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嘆了一口氣道：“小姐當知你哥哥的為人，他豈是婦人能說動的？不過如今你既然要解除了與白家的婚約也是好事，何必整日哀傷，事情不是還有轉(zhuǎn)機嗎？”

    這邊馬車里時不時傳來抽噎的聲音，前方的馬車里倒是母子同坐了一輛。

    堯夫人此番前來，心內(nèi)另有一件牽掛大事，也懶得再跟兒子興師問罪。只單刀直入地問道：“圣上欲為你舉行大師之禮，你心下意思如何？”

    堯暮野知道母親問此話的意思，沉吟了一會道：“此番大戰(zhàn)前，圣上更改了圣意，與我迎戰(zhàn)之意相左，讓我觸動甚久，現(xiàn)在的皇室楊家，照比百年前他們初入江南時的光景又是改變了許多……如今世家?guī)追瑯s辱沉淪，我們堯家一枝獨秀屹立不倒，卻也不是根基沉穩(wěn)無憂……兒子想規(guī)避了大師之禮。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極至的榮耀，也往往是衰落的拐點。堯暮野此番戰(zhàn)功斐然，遠遠超越了歷代先祖，不能不高瞻遠矚，自己規(guī)避了超越人臣者該承受的榮光。

    他的這番話，倒是與堯夫人心中所想不謀而合，點了點頭道：“你這番陰奉陽違的苦rou之計，也是叫圣上在百官面前狠狠栽了跟頭，此番君臣如何修補，便要看你的本事，既然你不想行大師之禮，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堯暮野心內(nèi)早就有了主意，開口道：“兒子想要率領(lǐng)主將們，前往先帝墓陵，由圣上主持祭禮，告慰皇族天下。”

    堯夫人道：“此番你承襲的封地獎賞，也要多分給族中其他的子弟們，還有其他大族子弟，建有軍功者也要多加褒獎，不可一人獨居奇功，惹來別的世家不滿……”

    堯暮野點了點頭，母子在家事上不甚和睦，可在國事上的看法，倒是空前一致。

    既然做了決定，堯暮野立刻親手擬寫了奏折，派人快馬呈送給了圣上。

    在奏折里，堯暮野倒是收斂了往日的傲慢，謙卑地陳述此番戰(zhàn)役，無數(shù)子弟浴血沙場，雖然一舉洗刷了國恥，卻也叫普天下的大魏子民奉獻許多，此番戰(zhàn)后，需要休養(yǎng)生息，實在不宜大肆鋪張慶賀，愿陛下體恤臣子惶恐的心情，取消大師之禮，用皇族祭禮取而代之，告慰皇家先帝們在天之靈。

    作者有話要說：　　喵 粗長更

    ☆、第104章

    當堯暮野的奏折奉上龍案時，圣上正在與白水流對弈。

    新近京城流行雙陸棋。

    這種玩法從天竺傳來，只見二人的棋盒里各有黑白兩色的牛骨棋子，在棋盤的一旁放置著兩枚玉石骰子，每下一步，都要先擲甩骰子，再按擲甩的數(shù)字出棋。

    誰先將自己的所有棋子走入棋盤上縱橫阡陌的最后六道刻線內(nèi)，才算勝出。由于這種棋子有一半是靠擲甩的骰子數(shù)字大小決定，勝負俱是轉(zhuǎn)瞬間，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誰勝誰負。

    圣上向來喜歡嘗試各種新鮮的玩法，是以最近總是喜歡找來近臣對弈。

    當最后一子落定，白少才笑著道：“圣上英明，臣又輸了?！?/br>
    年輕的皇帝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哈哈哈大笑道：“白愛卿，你要修習一下擲骰子的技藝了！”

    說笑完后，皇帝才轉(zhuǎn)身取來那奏折，打開看了看后，哎了一聲。

    白水流沒有出聲，靜等著皇帝開口。皇帝又將奏折看了看，這才遞給白水流，感嘆道：“你也看看無妨，堯卿不欲舉行大師之禮，請奏取消，改為皇家祭禮，告知先皇這一喜訊。”

