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表面，直透本質(zhì)的人生哲學(xué)家，彼此既然完全無愛，作為子女，也就不用煩惱雙親的感情或離婚問題了。

    “……對了，你說了半天，還沒說清楚，你究竟想問什么？”

    “別的事情我不想聽鬼扯了，你就告訴我，當(dāng)年鳳凰島被滅之后，整個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哦，這個啊……”

    源堂點了點頭，緩緩道出當(dāng)年的舊事。

    由于羽族不歡迎男孩，我被生下不久，鳳凰天女就命人把我送去給老爸，但事先已派遣使者先行告知，所以帶我去第三新東京的使者，還未離開南蠻境內(nèi)，源堂就已經(jīng)趕到，將兒子接到手。

    雖說父親重視兒子是正常的，但一向在情感層面表現(xiàn)淡薄的百里源堂，為何這次會如此反常，表現(xiàn)出正常人的情感，這點一直到十幾年后的現(xiàn)在，都沒有人能夠理解。

    源堂接到孩子，一時還沒決定要立刻趕回家去，還是再上鳳凰島過幾天狂歡性愛生活，卻感應(yīng)到鳳凰島遇襲，便第一時間趕去。

    鳳凰島墜毀荒山，普通人沒有那么快發(fā)現(xiàn)，源堂卻有獨門追蹤技術(shù)，沒花什么力氣，輕易找到了鳳凰島的墜毀位置，仔細(xì)探查過一遍，從上頭的痕跡，還有幾名瀕死之人的遺言，他大致了解鳳凰島上的情形。

    單單只憑現(xiàn)有線索，不容易想到具體事實，畢竟鳳凰島上那幾個只剩一口氣的活口，并不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事實上，那些也不能算是活口，黑龍王行事周密，兩大究極魔法橫掃過后，鳳凰島上的羽族女戰(zhàn)士，要嘛是成了化石，要嘛就是尸體，保證是沒有一點生命跡象后，黑龍王、黑巫天女才離開的。

    源堂上了鳳凰島，找不到活口，他也不會魔法，沒法解開被深埋地下的那些化石，但對于地面上的那些尸體，他有方法將已死之人，變成瀕死之人。

    百里家堪稱是大地上最多仇人的家族，多年來能夠屹立不搖，沒給人殺光滅，豈同泛泛？除了玄武真功，家族里還有不少絕學(xué)，其中有些各具匪夷所思的效果，近似魔法、幻術(shù)，神妙無方，只不過變態(tài)老爸沒有傳給我而已。

    用手插入腦子，讀取記憶，這不算什么新鮮本事，但不修煉黑暗魔法，就能以異能形式發(fā)動這招的，放眼大地，只有百里家一家。高階的魔法師，能招死者亡魂來問話，這一套百里家雖然不會，不過，源堂伸手插入女子牝戶，灌輸真氣，只要是新死不滿一日，便能短暫重生，交代遺言。

    據(jù)說，這套異術(shù)本來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但連著幾代百里家主，打死也不愿碰觸男人下體，相關(guān)運氣法門于是失傳，如今只能用在女人身上……

    那些羽族女戰(zhàn)士，活著的時候就不知所謂，死了之后被拉活回來問話，能給出的線索也很有限，但源堂憑著個人的直覺，很快就把兇手判斷為黑龍會。

    找出了兇手，但也就只是如此而已，源堂不是復(fù)仇者，不會為此替鳳凰天女討回血債，也沒有哪個男人會為了噴jingye的垃圾桶被弄壞，特別去找人報仇，因此他讓該死的人死光，自己帶著兒子離開，走的時候順手消滅了痕跡，還做了一些禁制，后來之所以人們這么遲才找到鳳凰島遺跡，就因為他自以為是的多事。

    離開鳳凰島后，源堂一路回薩拉，路上整理情報，計算各種可能，得到了女兒可能落入人家手里的結(jié)論。

    而這個結(jié)論一出，他很自然地開始評估，敵人可能使用的手段。

    大部分的正常人，都只會想到，黑龍王會拿人質(zhì)來做要脅，不會想到什么其他的，然而，源堂與我都不是正常人，更很清楚黑龍王不會照平常人的思維來思考，既然連我都猜得到黑龍王會怎么報復(fù)，源堂沒有猜不到的理由，這家伙雖然常常少根筋，但聰明的時候，他比任何智者都厲害。

