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那份彈劾奏折的。

    那是穆皓嶸彈劾莊進的折子，上面還有截然相反的朱批，都是安佑帝批示的。

    被劃掉的批示寥寥數(shù)語，觸目驚心。

    穆皓嶸無中生有、誣陷貴戚，擬重罰。

    續(xù)寫在后的則是，穆御史不畏權(quán)貴，大膽揭發(fā)霸凌百姓之事，實乃鐵面直臣，理當(dāng)提職。

    穆凝湘記得自己顫抖著解開捆扎那盒卷宗的帶子，又發(fā)現(xiàn)了其余奏折，一是為穆皓嶸說好話的，二則是能板倒莊進的各類證據(jù)。

    寫那些折子的官員，現(xiàn)在都成為御書房的?？?。

    當(dāng)時季元湛見她半天沒動靜，在外面喊了一聲“湘湘你不是睡著了吧”，她趕緊把卷宗收好放回去了。

    回家也沒敢問父親。那些為他說話的折子是不在朝會上當(dāng)眾呈閱的，直接走別的渠道送給皇帝批覽。

    所以，穆皓嶸始終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職。其實穆二老太爺知道兒子貿(mào)然彈劾是很生氣的，說他不懂韜光養(yǎng)晦和圓滑變通，和死諫有什么區(qū)別。

    而如果，這些維護穆皓嶸的人都是季元湛授意的話……

    季元湛當(dāng)時還是慶怡王爺世子，與她素昧平生，他為什么要幫她的父親呢？

    那個時候靖平伯府的三位高官已經(jīng)都倒下了，比照前世，穆二老太爺這一支，也會一個接一個地“病死”。

    搖搖欲墜的穆家，對季元湛能有什么幫助呢？事實是，他使穆家渡過了危機，避免了可怕的厄運。

    車子搖搖晃晃，穆凝湘望著窗外的夕陽，心情復(fù)雜。

    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得知堂伯父他們的兇信而病倒，正是在梅州督學(xué)行署。

    那晚季元湛請嚴(yán)軾恒吃飯，得知了她焦心的事。她燒得昏昏沉沉，恍惚記得和誰說話，她把她的擔(dān)憂一股腦兒地告訴了夢里那人。

    醒時握著手的人，正是季元湛。

    在夢里，她不停地說著，她要回家。如果穆家沒人了，她也不想再活下去。留在楚家的結(jié)局，還不是一樣的死。

    原來不是夢，真是季元湛在引導(dǎo)和聆聽？

    穆凝湘深深地吸了口氣。季元湛這哪里是利用她，分明就是……

    馬車還在飛馳，車簾卻被撩起，有人閃身躍入，輕巧地落在她身前，沖她微笑，溫柔地喚，“湘湘?！?/br>
    ……

    “湘湘，”頭頂傳來呢喃般的低語，“怎么不說話?！?/br>
    懷里的少女乖巧而沉默，他覺得不對勁。他好久沒出現(xiàn)，她是不是生他的氣？

    穆凝湘從楚尉霆懷里抬起頭，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

    原來季元湛說的護送者就是他。

    季元湛讓楚尉霆送她，方便他們見面。

    她給楚尉霆繡手帕，季元湛不但沒有什么不高興的表示，似乎還很開心。

    季元湛知道她對楚尉霆情有獨鐘……

    而她剛剛弄清楚，季元湛，是穆家的恩人。

    “湘湘不高興看見我嗎？”抱著她的男人抵著她的額。

    “怎么會！”她害羞地埋入他的懷里，“我剛才在想事情……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我想看見你驚喜的樣子。想不想我？”

    “想??！每天都想！我還很擔(dān)心！我害怕你被人追殺——”

    她的話被他的唇堵住了。

    他貪婪地吞噬她的唇舌，吮吸那甘美芬芳，待自己幾乎把持不住才松開，嗓音低啞，“又胡思亂想?！?/br>
    最喜歡小狐貍現(xiàn)在的樣子。臉蛋兒紅彤彤的，身子嬌嬌軟軟的，乖乖地坐在他膝頭，小手繞過他的脖子……

    啊，他快點完成那件事吧，好跟她坦白。每天光能看不能吃，再這樣下去要憋死了。

    “湘湘，我來之前你在想什么呢，好像不太高興。季元湛薄待你了嗎？”

    她很奇怪他直接叫季元湛名諱，“當(dāng)然沒有了?；噬戏浅：??！?/br>
    楚尉霆摟緊她，低聲問，“怎么好呢？”

    “首先，他是位‘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的好皇帝?！焙喼辈幌袷前灿拥鄣膶O子。

    安佑帝已葬入皇陵，現(xiàn)在季元湛其實可以除服了，他這樣樸素是為了帶頭節(jié)省。

    華美的皇宮花銷巨大，他砍的都是自己的花用，太皇太妃們見他如此，做樣子也得效仿了。

    他登基后就宣布全國免除一年錢糧，并大幅削減稅賦徭役，又將所收集的富戶募捐款項用于招人開墾荒地閑田、購買糧種分發(fā)給農(nóng)民。

    “剛好現(xiàn)在北方地區(qū)可以種冬小麥，農(nóng)戶能過個好年，待開了春，算是真正的休養(yǎng)生息。哎，這些還只是我從父親那里聽說的?！?/br>
    楚尉霆點頭。聽她夸他還得強壓著不露出得意的笑，好辛苦。

    “嗯。他很好，待你也不錯，那你為什么不高興呢。”

    “也沒有不高興……是這樣的?！?/br>
    穆凝湘將自己發(fā)現(xiàn)的都告訴楚尉霆。

    “我居然欠下皇上這么大的恩情！”她震驚地道，“你說，他到底圖什么呢？”

    “湘湘，”楚尉霆緊張地問，“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他？”

    湘湘都這樣說了，季元湛總該能打動她起碼一點點吧。

    “你在說什么！”懷里少女微慍，“當(dāng)然沒有了。”

    “……”

    唉，也是啊?？此麊柕纳?。哪有希望自己的女人喜歡別的男人的！

    “湘湘真好?！?/br>
    她告訴他張?zhí)侍腿豢ぶ鞯氖?，“這就是后宮的女人，還有無數(shù)的人想塞女兒給他。唉！其實他挺可憐的?！?/br>
    只是同情他？不夠，太不夠了。

    “湘湘，我有話問你?！彼鹚南掳?，“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說不定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會不會……離……”

    他的話被她打斷。

    “楚尉霆，”她臉色蒼白，“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第90章

    她非常害怕, 怕自己愛錯了人。怕自己愛上的僅僅是前世那個隱晦地說著“我們本該在一起”, 為了營救她而慘死在楚奕鈞爪牙箭下的年輕人。

    這一世，楚尉霆不曾說過這樣的話，也沒有什么叔父與她的父親是故舊，與她定親的人，是季元湛！

    見他沉默不語，她試圖從他懷里站起來, “你什么都不告訴我，我對你一無所知, 你讓我怎么回答你的問題？”

    楚尉霆沒讓穆凝湘掙脫, 他用力攬住她的腰，將委屈的少女牢牢地禁錮在懷里。

    “湘湘。”他貼著她的耳朵, “你，著急回家么？”

    “什么......”

    他嘆息著捧住她的臉，“不急著回的話, 我?guī)闳ヒ粋€地方......你會知道我的, 真實身份?！?/br>
    她怔怔地看他, 那漆黑的雙眸像兩灣深潭, 籠罩著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湘湘,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