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地回答。

    程紹禟低頭望向地上的女子尸體，果然見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時候抓著一個盒子狀的暗器。

    “若是方才她按下機關(guān)，你便會瞬間被射成刺猬?！比f平那不辯喜怒的聲音又在他耳畔響了起來。

    “我殺了你們?。　倍輧?nèi)，方才那名被他重拳擊暈的少年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過來，撿起地上的長劍怒吼著朝他劈來。

    萬平寒著臉手起劍落，在程紹禟制止聲發(fā)出之前，毫不留情地將那少年斬殺當(dāng)場。

    程紹禟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凝固了，更像是有一股寒氣從他腳底板升起，很快便滲透他四肢八骸。

    殺戮、仇恨……

    “程統(tǒng)領(lǐng)，你可知似咱們這樣的人，最不能有的便是婦人之仁?！比f平又與眾人合力把尸體搬到一間屋子里，點起了火，看著被烈火瞬間吞噬的宅院，平靜地道。

    程紹禟一聲不吭，率先帶著人幾個箭步，瞬間融入夜色當(dāng)中。

    “他們到底犯了何罪？太子殿下為何要追殺他們？”待眾人到了安全之地后，程紹禟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萬平扯下臉上的黑布，聽罷皺起了眉：“程統(tǒng)領(lǐng)，你該知道這不是我們應(yīng)該問的問題?！?/br>
    “我如今只想知道這個?。　背探B禟壓抑著怒氣吼道。

    “我不知道，但我能告訴你，他們死有余辜?！?/br>
    “所以，你也無需有什么負(fù)罪感。雖然我個人認(rèn)為這些負(fù)罪感實在是可笑?！比f平的音調(diào)毫無起伏。

    見程紹禟的臉色著實難看，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勸道：“程統(tǒng)領(lǐng)，這樣的事你應(yīng)該盡快習(xí)慣才是。你可要知道，若是日后魯王登基，咱們這些追隨太子殿下的人會有什么下場，想必你也能猜得到?！?/br>
    “你以為，到時候，他們會放過你的家人么？”

    “你也別覺得太子殿下殘忍，從來權(quán)勢之爭便是如此。前朝圣祖皇帝算得上一代明君，在史書上素有贊譽，可他不一樣是弒兄殺弟方登上皇位的么？”

    “表面瞧來光風(fēng)霽月，那內(nèi)里便真的純凈無瑕么？”

    “身陷權(quán)勢斗爭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旦倒下，別說自己，妻兒必也是逃不了被殺的命運。”

    程紹禟緊緊抿著雙唇。

    萬平皺著眉，此時此刻，他總算是明白為何褚統(tǒng)領(lǐng)這回會派自己前來了，這位程統(tǒng)領(lǐng)雖有能力，但到底還是有些婦人之仁。

    焉知這回他若是留下一個活口，到時候引來的麻煩，別說賠上他的性命，只怕便是賠上家人，也抵不過殿下的怒火。

    他想，這一回或許是殿下給他的一個考驗。

    若過了，日后前程似錦；若捱不過去，只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第50章

    “屬下越距了, 只言盡于此, 還請統(tǒng)領(lǐng)仔細(xì)思量思量?！比f平恭敬地朝他躬了躬身，再不多話。

    程紹禟腦子里一片混亂, 總是想著那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啞聲問：“當(dāng)日通州城任忠大人府上失火，一家人葬身火海, 此事與你們可有關(guān)系？”

    他雖問的是“你們”，可萬平如何不知道其實他問的是此事可與太子殿下有關(guān), 搖頭道：“任忠之死，乃是魯王所為, 著實與太子殿下無關(guān)。當(dāng)日魯王本以為買通了何總鏢頭便可以萬無一失, 故而毫不猶豫地派人殺了任忠一家滅口，哪想到事情最后還是出了變數(shù)?！?/br>
    程紹禟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仿佛像是松了口氣。

    所以，當(dāng)年鏢局遭遇的連番禍?zhǔn)? 都是魯王所為，而與太子殿下無關(guān)。

    既然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 一行人自是不會久留, 立即啟程回京。

    太子府書房內(nèi), 趙赟猛地合上手中密函，冷笑道：“趙甫那廝竟在打兵權(quán)的主意, 想要將他的人安插入兵部, 也要看孤答不答應(yīng)！”

    他手下的幕僚紛紛建言, 應(yīng)該如何堵死魯王欲插手兵部的路，你一言我一語，各有各的看法，討論得好不熱鬧。

    趙赟始終一言不發(fā)地任由他們各抒己見，眸色幽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到有下屬前來通稟，說是侍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程紹禟與侍衛(wèi)萬平求見，他才喚了聲“傳”。

    幕僚們見狀，遂紛紛起身告退離開。

    程紹禟與萬平進(jìn)來的時候，屋里便只得趙赟一人。

    二人朝著上首的他行禮問安，程紹禟單膝跪在地上，沉聲道：“屬下前來復(fù)命?！?/br>
    “差事可辦好了？”趙赟輕撫著手上的指環(huán)，嗓音淡淡的，卻是讓人聽不出半分起伏。

    程紹禟張了張嘴，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體，卻是老半晌說不出來話。

    他身旁的萬平見狀便急了，生怕他觸怒趙赟，連忙大聲回答：“幸不辱命！”

    趙赟的視線卻是緊緊鎖著程紹禟，眸光銳利，似是不打算放過他臉上每一分表情：“程統(tǒng)領(lǐng)的說法呢？任務(wù)可完成了？可有留下哪怕一個活口？”

    程紹禟深深地吸了口氣，啞聲重復(fù)道：“幸不辱命！”

    趙赟定定地望著他良久，終于，嘴角彎了彎，滿意地道：“很好，孤總算是沒有看錯人！好了，你們也奔波了這些日子，回去歇息幾日再回來當(dāng)差吧！”

    “多謝殿下！”程、萬二人異口同聲地謝過了他的恩典，這才告退離府。

    而萬平，自然便將此回出任務(wù)的祥情原原本本地向褚良回稟了。

    褚良聽罷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也是在預(yù)料當(dāng)中，此番辛苦你了，你辦得很漂亮，回去好生歇息幾日再回來吧！”

    萬平應(yīng)了聲是，想了想，終是不放心地道：“程統(tǒng)領(lǐng)那日雖然沒有再說什么，只我卻覺得他未必會將我說的那番話聽入心里。若是如此，他總有一日會自己把自己拖累死。”

    褚良揉了揉額角：“一個人的性子豈是會說變就變，他這么多年來的認(rèn)知已經(jīng)根深蒂固，又怎會被你三言兩語便改變。此刻他只是受些打擊，心里怕是亂得很，只能待他慢慢想明白了?！?/br>
    婦人之仁用在當(dāng)差上自然不好，但是在兄弟相交上卻是再讓人放心不過的，或許這也是他為什么如此不遺余力地幫他之故吧！

    程紹禟一路沉默地回到家中，推門而入?yún)s覺屋里靜悄悄的，不知為何心口一緊，連忙加快腳步四處尋找。院子、堂屋、灶房、東廂等處均被他尋過，可卻始終不見妻兒的身影。

    他的臉色開始發(fā)白，緊握成拳頭的手也在不停地顫抖著。

    曾經(jīng)死在他手上之人的面容一個又一個地在他腦海中閃現(xiàn)，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小、小玉！”他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與害怕。

    “叫這般大聲做什么呢？”女子含著嬌嗔的話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