    看看手里襁褓中的兒子，源堂驀地醒悟，猜到了敵人會用的手段，盡管這個計畫耗時很久，中間的變數(shù)也多，很難cao作，比直接把人一刀殺了要麻煩太多，但以黑龍王的作風(fēng)，他會這么干的可能性很高……

    “我當(dāng)時腦里就只有一個念頭，上一代的恩怨不能延續(xù)到下一代，這件悲劇一定要被阻止，所以我立刻開始構(gòu)思應(yīng)付策略?！?/br>
    這話聽得我雙眼圓瞪，怎么都沒想到會冒出這句話來。

    身為整件事的罪魁禍?zhǔn)?，一切?zāi)厄的源頭，他完全沒資格講這句話，但他卻一點自覺也沒有，說得理所當(dāng)然，源堂為了給兒子一個幸福的人生，煞費苦心，他的首要目標(biāo)，就是把，兒子培養(yǎng)成一個武功高強、沒心沒肺的缺德之人，如果能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不去牽掛任何人，這人生幾乎就是無感，哪還會痛苦？

    基于這個大方向，英雄、釣梟雄都是不行的，最好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人物，這樣才不會有太多余、太激烈的一情感。

    不過，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句話，不管在哪里都適用，源堂雖然有想法，但他本身并不是杰出教育家，事實上，一生如風(fēng)又如云的他，連好好做人都做不到，更別說引導(dǎo)兒子乖乖走向自己目標(biāo)了。

    由于cao作上的失誤，養(yǎng)成計劃打從一開始就進行得不順利，目標(biāo)人物沒有如愿被培養(yǎng)成浪蕩子，還差一點變成地痞潑皮，嚴(yán)重偏離計劃，要不是有冷月櫻的及時出現(xiàn)，給了孩子應(yīng)有的關(guān)愛與庇護，那孩子在成長為浪蕩子之前，便會先人格大崩壞，成為無藥可救的神經(jīng)病患了。

    冷月櫻的出現(xiàn)，在某方面而言是好事，卻不全是，她令計劃再一次出現(xiàn)偏差，讓孩子在關(guān)愛下成長，越來越像正常人的樣子，這讓源堂頗為懊惱，于是他協(xié)助冷月櫻出嫁金雀花聯(lián)邦，既償還人情，也解決了問題，怎知道那孩子居然親來第三新東京，提出請求。

    聽到兒子那發(fā)自靈魂的誠懇請求，源堂心中大大為之震動了，冷月櫻所造成的破壞效果，遠(yuǎn)遠(yuǎn)超過預(yù)期，她不但給了兒子關(guān)愛，還教導(dǎo)了他什么是愛，單單她出嫁離去，便能讓兒子如此傷心難過，將來等黑龍王實際行動，天真而純情的兒子，如何能承受這打擊？

    開口允諾兒子，出手協(xié)助冷月櫻，這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哪怕要替她解除婚約，給予她永久的庇護，對源堂和第三新東京而言也沒難度，但這么一來，原本的計劃如何實施下去？身為人父，肩負(fù)重責(zé)，怎能讓兒子貪圖一時之歡，日后遭受更大的傷害？

    這個錯誤，無論如何也必須要修正，幸好，第三新東京還擁有修正問題的力量。

    不由分說，源堂將兒子送去洗腦，把這段有礙于他成長的記憶洗掉，盡管這會有點痛苦，但相較于日后將面對的沉重，眼下這點小小犧牲，仍是值得的。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哪怕源堂自負(fù)了得，他還是無法掌握人心，由于他過度cao作，洗腦引起了強烈的排斥反應(yīng)，造成副作用，竟讓兒子從此沒法修煉武功。

    當(dāng)初的兩大目標(biāo)，“武功高強”無法完成了，那“沒心沒肺”縱能完成也沒意義了。

    無法修煉武功，就無法自衛(wèi)，一旦缺乏實質(zhì)的自我保護能力，不管心境練得怎么強，最終也不過是任人魚rou的沒用東西。

    源堂深感懊惱，但第三新東京雖有通天手段，終究不是無所不能，已經(jīng)造成的破壞，無法消除，不管怎么嘗試，他都沒有辦法讓兒子再練武功，這個大失策一時沒有辦法彌補，兒子又對第三新東京反感強烈，持續(xù)高燒，藥石無用，若再將人留在這里，怕是早晚性命不保，迫于無奈，他只有讓兒子回到薩拉，那個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愛他的人存在之地。

