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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了一份恨不能,恨不能是當日的自己來寬慰長恭,如今變作這副傷春悲秋的模樣,除了教他獨自傷心難過,她什么也做不到了。 可她做不到的,偏偏少陽做得到。 眼里長恭溫柔神色,夾雜連日來第一次從陰霾中解脫的一縷笑意,眼前少陽朝氣蓬勃,仿佛朝陽旭日,能夠驅(qū)散他心頭重重霾霧。 少陽歪了歪腦袋討好一般:“從離開永安城后,我已許久沒再見過煙花了,但是殿下哥哥回回皆說三年熱孝,不許放……” “如今三年孝期已過了,”長恭眼角倏然淺淺一彎,道,“等下個月,我?guī)憧?。?/br> “此話當真?”話里無盡歡欣雀躍。 “當真?!?/br> 第105章 卷二十 少陽(壹) 長恭大約是忙碌了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 明明人就在南陽城中,連笙卻一次也未見過他。長恭隨大軍住在營地,連笙人在豫王府里, 不好隨意出門去營中找他, 他竟也就一次都沒來尋過。 明明連笙什么也沒有做,卻也不知怎的, 心頭泛起的酸楚滋味,竟會將這樁事攬到自己頭上去。長恭因江州一行倍感沉重, 她卻什么也沒有做。 轉(zhuǎn)眼少陽的生辰將至, 少陽及笄之年, 因上巳節(jié)時豫王等還征戰(zhàn)在外,誤了及笄之期,便將少陽笄禮延至生辰當月。 兄妹二人母妃早亡, 當初因前太子一案受牽連逐出京都,被貶荊州,出京都時隨行女眷便不見多,后又從荊州遷來襄州, 又留了一些在原荊州豫王府里,如今南陽這處府中便只剩了少陽乳母并教引嬤嬤等十余位婦人。 雖在戰(zhàn)時,但畢竟公主笄禮, 仍是行得一絲不茍。少陽父母雙亡,長兄如父,遂由豫王cao持。白先生因德高望重,臨前三日由豫王親自登門, 邀為正賓,少陽因與連笙感情甚篤,遂也將她列作贊者。 連笙從未行過笄禮,滿十五那年,逢三月三日女兒節(jié),不過就是自己依葫蘆畫瓢,照著那些官宦家中小姐,束上發(fā)髻,插了根簪子意思意思便了事了。而今作了賓贊,參加少陽笄禮,心中觸景生情,也不由念起舊日時光來。 轉(zhuǎn)眼距自己的及笄之年,業(yè)已過去許久了。當初葬了師父,下山游歷江湖,不想這一走,回首卻是十年已過。 十年,想她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漫漫長長,光陰似箭。 她陷在舊日往事里驀然有些出神,直到身旁白先生再喊了她一聲,方才回過神來。 少陽跪坐于堂室正中,身著采衣,披頭散發(fā),由白先生為其束發(fā)。 正堂以東設有東房,少陽由乳母與嬤嬤引著,往來東房與堂上,隨禮依次著襦裙,配發(fā)笄,出東房拜長兄,再加深衣,配發(fā)簪,再拜正賓,三加禮服,配釵冠,拜見來客。 三加三拜禮成,少陽身著敞口大袖長裙,飾以佩綬,入席祭酒。取字聆訓,一番揖謝后,方才禮畢。 連笙立于席側(cè),目光在來賓里頭逡巡了幾回,見席上人頭攢動,參加公主笄禮的賓客皆是正裝列席,無不引以為榮,個個在席上端坐,卻獨獨不見長恭。 想來已然月余不見他的人影了,心中半是悵然若失,半是憂心,也不知道這月余時日里,長恭都在忙些什么。