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有些眼熟？

    次日傍晚，穆皓嶸回家，告訴妻子女兒一件震驚朝野的事。

    閣老汪云辜在上朝途中猝死。

    “他住寓所，一直都坐轎入宮。誰知今日五更天，轎子抬進宮里，過了朝天門該下了，內(nèi)侍喊半天也沒動靜。掀起轎子，人歪在那里，已經(jīng)斷氣了?！?/br>
    ……

    太醫(yī)宣布汪云辜死于心疾，然而安佑帝不滿意，說以前汪閣老也沒有這個毛病，堅決認(rèn)為他死得蹊蹺，要刑部立案徹查。

    汪云辜位極人臣，看不慣他的高官不少，安佑帝親自抓起了這個案子，看誰都覺得有嫌疑。

    穆家也不例外。穆皓嶸被叫去御書房，皇帝嚴(yán)厲地盤問了很久。而在穆家巷，尚在擺靈堂的靖平伯府，以及穆凝湘的祖父穆老將軍府，都有負(fù)責(zé)此案的官員上門盤查。

    穆凝湘很憤怒。之前和父親、楓哥哥討論過，收買施偉和給靖平伯設(shè)毒局的多半是汪云辜?，F(xiàn)在他死了，皇帝倒反過來懷疑穆家。

    不過，穆家不是唯一被盤查的，還有瞿家，袁家，以及汪云辜得罪過的王爺，包括賢王。

    汪云辜以剛正不阿的直臣形象深得帝心，安佑帝連自己兒子——相應(yīng)地，后宮中他們的生母——都懷疑上了。

    所以，季元湛也沒能回梅州。他住在賢王府，一起受到刑部官員的盤問。

    ……

    翌日，百草閣臨近的茶館。

    楚尉霆將帽檐壓低，靜靜地看著走進包廂的范禹琛。他正關(guān)了門，轉(zhuǎn)身恭敬地行禮。

    “范公子，”楚尉霆開門見山，“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是，不管你和你的人接下來打算怎樣，暫且收手?！?/br>
    第73章

    范禹琛抬起頭, 楚尉霆正除下帽子, 一面示意他坐下。

    “你是位出色的統(tǒng)領(lǐng)?！背决獙⑵愫玫牟柰胪七^去，“但要分清輕重緩急。坐轎子那人，我們都恨不得碎尸萬段，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br>
    玉澄山寺一行，他與隱藏多年的謙益黨派掛上了鉤，這支衷心的力量不容小覷。最近才知道, 看似無所事事的范禹琛居然也是謙益黨人，在黨內(nèi)地位還不低, 是北方地區(qū)分會的新任統(tǒng)領(lǐng)。

    范禹琛以碗蓋慢慢撥弄著茶葉, “公子認(rèn)為我打草驚蛇了?！?/br>
    “不止?！背决钢媲暗那鍥霾铚?，“就像泡茶, 火候不到?jīng)_泡，整壺茶都廢了?！?/br>
    碗蓋從范禹琛手中滑落，復(fù)罩在茶碗上, 發(fā)出叮的一聲。有這么嚴(yán)重？“廢了嗎？”

    施偉的事他已查清。汪云辜?xì)埡χ伊歼€假惺惺地做老好人, 他怎么忍得住, 更何況施偉還給穆璟楓設(shè)圈套, 妄圖假莊進之手消滅穆二老太爺這一支, 包括凝湘表妹。

    “不到那一步?！背决闯鏊挠牣惻c愧悔，“可以挽救, 卻要多花一番功夫?！?/br>
    對于汪云辜, 他本來有另一套計策，“汪云辜手上掌控不少官員的生死, 還有許多機密信息?！?/br>
    按照原計劃，汪云辜在激烈的朝堂斗爭中倒臺，能牽扯大批關(guān)鍵人物，他便可借機安插自己人并發(fā)掘出那些足以動搖帝位的隱秘。

    “現(xiàn)在汪閣老‘突發(fā)心疾’而死，他手里握著的那根線就斷了?！?/br>
    這條線上拴著多少只螞蚱，乃至線的另一頭連著的火.藥桶威力如何，都不清楚了。