    雖說把人送回，源堂并不是就這么算了，該有的保護還是要有，源堂派出高手護衛(wèi)，不分晝夜，在暗中保護兒子的安全，里頭還包括最高級的影子侍衛(wèi)，一種由魔法制造而出，以靈體形式存在，無影無蹤，威力無窮的超級護衛(wèi)，全天候保護兒子的安全。

    “……等等！”我忍不住出言打斷，“你是說……我小的時候，你一直有在我身邊安排護衛(wèi)？不是把我一個人扔在那里放牛吃草？”

    源堂看了我一眼，很奇怪似的道：“當(dāng)然不是，事實上，不只是你小時候，包括你后來在各地冒險，出生入死，哪怕一直到現(xiàn)在，影子侍衛(wèi)都在庇護著你，否則你哪能活到今日？”

    源堂的一番話，聽得我是頭暈眼花，怎么都難以想象，當(dāng)年在薩拉，每次我碰到危險，心里恨得要死，覺得一個人沒別人理睬、在乎，孤零零被扔在世上的時候，原來我身邊竟是有許多強力護衛(wèi)的？

    這聽來很不可思議，但源堂沒理由也沒可能在這件事上頭說謊，他更不需要為了得到我的好感，捏造這樣無聊的謊言，所以他說的護衛(wèi)群，九成是真的。黑龍會都能安排好幾批人，日日夜夜監(jiān)視我的動向，同樣的事情源堂要做，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可是……你說的什么護衛(wèi)，為何我從未見過？”仿佛被雷給劈了一下，我的意識有些迷亂，喃喃道：“特別是什么影子侍衛(wèi)，我只在書里看過這東西，之前我差點送命的記錄，每個月都有一大把，可……怎么那些影子護衛(wèi)，從來也沒發(fā)動過一次的？”

    “因為……男子漢需要鍛煉，所以我給各方護衛(wèi)下的命令，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不到真的危及生命，就不能出手?！?/br>
    “……你還真敢說??！”

    我怔怔地說著，愣然當(dāng)場，不曉得自己還可以說些什么。

    源堂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他所說得這件事九成是真的，他派出了數(shù)量不多，卻實力強橫的護衛(wèi)，因為護衛(wèi)派太多，反而會引起黑龍王的興趣，當(dāng)真派出為數(shù)眾多的刺客。

    在大多數(shù)時候，憑著這些護衛(wèi)，足以料理大多數(shù)問題，而隨著我年紀(jì)漸長，碰到的危險層級越來越高，源堂派出的高手也越來越強，甚至在東海、金雀花聯(lián)邦，連他自己都親自出馬了。

    ……所以，從小開始，我身邊就有很多隱藏護衛(wèi)？哪怕我碰到的危險再要命，其實都是安全的？

    剎那間，我感到無比荒唐，如果這個事實是真，那我這些年來的痛苦、掙扎又算是什么？我以為自己是個沒人要的東西，整天被人追殺過來、追殺過去，哪知到了最后，恐怕就連國王冷棄基的保鏢都沒有我多，而且，稍微深思一層，我身邊有的可不只是護衛(wèi)，還有黑龍會的多組密探，這些人此來彼去，潛伏在我的周圍，把我的生活看得一清二楚，卻從不讓我察覺……他媽的，我可不是實境秀的演員，這樣子的搞法，當(dāng)人是什么了？什么有生命危險就救，沒生命危險就不救，這是磨練？

    這又當(dāng)我是什么了？

    “為了讓你不受傷害，除了護衛(wèi)之外，別的計劃也在進行，最初開始進行一切的時候，為求保險起見，特別替你準(zhǔn)備了練習(xí)道具……”

    ……終于說到這件事上頭了。

    一個悲劇牽引一個悲劇，就是這種情形。不幸的人生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發(fā)現(xiàn)自己是基于特殊目的被制造出來，完全算不上一個人，最多就只是一件道具。