連笙這樣想著,忽而卻又憶起當日從江州回南陽時,下馬車前聽到長恭與少陽在豫王府前的一番話。長恭問少陽要何及笄之禮,少陽坦言久未見過焰火,當日長恭便道了一句“等下個月,我?guī)憧础薄?/br> 短短一句,當此時浮現(xiàn)在連笙心頭,卻教她心上忽而沉沉一頓。 是日晚間,連笙與少陽用過了飯正搬了藤椅靠于院中小坐,卻聽見外頭院門叩響。連笙起身去開,便瞧門口站了一高個少年,兩眼一笑:“連姑娘,少陽公主可在?” “單將軍……”連笙有些詫異,此時已是戌時三刻,單庭昀大晚上的,怎的會來豫王府中,然而轉(zhuǎn)念瞬而憶起,今日少陽生辰,長恭應過要帶她去看煙火…… 于是兩眼低低一黯,道了聲:“在?!?/br> “煩請姑娘通稟公主一聲,公主生辰,有大禮相賀?!?/br> 果不其然竟真是為著此事。 連笙遂而黯然側(cè)了側(cè)身子,道:“少陽公主正在院中,單將軍親口與她說吧?!?/br> 單庭昀來接少陽,連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本是尋了個托辭,不愿去的,可不成想單庭昀執(zhí)意邀她一路,少陽又不停央她,百般推托不掉,才只有隨他二人出了門。 一出豫王府,就見外頭黑黢黢的一片,也是連笙眼力過人,三言兩語提醒之下,少陽方才注意到府門前不知何時布了許多小竹筒子。竹筒夾道而列,一丈一對。少陽抬頭正要問單庭昀這是何意,便見他一個響指,應聲便從暗影里飛快躥過兩道黑衣黑影。 隨那黑影手中一點火光倏忽劃過,沿路竹筒迅速著了,依次燃起,星火四濺。 好似九重天上星華耀耀,全數(shù)擷來,栽于路旁,三余丈寬的路,沿路往遠處鋪去,鋪了整整一條街,遠望竟是造了一條地上銀河。 銀河閃耀,粲然熠熠,就見身旁單庭昀抬手一個請勢:“少陽公主,請吧?!?/br> 少陽滿面興奮之色,一把抓起連笙的手便往那道上奔去。 夾道銀光綻成一束束金白色跳躍的捧花,閃閃奪目,少陽尚未換下白日禮服,一身長裙教這沿路星火映著,更添明麗動人。沿路空無一人,她于正中踮著腳蹦蹦跳跳,倏忽轉(zhuǎn)了兩個圈,敞口大袖揚在腰側(cè),翩躚靈動,素雅襦裙隨地旋起,清影一舞,搖曳生姿。 連笙緩緩行在后面,見這夾道焰火綻放的星路銀河,耳畔傳來火焰燃燒“呲啦啦”的熱鬧之聲,面上微微含笑,注視著身前不遠處歡欣雀躍的少陽。 少陽無疑是歡喜的,然而于她卻不盡然。 眸子垂垂一黯,眼里乍起的一些羨慕,一些落寞。羨慕這樣不諳世事的好年華,落寞時移事易而今自己已然不復。羨慕長恭這樣耗費的心思,落寞他費心的人卻不是自己。 心中一時悵然若失,步子也跟著滯緩了些。 單庭昀見她不知怎的落在后面,竟又特意折返了來,推她快快往前趕了兩步。 “連姑娘飛檐走壁健步如飛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拖拖拉拉的?!彼呅吂?,“不指著你和人小姑娘一般又跑又跳,總不能也走得大烏龜樣慢?!?/br> 連笙笑了:“單將軍難得腳程快得過我,總要教你得意一番?!?/br> 話畢抬起頭來,趕上少陽些許,又一時好奇問單庭昀:“我們這一路是要往何處去?” “往前頭?!眴瓮リ捞忠恢?,便見煙花盡頭,于暗夜當中現(xiàn)出一尊龐然黑影來。 當此夜,正逢月初,月色掩了,徒余漫天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