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覺得這一世不能蹦跳，也不能吃桃子，實在是太憋屈了，他想，比起一棵曬曬太陽淋淋雨就能飽的樹，他還是更愿意做一只能蹦能跳、還能吃桃子的小猴子。

    意識隨著桃樹的死亡而漸漸消散，小悟空在空明幻境的第一世便這樣結(jié)束了。待小悟空再次恢復(fù)意識時，他已經(jīng)變成了枯黃鳥巢中的一只通體雪白、玲瓏小巧的雛鳥，他的身邊，是一只和他一樣通體雪白、但體型較大的成年母鳥，這是他這一世的鳥mama。鳥mama告訴他，他們是雪雁，是注定要翱翔于天地、俯瞰于乾坤的雪雁。

    小悟空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做一只鳥，總比做一棵樹好呀，至少能動了。

    在鳥mama的教習(xí)下，小悟空很快地學(xué)會了飛翔。那種張開翅膀、遨游于天地的感覺是他以前從未體會過的自在恣意，小悟空每天都會繞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峰飛個幾圈，偶爾做猴子時翻筋斗的興致來了，便會在空中翻旋著飛行，體驗一下翻筋斗的舒爽暢意。

    小悟空有時會想到關(guān)筱音那只金絲雀，他不明白，同樣是鳥，她的飛行技術(shù)怎么就那么......嗯......蹩腳，總是飛著飛著就不小心地掉下來。在小悟空的記憶里，關(guān)筱音幾乎每次飛的時候都會出點事。

    小悟空覺得，他有了這次當(dāng)鳥的飛行經(jīng)驗，下一次碰到關(guān)筱音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地教教她作為一只鳥該怎么飛行，不然她總是這樣飛著飛著就在半空中掉下來，這樣是很危險的。

    冬去春來，小悟空這只小雛鳥漸漸地長成了大雪雁，小悟空的mama也漸漸的老了，再也飛不動了，每日只能懨懨地躺在鳥巢里，像是在等待著最后的死亡。

    小悟空很孝順，鳥mama不能飛行以后，小悟空便會每日飛到各種地方去為鳥mama覓食，覓食回來后，他便會守候在鳥mama身邊，跟她講述自己近日來遇到的有趣的事情，鳥mama每每心情低沉的時候，聽到小悟空說的這些，都會忍不住莞爾微笑，心情亦隨之開朗，但有的時候，鳥mama聽完小悟空說的趣事，也會更加的憂傷黯然，因為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即將永遠的離開小悟空，再也不能陪在他身邊。

    “孩子，我們雪雁，是注定要翱翔于這浩瀚天地間的。我死了以后，你要替我飛遍這世上的每一處地方，替我看遍所有我沒有看過的景色，幫我完成這個愿望，好嗎？”彼時，鳥mama吃力地伸出蒼老僵硬的翅膀，輕輕地撫摸著小悟空的頭，慈祥地道。

    “才不要，娘親你要看世上的美景就自己去看，你不會死的！我不要你死！”小悟空忍住眼眶里快要落下來的淚水，固執(zhí)地道。

    “哎，真是個傻孩子?！兵Bmama嘆了口氣，輕聲道。

    三日后，氣息奄奄的鳥mama忽然回光返照，精神了起來，她趁小悟空出去覓食的時候離開了鳥巢，獨自來到了山巔，清涼的山風(fēng)拂過她蒼老的羽翼，久違的藍天白云仿佛在召喚著她重新歸于天空的懷抱。

    她緩緩地展開雪白色的雙翅，像很久以前那樣翱翔于廣闊空曠的天空中，感覺仿佛回到了當(dāng)年的瀟灑與意氣。

    鳥mama在空中恣意自在地飛翔著，雪白色的羽翼與這藍天白云融為一體，仿佛她生來就是屬于這片藍天的。

    可是忽然間，那原本于空中振翅飛翔的翅膀仿佛一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一般，再也揮動不起來，隨之而來的自然是鳥mama的身體于山巔之上的疾速下墜。

    “娘親！”待小悟空尋到山巔的時候，便已經(jīng)遲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鳥mama朝深不見底的崖底墜落下去，如同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抓不住、碰不到。

    等到小悟空飛到崖底尋到鳥mama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jīng)是血rou模糊，殷紅色的鮮血染紅了純白色的羽翼，那個曾經(jīng)熟悉的身體此刻再沒有一絲氣息。

    她死了。

    小悟空呆呆地伸出雙翅緊緊地抱住她血rou模糊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呼喚她，卻是再也叫不醒她。

    那一刻，小悟空終于確定，她死了。

    耳畔仿佛幻覺一般地浮現(xiàn)起鳥mama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孩子，我們雪雁，是注定要翱翔于這浩瀚天地間的。我死了以后，你要替我飛遍這世上的每一處地方，替我看遍所有我沒有看過的景色，幫我完成這個愿望，好嗎？”

    “好?！毙∥蚩赵谛牡啄氐?。眼眶里的淚早已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不止。

    后來，小悟空按照鳥mama的愿望，飛遍了這世間的姹紫嫣紅、青山綠水，他到過大漠煙云，賞過湖光山色，飛過塞外河北，看過千島雪嶺......

    小悟空努力地去記住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景致風(fēng)光，只因為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看，他是代替鳥mama，和她一起在看。

    他的身體里流淌著她的血液，他，就是她生命的延續(xù)。

    他會代替她，完成她想完成的愿望。

    小悟空就這么承載著鳥mama的心愿，一直不停地飛啊飛。直到多年后的一天，小悟空終于也像鳥mama那樣飛不動了，于是，他便停在了他所在的青山綠水間，用他的眼睛最后地記住眼前的這一幕美景，然后，靜靜地死去。

    而在這空明幻境中，死亡和重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下一秒，小悟空再次醒來的時候，正被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捏在手中，此刻的他不是一棵樹，也不是一只鳥，而是一支產(chǎn)自湖州的狼毫毛筆。

    第18章 空明幻境（二）

    小男孩此刻正在房中捏著小悟空這支狼毫毛筆趴在桌子上畫烏龜，小悟空垂眸看了一眼，這畫的實在是不怎么樣。要不是有那么一個圓圓的龜殼，小悟空真認不出那紙上糊成團的一坨是一只烏龜。

    “少爺，您練字練得怎么樣啦？”一個小家仆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他看到小男孩筆下畫的那只烏龜差點沒嚇得眼珠子掉下來，“少爺，您這......這是......”

    “我在畫烏龜呀，怎么樣，好看嗎？”小男孩揚起圓嘟嘟的臉蛋，嘻嘻嘻地問道。

    小家仆連忙跪了下去：“少爺，老爺千叮嚀萬囑咐，讓您今兒個好好練字，您這樣可怎么成呀？”

    “好啦好啦，煩死了！我練字還不行嘛！”小男孩不耐煩地重新鋪開了一張潔白的宣紙，緊握手中的狼毫毛筆，開始寫起字來。

    小悟空凝神垂眸看小男孩寫的字——我、不、要、練、字。

    嗯，還有一行——我、要、出、去、玩。

    哈哈哈哈哈，看完這兩行，小悟空忍不住在心里笑噴了，當(dāng)然，不止是因為這兩行字的內(nèi)容，還有這兩行字的筆跡的歪扭糊亂程度頗有他曾經(jīng)初習(xí)字時的風(fēng)范，在感到親切熟悉的同時讓他忍不住對自己那時的蹩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