    我不知道源堂是怎么冒出這個想法來的，但從他有這個念頭開始，整個計劃連鎖失控，從我身上禍延至冷棄基、冷月櫻，還有后來的冷翎蘭與冷星玫，令他們成為無辜的受害者……與加害人。

    自從知曉冷翎蘭、冷星玫與我的兄妹關(guān)系后，我就一直試著思索其中的因果關(guān)系，猜測源堂這么做的道理，怎么想都理不出頭緒，直至與心夢相認(rèn)后，將果求因，才比較明白了。

    源堂的想法，說簡單也簡單，只不過一般人不會那樣去想。人是適應(yīng)性很強的生物，不管是什么樣的打擊，如果重復(fù)次數(shù)一多，最終也就沒有感覺，黑龍王的打算，既是用兄妹luanlun來打擊人，那就讓兒子先練習(xí)上幾次，感覺淡了，將來正式碰上，自然就不會痛苦了。

    不過，要練習(xí)……先碰上的技術(shù)問題，就是找不到練習(xí)對象，心夢已落入黑龍會之手，鳳凰天女生死不明，就算想再找個meimei給他，又要去哪里找？幸好，同父同母的搞不定，同父異母的總是搞得出來。

    為了盡早開始，源堂一刻也不浪費，甫帶兒子回到薩拉，當(dāng)晚就闖入王宮，把王后給干了，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制造出女兒來。不但干得快，還用上了特殊技術(shù)，兒子是年頭出生，年尾就有了meimei。

    既然是道具，當(dāng)然是越多越好，用壞了可以扔掉，馬上有得替補，所以有了一個，不能就此停止，馬上就開始準(zhǔn)備第二個。但這件事進行得并不順利，運氣不佳，制造出來的是兒子，不是女兒，不能當(dāng)成道具使用，沒等生出來就直接處理掉。

    類似的事情，不只一次發(fā)生，到了冷星玫出生后，皇后胎房受創(chuàng)過重，不能生育，人也瘋癲了，這個計劃才不得不打住。

    “……其實，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問題，第三新東京的技術(shù)力足可解決，換裝個新的生體zigong上去，照樣是不影響生育功能……”源堂的目光望向律子小姐，道：“但那個時候，他們強烈反對，拼死勸諫，再加上一些別的理由，我就終止計劃……忙了一場，只制造出兩件道具，效率太差了……”

    源堂說著，目光朝我看來，很是有點愧疚的意思，仿佛給我準(zhǔn)備的玩具太少，對我不起，我卻立刻用感激的目光，望向律子小姐，雖不知道當(dāng)年他們這些第三新東京的重臣是怎樣勸諫，但多虧了他們的努力，才沒有讓這個錯誤如滾雪球般擴大，否則如果再生一個到幾個，我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這些meimei。

    “我不問你是怎么有這種想法的，那是心理醫(yī)生的工作。但你要發(fā)神經(jīng)、要制造女兒，普天之下，有那么多的女人可找、可干，犯得著非選那一個不可嗎？我是說，她不是你兄……”

    我本來想說，“她不是你兄弟的老婆嗎”，因為冷棄基與源堂曾一度稱兄道弟，像交情很好的樣子，但深思一層，一個連普通人情感都不太懂的異常人士，要指望他講兄弟情義，這實在太苛求了，如果想不開這一點，最后痛苦的人只會是我自己。

    “因為他的老婆很漂亮啊，雖然很不耐cao，干沒幾下就壞了，但確實很漂亮，要制造道具，外觀絕對要精美，否則花了偌大力氣制造出來，將來你不肯，那些道具不是白做了？”

    源堂正色道：“所以，后來我停止計劃，倒不是因為那女人zigong壞了，主要還是因為她還沒被干進去，就兩眼翻白，口水也猛流，還大聲唱多啦A夢、哥哥爸爸，真?zhèn)ゴ?，腦子明顯不行了，我想說如果生的女兒也這樣，以后你大概也不愿意干吧？你都不干了，我為啥要花這么大力氣去干？”

    搞了半天，不是勸諫發(fā)揮效果，而是為了這個理由，這已經(jīng)不曉得是第幾次讓我覺得無言以對了，如果可以，我連冷翎蘭、冷星玫都想選擇不干，請你還給她們正常的人生吧……