    楚尉霆抿了口茶，“為了不滿盤皆輸，我唯有另外布局。”

    另外布局。也就是說，原先的投入浪費了。范禹琛垂頭緊握著茶碗，好像感覺不到燙。片刻才松開，低聲道：“需要我做什么嗎。”

    “如果你信得過我，就等上一等。我的人會和你聯(lián)系。不要急躁，眼下風(fēng)聲緊?！?/br>
    計劃趕不上變化，可這是他的戰(zhàn)場。戰(zhàn)況瞬息萬變，他會做出相應(yīng)的調(diào)整，指揮千軍萬馬沖向新的陣地。查就查好了，安佑帝很快就會后悔的。

    范禹琛的手燙紅了，楚尉霆遞過一方濕巾子。范禹琛把清涼的濕巾覆在手心，楚尉霆安慰道：“好好照顧家人，將來有的是你們出力的時候?！?/br>
    這話一語雙關(guān)。范禹琛站了起來，“我明白?；厝ゾ透嬖V他們?！?/br>
    “多加小心。另外，你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心齊。”謙益黨分散在各地，力量不統(tǒng)一。范禹琛這么年輕，不知道南方派系能不能接受他，“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br>
    “多謝公子。”

    ......

    穆凝湘又來到了百草閣。

    “麻煩這位大叔，”她將一個小荷包遞給稱藥的伙計，“我想配這種香料，可是不知道需要哪些藥材?！?/br>
    “這個卻難?！被镉嫇项^，“公子稍等，小人去問問掌柜?！?/br>
    穆凝湘拿來的是楚尉霆送的香料。這幾天因為汪云辜案件，穆皓嶸經(jīng)?；夭涣思?，楚秀茹擔(dān)心丈夫，往往整宿不能安睡，剛有點起色的身體馬上憔悴下來。

    養(yǎng)病的人，休息是根本。穆凝湘很著急，便給母親用那香料。效果還是不錯的，但是被她這樣白天黑夜地耗，就快用完了。

    楚尉霆開的藥鋪總該有吧？穆凝湘坐在條凳上眼巴巴地等。

    今天穆璟楓、范禹琛都不得閑，她提出帶穆澤出門抓藥，楚秀茹本來不答應(yīng)，她妝成個黑臉小書生，把母親逗樂了，這才同意。

    其實她還抱著別的念頭。要能遇見楚尉霆該多好。

    伙計進去不一會兒出來，苦著臉道：“公子，對不住，顧掌柜說這香料甚是奇特，咱們鋪子沒有配方，不曉得抓取哪些。”

    “哦，那......”

    伙計馬上來個轉(zhuǎn)折，“藥閣里倒有不少促眠類的藥材，諸如黃精、梔子、百合之類，也有現(xiàn)成方子，小人喚個藥工陪公子看一看罷?！?/br>
    “好！”

    客人進藥閣首先要換特制的衣裳。穆凝湘頭上蒙了包頭巾，臉上掛著面紗，身穿藥鋪發(fā)的灰罩衫子，衣服太大，她覺得自己像只偷油的小灰鼠。

    她對著一架架奇奇怪怪的干藥草發(fā)愣?；镉嬚f去喊藥工，把她撇在這里。沒有別的客人，而穆澤換衣服到現(xiàn)在也沒過來，此刻，藥房冷冷清清的，只她一人。

    穆凝湘等得無趣，索性自己在藥架之間走動。有層架子上擺著一筐筐碧綠的藥草，她好奇地走過去，原來是新采的柳葉。

    “垂柳之葉性味苦寒，有清熱解毒之效，入藥泡茶均可，心情郁結(jié)、睡眠不好又無藥可抓的話，不妨試試它?！?/br>
    眼底酸澀起來。那段快樂而短暫的時光，她坐在老柳樹旁的秋千下，楚尉霆就是這樣笑著逗她，也總能令她笑。

    后來……他就永遠(yuǎn)離開她了。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帶給她的總是歡樂。

    “湘湘?！鄙砗笫菧厝岬穆曇?，輕得像耳語。

    她猛地回頭，拼命揉眼，以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