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信，也在我交給你的牛皮袋中。我因懷揣仇恨回來澳門，勢必引起一場血腥屠殺，在復(fù)仇成功前，不打算讓任何人為我擔(dān)心，是以沒有告訴爸爸真相。事到如今，我愈發(fā)躊躇，是否要告訴他：他尋找多年的女兒不但相貌全變，且是個殺人惡魔。我實在打不定主意，所以取個巧，就請你為我做這個決定吧。

    再見，我生命中一度不可分割的密友。

    再說一次，不要找我。你我之間，相濡以沫，實在不如相忘江湖。

    祝彼此自在、幸福！

    琬”

    ☆、尾聲

    一九五二年春，燕兆青不耐煩地等在汽車?yán)铩＠习胩?，霍真真才帶著兩個孩子從霍宅出來。

    兩個孩子幾天未見父親，爭先恐后地跑上汽車，搶著要父親的吻。

    燕兆青照例先親了女兒挽晴，再親她弟弟初曦。

    他問妻子：“爸爸不和我們一起去？”

    霍真真搖搖頭，一臉憂色：“他老人家又犯胃病，昨天吐了一晚上，早起用烏龍茶泡了小半碗飯，就著豆豉和蝦米吃了。他說他今天不想出去。”

    霍廷佑身子骨從來強(qiáng)健，但大約十年前開始，不知哪里出了毛病，七病八痛先后到來，近幾年，愈發(fā)嚴(yán)重，竟把一個健康的漢子，折磨成了一個病骨支離的老頭子。

    燕兆青隱約知道點(diǎn)原因?；敉⒂由碜映雒?，似是從他將王海富的那封絕命書交給他后開始的，可能他思念大女兒，悔恨她在身邊時，竟白白錯過了吧。

    這些事，霍廷佑不主動對他解釋，他也不好多問。畢竟他現(xiàn)在已娶霍真真為妻，有些事，還是任憑沉默得好。

    燕兆青隨口安慰了妻子幾句。兩個孩子吵吵鬧鬧的，很快吸引了他們母親的注意力。

    燕兆青生意越做越大，近來難得在家，今天偷得浮生半日閑，帶一家人去馬交石公園玩。

    公園在澳門東北角，依山而建，道路盤旋抵達(dá)山巔，遠(yuǎn)看像一顆螺絲。

    孩子們精力充沛，一踏入公園就順著道路飛奔向上?；粽嬲婧鸵幻Ｄ穾еL(fēng)箏和零食，緊跟在孩子們身后。

    燕兆青先也跟著跑了幾步，后來被身邊茂盛的花草樹木吸引，逐漸放緩腳步。

    休息天，頗有不少大人帶著孩子來此地玩耍。

    燕兆青走沒幾步，就被兩、三撥孩子呼嘯著穿越而過。不斷有大人的聲音在耳邊喊：“別跑，摔倒了可不許哭！”

    忽然，有位中年婦人走過燕兆青后又回頭看了他兩眼，停了下來。她驚喜地說：“三少爺，是你吧？”

    燕兆青一愣，仔細(xì)看看她，似乎在哪兒見過，卻想不起來。

    那婦人笑說：“是我，響鈴啊，以前在燕宅差點(diǎn)做到管家的。我樣子變了，你都認(rèn)不出來了吧？三少爺你也見老了，愈發(fā)像外國人了?！?/br>
    燕兆青聽著她的話，努力從她胖圓的臉上尋覓當(dāng)年那個俏丫頭的痕跡，他找不到。但想來，這位的確是響鈴了。

    他們并肩走了一段，響鈴敘述她現(xiàn)在的情況。原來她嫁了個商人，前不久他妻子病死，她因生過兒子，又跟了他多年，勞苦功高，所以立即被扶了正。

    響鈴看著，很是得意。

    但她看看燕兆青，又嘆氣，笑說：“三少爺，你如今可不得了。當(dāng)初誰能想到：燕家最出息的人，會是你這個淘氣鬼呢？唉，世事難料?！?/br>
    這時，燕挽晴因不見了父親，返回頭來找他。她看到他和一個陌生阿姨說話，就大叫了他一聲，跑過來拉住了他的手。

    燕兆青看到她就破顏一笑，憐惜地說：“怎么跑得滿頭汗？這是響鈴阿姨?！?/br>
    燕挽晴抱著他的手臂，乖乖叫了聲“阿姨”。她一對滴粒滾圓的大黑眼睛有些好奇、有些戒備地看著響鈴。

    響鈴沒有立即答應(yīng)她。她看著她，有些發(fā)怔。

    燕兆青奇怪地看了響鈴一眼，她才回過神，尷尬地一笑，說：“這是你女兒？和琬小姐好像。模樣像，神態(tài)更像。她看我這眼神……以前你但凡和哪個人走近點(diǎn)，多說幾句話，琬小姐就會這樣看著那人，好像別人在搶她東西似的……”

    響鈴?fù)蝗幌肫穑喝~琬十多年前就因毒殺燕翅寶之事命喪海中了，燕兆青現(xiàn)在的妻子，是霍廷佑的女兒，這孩子是他倆生的，怎么可能和葉琬扯上關(guān)系？

    她羞得滿臉通紅，正好她家里人在前面叫她，她便借機(jī)告辭。燕兆青也不甚留。

    響鈴一走，燕挽晴馬上又活潑起來，搖著燕兆青胳膊，要他走快點(diǎn)：“初曦他們一定到了，他會搶我的風(fēng)箏放?！?/br>
    他們疾步往上走了一段，把人都甩在后頭。燕挽晴有點(diǎn)累了，又不好意思直說示弱。她鬼鬼祟祟地轉(zhuǎn)頭看了她父親一眼，希望他自己發(fā)現(xiàn)。一看之下，她卻嚇了一跳。

    “爸爸？”小女孩又是害怕又是迷惑，“你怎么了，爸爸？哪里疼？”

    燕兆青滿臉淚痕，一把抱起她。他說：“爸爸眼里進(jìn)沙子了，你拿手帕給我擦擦?！?/br>
    燕挽晴忙拿自己用別針固定在胸前衣服上的手帕在他臉上抹了幾下。她不是很懂，但她覺得她父親絕不僅僅是被沙子迷了眼。

    她忽然問：“爸爸，剛才那阿姨說我像誰？”

    燕兆青淡淡地說：“像我一個朋友?！?/br>
    “我認(rèn)識她么？”

    “不。她在你出生前就離開澳門，去其它地方了?！?/br>
    燕挽晴頓時失去了興趣，她拉了拉父親領(lǐng)口，對他說：“你跑快點(diǎn)，別讓初曦?fù)屛业娘L(fēng)箏放?！?/br>
    燕兆青“哈哈”一笑，答應(yīng)了一聲，抱緊女兒，在她的歡叫聲中，朝山頂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