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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看向皇帝。 皇帝也正抬頭看他,笑笑道:“清和有何看法只管說來,這不過是私下的小朝會,便是說錯了也不要緊?!?/br> 這是當他是小孩子嗎? 顧景云平淡的移開目光,垂眸道:“微臣覺得以和為貴?!?/br> 這實在和他們認知的顧景云不一樣,皇帝微微揚眉,這孩子雖然一直表現(xiàn)得溫雅有禮,但他一直都知道這孩子有些睚眥必報,身為大楚官員和百姓,大楚被韃靼這么欺負,依照他的性格不是應該主戰(zhàn)嗎? 皇帝等著他說理由。 顧景云卻已經(jīng)說完了,繼續(xù)挺直了腰背垂著眼眸安靜的站著,要不是他脊背不彎不折,皇帝幾乎以為他要睡著了。 他只能無奈的開口問,“理由呢?” “陛下真的要聽嗎?” 皇帝點頭,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顧景云抬起頭來,臉色冷肅,道:“陛下,臣這次一路西往南下,跨越了大半個大楚,不論是在才秋收不久的初冬,寒風大雪的深冬或是萬物復蘇的開春,一路南去北回,每天都能看到拖家?guī)Э诨蚴仟氉粤骼说牧髅瘢@意味著大楚不安。” “臣問過那些流民和當?shù)氐陌傩?,還做了統(tǒng)計,臣一路上共詢問過五百四十七戶,他們?nèi)ツ昀U納夏稅秋稅后一年勞作所剩三成以下者占了四成,而其中所剩無幾和舉債者便占了一成半,這一成半除了賣兒鬻女渡過難關外其余大多數(shù)淪為流民。收獲可以剩三成至六成者占了五成,而所剩超過六成者將將一成?!?/br> 顧景云黑白分明的眼睛抬頭淡淡的看著皇帝道:“或許是因為臣所選的百姓太過窮困,所以這數(shù)據(jù)很不好看,但陛下,除了夏稅和秋稅,他們還需納人頭稅,捐賦,若地方有令,他們還得服苦役,而這,臣都還沒有從收入當中扣出?!?/br> “雖然當著諸位大人的面說這些話很難聽,但眾所周知,大楚吏治渾濁不堪,如今朝中官員能拍著胸脯理直氣壯地說從未貪酷的官員有幾個?” “百姓不安,國庫空虛,兵士羸弱,陛下有把握在加征兵稅和兵役后可以讓本已經(jīng)風霜加身的百姓忍下,不造反,不逃亡淪為流民嗎?” 皇帝沉默。 顧景云的話說得很不好聽,但他卻怪不了他。 其余幾位大臣心中不悅,不免有些不服,正想出聲嗆他,顧景云卻突然扭頭看向兵部尚書,“季大人,我大楚三軍庫房中軍備還剩下多少?上次為全軍更換武器車馬是何時,共更換了多少,損耗幾何?其中邊關將士拿到了幾成?” 季擎垂下眼眸,臉色暗沉。 大家都順著顧景云的目光看向季擎,見狀心都一沉,難怪季擎一直反對出兵。 顧景云又扭頭看向戶部尚書,問道:“春耕剛至,夏汛將及,除去這兩項開支,國庫能撥出多少錢糧以作糧草?” 顧景云目光環(huán)過諸人,問:“這一戰(zhàn)你們計劃打多久,投入多少人力?” 眾人沉默,大家不是正在商量著要不要打嗎,決定了才能去算這些呀。 不過戶部尚書和幾位大臣還是下意識的算了算開銷,脊背不由一涼。 顧景云抬頭看向皇帝,沉聲道:“陛下,這一戰(zhàn)不是大楚要不要打,而是大楚能不能打。韃靼苦寒,又適逢內(nèi)亂,實力的確削弱很多,但大楚的境況同樣不容樂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是為保護百姓,也不是為了守衛(wèi)國土,這樣的戰(zhàn)事我們?yōu)楹我???/br> “您是一國之君,便不能只看到兩國疆域,看到皇室榮辱,您還該低頭看看腳下的江山,抬頭看看治下的百姓?!?/br> 秦信芳出列拱手道:“請陛下三思?!?/br> 彭丹和戶部尚書緊隨其后,“請陛下三思。” 皇帝心中巨震,沉默半響才道:“諸君先退下吧,容朕想想?!?/br> 秦信芳等人躬身便要退下,皇帝便留下他和顧景云。 事情還沒處理完呢,而且他也想就此事再詳細問問倆人的意見。 退出去的彭丹和諸位大臣一樣心中都有些不安,今天顧景云提的這些都直擊大楚最根本的問題,而這些問題都與眾人的利益密切相關。 但此時他們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不是無能,而是不能,不能跟他吵,跟他分辨,以免將戰(zhàn)火燒起來殃及自身。 賦稅,吏治,國庫,軍中虧空和貪酷,這些單拿出來都是能讓人萬劫不復的問題,顧景云卻這么輕飄飄的說出來了。 但他此時只是四品翰林,只是太子的老師,并沒有參政的實權(quán),剛才皇帝和太子只是問政于他,他的回答他們也都能找出抨擊的理由,但于他們得不償失。 現(xiàn)在就是要冷著,顧景云沒有參政的實權(quán),而秦信芳一向穩(wěn)重,此時也不會冒進…… 眾人胡思亂想間出了宮殿,而殿內(nèi)的皇帝卻徹底放松下來,整個身子靠在椅背上疲憊的道:“清和,朕的江山真的如此危急了嗎?” 顧景云沉默以對。 皇帝苦笑一聲,“朕早該料到的,但這兩個月來地方遞上來的折子太好了,全是歌功頌德和報喜的折子,朕心浮了?!?/br> “陛下今日能知道這點便已是天下之福了,”秦信芳嚴肅的道:“清和言語無狀,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搖手,“是他點醒了朕,朕謝他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他?” 想到顧景云的才華,皇帝心動不已,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著他道:“清和,朕給你一個官職,你來輔佐朕和太子如何?” 顧景云想也不想就拒絕,“微臣若掌實權(quán),只怕朝堂現(xiàn)今的平衡會被打破,而且臣對此也并無多少興趣?!?/br> 他頓了頓道:“陛下放心,臣是太子之師,治國理政皆在臣教導范圍內(nèi),您若有不解之處大可以讓太子來問我,何況您為君,我為臣,您與臣問政光明正大。至于實權(quán),臣實在不喜。” 太子最愛他這狂妄的模樣,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一掃陰霾之色,“好,朕若有不解之處上門找你,你可要像教太子一樣教朕?!?/br> 顧景云嚴肅認真的點頭,“陛下放心,臣有教無類,不論是誰臣都會認真教授的?!?/br> 皇帝欣賞他的自信和坦誠,秦信芳卻在心里不斷的嘆氣,才幾個月不見,他越發(fā)沉穩(wěn)干練,聰慧通透了。 他想插手朝政,塑造大楚,卻又嫌麻煩,浪費心神,所以只拿準了太子之師這一個身份。 太子代表的就是皇帝,到時他可以通過太子源源不斷的插手朝政,但他卻只是個四品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