    白水流看后，沉默了一會笑著道：“堯太尉奏折里說到這一戰(zhàn)傷及了大魏筋骨，不欲鋪張浪費，當真是替圣上分憂，不知圣上的意思是……”

    圣上敲了敲棋盤道：“先前戶部呈報的奏折不是說大師之禮錢銀甚是緊張，詢問是否要向各個世家豪紳征收‘大師稅’用以充盈慶典的費用嗎？太尉體恤民情，戶部也便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徑自取消了大師之禮吧。”

    白水流笑著道：“臣遵旨，這就去辦?！闭f完便起身離去。

    當出了宮門的那一刻，白水流臉上的笑容不再。如今這朝堂上的博弈，與那雙陸棋頗有些類似。精心的布局，也奈何不了突然而至的變數(shù)。

    這次大師之禮，本是要坐實了堯家好大喜功，勞民傷財，爭剝其他世家的福祉，來修飾堯家功德的罪名。如此一來，堯家與其它世家的矛盾便是日漸浮出水面。

    可是誰知這堯暮野如今倒是變得謙遜了些，主動提出了取消大禮……

    白水流想到這，倒是輕輕吐了口氣，既然這般，取消但也無妨，不過京城接來的風云變幻，當是誰也預料不到的，對弈的趣味不也在此嗎？

    而且……她應該也跟著回來了吧。

    想到這，白水流玩味的笑了笑，整理好自己的衣袍領(lǐng)袖，大步流星地朝著宮門霧靄處的車馬走去……

    大魏三軍開拔進城，雖然取消了大師之禮連擺一月宴席的盛禮。可是百姓夾道歡迎的熱情卻是分毫不減！那一日的京城簡直的歡騰得如同沸水熱鼎一般。

    但是叫百姓略微遺憾的是，沒有看到主帥堯暮野和幾位將軍的身影。

    因為他們并沒有跟隨三軍入城，而是先一步去了皇家祭廟，告慰楊家的先祖。

    儀式簡單但不失隆重。圣上親自擬寫了祭文，高聲朗誦，文武百官在祭壇下垂首而立，聆聽著圣音回響，追思陣亡英魂。

    然后，群臣被圣上耳提面命，大戰(zhàn)雖然結(jié)束，可是邊關(guān)流民四處流竄，造成盜匪橫行，民不聊生的困局還亟待更為士卿竭力親為，一一解除民憂。

    這些民生憂患，一時沖淡了勝利的喜悅，更像是圣上在提點著堯太尉當初一意孤行，出兵惹亂一般。

    不過堯太尉的臉上卻并不見怒色，泰然自若地恭謝了圣上的臨訓，叫暗自想看笑話的人，好生失望。

    同前朝的男子們的暗流涌動相比，世家皇族的女子們就來得簡單直白些了。

    早前因為備戰(zhàn)，京城里禁止了各種宴席。諸位世家們僅是靠清湯寡水的茶宴應付日常的無聊，真是有些被茶水灌得飽足了。

    如今勝利返師，各個府宅終于尋到了正經(jīng)的名目可是設(shè)通曉宴飲與親朋同樂了。

    其中以禮部侍郎的夫人的宴席最為別致。

    瑞國夫人向來是舉辦宴席的好手，這次籌辦的宴席名目也雅得叫人敬仰，名喚“千軍宴”。

    便是夫人要邀請這次出征的年輕將軍們?nèi)雸@，在酒席宴會上給她們這些個身在京城不得領(lǐng)略大漠風光的女眷們講述一下大漠征塵鏖戰(zhàn)的種種。

    現(xiàn)在迎軍的風氣正盛，能與英豪們同飲也變得甚是吸引人。

    是以瑞國夫人的請柬發(fā)下去后，各府的女眷們基本都是回帖應邀出席的。甚至連圣上也聽聞了這千軍宴，笑著讓幾個公主也去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