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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殷懷源的唇角掛起一抹微小又不易察覺的弧度。 秋水閣中度過的十四載光陰是他迄今為止最快活的日子。她們?yōu)樗麚跞チ四切┪鄯x,讓他真正作為一個孩子,帶著稚子的純真蹣跚長大。雖然在他真正懂得的時候,那些能為他遮風(fēng)擋雨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 “……獲嗣慶基,厥功斯茂。俾陳典冊,式薦徽稱,謹上尊號曰昭慈皇太后?!?/br> 昭慈皇太后,這是這是他用了些手段才為母妃爭取來的封號。慈者,愛也,惻隱憐人。昭者,光明,日月之彰。 這是對母妃最好的懷念,亦是對母妃最好的報償。無論她們是生是亡,想此生不復(fù)相見,那這便是自己最后能做的,孝。 唇邊的笑意逐漸淡去,他瞇起眸子稍稍后仰,試圖將視線透過宮墻,似是要瞧一瞧那華清宮的榮錦貴妃現(xiàn)如今的模樣。 哦,錯了。 如今的華清宮哪還有什么榮錦貴妃,有的,不過是個連封號都被褫奪的穆寶林。甚至就連這僅剩的寶林的位分也只是看在她侍奉一場的情分上,這才沒有放開手來一擼到底。 至于三弟?哼!歸根究底,不過是個父不詳?shù)囊胺N罷。 修長地指尖不急不緩地敲擊腕下的龍椅,在空蕩的高堂上碰撞出輕微的響聲。 那時,父皇說的什么?是滾?還是帶著這個孽障一起滾? 跳躍地食指在空中停留了些許時間,畫了個圓圈再一次落到扶椅上。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般,唇角與那黑亮的眸子一齊閃開了些許的縫隙。 那真是難得的狼狽啊。不論是故作姿態(tài)的牽強辯解,還是附會不成瞬間變臉的樣子。 但不管怎樣,只要他在位一天,這樣的狼狽就會伴著他們一天。不論花謝花開,他們的故事終將會成為一代又一代人的談資,悄然而又堅定的傳下去,將那樣的宮廷密事刻進后人的記憶。即便不能顯露在陽光下,也要受到更為的折辱——遭受卑微之人的鄙夷,經(jīng)由卑賤之人的評說,將他們從本就不高的地面打進塵埃。 卑微的活著,屈辱的死去。 將遠放的目光一點一點收攏回來,兩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許是這典禮太過枯燥的原因,他的腦海中竟在不知不覺間地涌上了許多之前的回憶。 被那些略顯雜亂的記憶一篡,其間的仇恨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呼吸之間,畫面似乎翻轉(zhuǎn)到了她們還在的時候。 那時,秋水閣里的母妃是從來沒有那所謂皇妃的架子的,而亦喬jiejie所持的也不是一個婢子該有的姿態(tài)。那時,那個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她們?nèi)耍f著他的志向,她說著她的心愿,而母妃拈著蜜餞坐在旁邊,不時翻幾頁書朝這邊望來一眼。 不過似乎并沒有多久,那兩人就離了他的身邊。他去了鎮(zhèn)南軍,那個最接近南蠻也最是無序的軍隊。 一路從士兵到將領(lǐng),他以為自己像是一頭孤狼在前線獨自奮斗,卻從未料想在他的背后也早有人影立著。那些早被布下的棋子,有些埋得深些,有些埋的淺些,但在他最無助的時候,都或明或暗的給了他幫助。而這些人中,甚至不僅是聲名不顯的小角色,甚亦有著朝堂之上的執(zhí)棋人。 想必這些,是窩在皇宮中的那些人絕對想不到吧。想不到他的母妃竟然能在那么早的時候就為他留下這么一股力量,想不到像這樣混亂的戰(zhàn)場也能成為他崛起的地方。 他利用外敵,將將士們打磨為尖銳的長矛;利用現(xiàn)下的形式,將將士攏聚為忠心的部屬;利于內(nèi)外的壓力,將京中最尖銳的部分收歸到了自己的麾下。 在大勝之日,他帶著這些人光明正大的進了京都。在高聳的皇城下,沒有一個人不在猜測這些人的歸屬,卻也同樣沒有一個人相信,這些人的心早已為他們的統(tǒng)帥臣服。 可惜他們只想著爭,想著斗,斗過那些壓在他們頭上的人,摧毀那些可能會傷害到他們的力量。卻不會睜開眼睛好好瞧一瞧,著京都的天吶,在他們爭破頭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變了。 直到后來,立儲的旨意真的宣讀在那余聲繞梁的大殿上時,還有很多人不敢相信。那個曾經(jīng)毫不起眼的皇子如今已然立于庭上,身上著的,是最耀眼不過的明黃。 是啊,誰能想到,坐上這個位置的會是他殷懷源呢?那個沒有根基,沒有人脈,甚至生母只是宮女上位的災(zāi)厄之子。 想到這里,他心中一聲嗤笑。若是細究起來,他如今能夠成功登位也還有他們的功勞在。 畢竟如果不是在這樣關(guān)鍵的節(jié)骨眼上,只因受不住“小小的”壓力,或者還有些許挑撥,便將自己按在最深處的弱點傻傻的暴露在了人前,他也不會像如今這般輕而易舉地就坐上這個位置。 看著兩階的朝臣流水般的跪伏在地,激蕩地心情再一次沉淀下來。他站起身,伸出手,笑的一臉溫柔,迎向了他人生中除了母妃與亦喬外第三個帶給他溫暖與呵護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只屬于他的女人。 為了這個唯一,他難得的粗了脖子,與那些個朝臣在小書房爭了一次又一次,只為在這個地方將他的女人帶上這里。不是孤零零的鳳座,亦不是冷冰冰的朝椅,而是屬于他們兩人的,也只是他們兩人的,高懸而留有余溫的位置。 母妃,您看到了嗎? 兒臣如今,也有家了。 第32章 魔宮少主上位手札01 在余下的時間里,晏亓駕著車,與她幾乎踏遍了這個國家的每一處的土地。游走于山水間,吃遍各地小吃,感受各處的風(fēng)情,最后落腳于一個不起眼的小鎮(zhèn),花開花落四十載直至如今。 走到了最后,她的嘴巴開開合合想要對他說些什么,可限于年老的身體與心底的那一點畏澀,她還是沒能發(fā)出些許的聲音。 不過她想,他應(yīng)該是懂的吧。 微風(fēng)吹落桃花滿地,有一些落在她的臉上,又被什么給輕輕拂了去。帶著這面頰上存留的些許余溫,她終是笑著,緩緩闔上了眼睛。 而等到她再一次睜開眼睛去看世界,首先映射進腦海的又是那滿目的桃紅色。 這讓她忍不住愣了下神,猛地四下張望了片刻,像是還有些沒從之前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 不過緊接著,陣陣撕裂般的痛楚自胸口傳來,引得她整副身體都不由得微微戰(zhàn)栗。這樣陌生的感覺仿佛又在告訴她,雖是熟悉的景色,但這里大概已經(jīng)不是那處桃林而是另外一個嶄新的世界了。 定神吐出了口郁氣,勉強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簡單的周身查看一番,發(fā)現(xiàn)衣服完整不曾破碎,胸口處在詭異的不斷滲著黑血。沒有刀傷劍痕,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內(nèi)傷? 帶著些疑惑又在四周打量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