    “當(dāng)然了，選擇那女人，除了長得漂亮，還有一個重要理由……我想現(xiàn)在的你應(yīng)該也能理解了?！?/br>
    “哦？什么理由？總不會是因為兄弟的老婆，干起來特別刺激過癮吧？這么荒唐的變態(tài)理由，我哪可能會理解？”

    “你說到哪里去了？專制帝王和臣下之間，哪可能有真正的兄弟情？就算嘴里稱兄道弟，實際上……友情比酒rou朋友還薄吧，你對那個巴閉也是一樣吧？平常一起吃吃玩玩，有需要的時候隨手就殺了，你干這種人的老婆，會特別有快感嗎？真是說笑?！?/br>
    源堂道：“她之所以在其他候選人當(dāng)中脫穎而出，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因為……她住得近！”

    “住……得……近？”我失聲叫道：“這算什么鬼理由？就因為她住得近，你就把她干到壞掉了？”

    “這為什么是鬼理由？你是不是以為我整天閑得沒事，就只處理你一個人的問題？從以前到現(xiàn)在，我每天都很忙的，有很多公務(wù)要處理，事情怎樣都做不完，晚上花時間替你準(zhǔn)備完道具后，還要趕回來辦公的，為了節(jié)省時間，當(dāng)然要挑一個離家近的美女，不然萬一對方住得遠(yuǎn)了，一來一回，我豈不是到天亮都不用睡了？”

    “拜托！就算要挑個住得近的，你可以挑個什么妓院啊，直接快馬沖去妓院，找個漂亮婊子中出，干完了再跑回家，不會耽誤你辦事??！”

    “爵府的位置離王宮太近，周圍不許設(shè)風(fēng)化區(qū)，最近的妓館也要跑一段路，再說，妓院與王宮有什么差別？”

    “這哪能一樣？王宮和妓院的差別就是……就是……”

    腦里混亂，一時還真想不出其中的差別，好不容易我才擠出一句，“皇宮里頭有很多的高手、御前護衛(wèi)，闖進去還要與他們動手，很浪費時間?。　?/br>
    “高手？在哪里？我沒看見！”

    同樣的一句話，如果別人來說，聽來會是自恃武功高的嘲弄語，但出自源堂口中，那滿滿的困惑語氣，我相信他是真的感到疑惑，想不通我所說的高手在什么地方，畢竟，這個男人在一些別人覺得理所當(dāng)然的地方，常常會少一根筋。

    而且，除了這個男人，也沒幾個人夠資格有這種疑問，正因為他是百里源堂，所以，他闖進皇宮的時候，那些所謂的高手、護衛(wèi)，別說是他一合之?dāng)?，恐怕才剛攔在他面前，給他隨手一揮，就飛出幾十米遠(yuǎn)或變成碎rou了，在他的眼中，從頭至尾，他確實沒看到半個高手……

    這一點，再次令我無言了。

    阿里布達王國當(dāng)時算不上一流強國，宮廷之中的高手有限，被源堂這樣來回掃蕩過兩次后，幾乎死傷殆盡，只好由源堂挑出手下的菁英來遞補，那些人本就是他的爪牙，哪可能會攔他，他自然更是橫行無阻……

    把一切聽到這里，我該知道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但就是怎么都無法理解，為何我受到特別對待？

    照源堂的說法……單純只考慮他的說法……他還真是一個完全為兒子著想，一心一意都在替兒子鋪路、準(zhǔn)備的好爸爸，雖說他的做法，搞到很多人家破人亡，半生不幸，不過那是他為人變態(tài)、做法變態(tài)的緣故，與個人心意無關(guān)。

    但我想不通，如果他真是那種慈祥和藹，親情至上的人，那也罷了，然而，看他對待其他兒女的態(tài)度，連冷血兩個字都還嫌太溫情，我不理解為何只有我一個，享受如此特殊待遇？

    也許，這與界線劃分有關(guān)，源堂一開始把冷翎蘭、冷星玫視為“道具”，他是一根筋直走到底的人，既然認(rèn)定是道具，就不會生出感覺，更別說親情了。不過，這個解釋仍無法解去我的疑惑，如果一切與“認(rèn)定”有關(guān)，那我為何被認(rèn)定為特別？

