亮了,又瞬而黯淡下去,四下無人,唯余他們兩個,“兄長若得空,陪我去喝酒吧?!遍L恭說著走上前來,將一壇子酒拎到他跟前。 剎那間回憶侵襲,記起長恭入將軍府后的一年,他與長恭守歲無聊,心血來潮想去偷酒喝,那年的小小少年,也是這樣,懷揣了一壇子酒,拎到他跟前,滿頭還有因匆匆奔跑而滲出的細密汗水,和著大口呼吸的白霧在雪地里站著,霧氣氤氳。 記憶里被白茫茫掩蓋而有些模糊的小臉,眼神卻很亮,便一如眼前這雙眼睛,多少年過去了,少年已成大人,肩膛寬厚,獨當一方,唯獨還有這雙眼睛,殷殷期盼,仍是舊時模樣。 長青心念一動,這些時日來積攢的壓抑沉悶仿佛頃刻瓦解,從心頭高高筑起的壁壘上卸下,壁壘無聲,緩緩坍塌一地。他略一垂眼,接過酒來,點一點頭。 趙皇宮的大殿。 往日此處總是人跡不絕,只因今夜除夕,將士們都去了別處賀年守歲,一時放了空,偌大一座大殿竟就空了下來。長恭與長青在殿前尋了處石欄,一左一右,面向大殿而坐。 大殿此刻暗了燈,唯余檐下掛著幾盞紅燈籠,襯出一點過年的喜氣。 真就靜坐下來,兩人竟一時無話,默默碰了幾口酒后,還是長恭先開口打破沉默:“上次益州的事,一直沒能好生謝過兄長……” 他抬了抬眼,便見長青目視前方,只低低開口道:“我姓衛(wèi),衛(wèi)家軍的事,亦是我分內(nèi)的事,不必謝我?!?/br> 話音清冷,還透著些許生分。 長恭卻未在意,雙手撐于膝頭,捧著手中的酒,仍舊道:“即便不謝此事,也該謝謝兄長智計。有益州做后方,免去虎龍騎的隱憂,實是了卻了我心頭大患。過去是我太過尊大,眼下雖然拿了五個州,卻不過只是些小州,齊國十六州里,永、兗、襄才是關(guān)鍵,往后戰(zhàn)役兇險,還望兄長時常提點。” 長青眉眼微動,聽他話里幾近奉承,知他何曾這樣低眉順眼說過話,倏忽還是嘆一口氣,軟了下來。他黯黯道:“你不必這樣討好我的……” “我并未……” “這些時日我知你辛苦,是我心中過不去,算起來,還應同你道個歉。” 他神色黯然,長恭不由也壓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