    有什么理由……我被當(dāng)成兒子來對待，而非道具？

    這個道理，我想不明白，所以縱然我不想多問，也知道問了絕不會有答案。還是忍不住心內(nèi)困惑，問道：“為什么……我的待遇不同？”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我兒子，在父親這里享有特殊待遇，有什么特別的嗎？”

    源堂答得理所當(dāng)然，好象我問這問題問得很怪，絲毫不覺得他自己的行為有什么問題。

    “我知道我是你兒子，估計你大概也做過基因檢測了，但我的意思是……其他人呢？為啥其他人就不是？你有些女兒被當(dāng)?shù)谰咭粯佑?，你有些兒子還沒生下就拿掉了，我與他們有何不同？為何就我特別？”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不智，因為源堂可能從未深思過這個問題，一旦被他想出結(jié)論，發(fā)現(xiàn)我與那些家伙沒什么不同，我可能比對上黑龍王更慘，只是我不得不問，這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要替冷翻蘭、冷星玫問個公道。

    聽見這個問題，源堂沒有馬上回答，眉頭緊皺，開始思索，我的擔(dān)憂果然不錯，那家伙確實沒想過此事。

    一時間，室內(nèi)一片死寂，沒有人敢出聲，誰都曉得這個問題的嚴(yán)重性，我和律子小姐都在等待，看看源堂最后找到的答案是什么。

    “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樣吧……”思索良久，源堂終于找到答案，“你是第一個出生的，在你之前，我本來打算讓百里家就此絕后，所以她懷孕的時候，我失望極了，第一想法就是殺了她，不過她武功高，懷孕初期我沒把握能輕易殺她，而且她人在南蠻，殺她必須專程跑一趟南蠻，路程遙遠(yuǎn)，我很討厭麻煩，老實說，路途遙遠(yuǎn)這一點，比她的武功更麻煩……”

    聞言，我再一次張大了口，半天合不上嘴。鳳凰天女如果在此，不曉得會作何表情？堂堂羽族女王，不但給人當(dāng)成jingye垃圾桶，還差一點就因為懷孕而被干掉了，如果不是因為源堂討厭舟車勞頓，趕路麻煩，派其他手下去當(dāng)刺客又打她不過，恐怕鳳凰天女的命早就不保。

    我雖然知道源堂極端討厭麻煩，甚至已經(jīng)到了變態(tài)的程度，還是沒想到他能貫繪徹到這地步，這樣想來，外界常常以為他蟄伏第三新東京，心思詭秘莫測，伺機而動，為該不會……其實他什么也沒想，只不過因為討厭麻煩，才死死待在要塞里不動，當(dāng)超級宅男的吧？

    等一下，源堂一聽說要把孩子送給他，他一秒鐘都待不住，立刻趕去和使者碰面，他是去接人的嗎？該不會……

    之前還沒有細(xì)想，只覺得源堂聽說有人要送兒子來，急急忙忙跑去接，這種事情怎么聽怎么奇怪，表現(xiàn)得太過正常，反而不正常，現(xiàn)在聽了前因后果，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可能不是去接人的……

    “你……你當(dāng)時該不會是……”

    “嗯，那時候接到通知，說是要把你給送來，我一聽就覺得很振奮，他們主動過來，我可以省好一段路程，不用趕到羑里去。為了怕你半路給人劫走，我特別動身去會合，原本是想在阿里布達境內(nèi)把人截住的，但可能興奮過頭了，腳程太快，使者還沒出南蠻便給我截住?！?/br>
    ……本來我就覺得，這家伙像是普通正常父親一樣，興奮地去接兒子，這種事很詭異，結(jié)果真相還真是不堪，估計那名羽族使者看到他迎面沖來的時候，眼中所見，不是一個滿面欣喜的父親，根本就是一個殺氣騰騰的煞神，但……既是如此，我又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呢？

    “哦，說到這個，我自己其實也挺意外的，就在我接過孩子的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很特別，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讓我發(fā)現(xiàn)……原來，有個兒子，成為人父，也是種不錯的感覺……”

    就是這一瞬間的頓悟，讓源堂打消了殺念，改變主意，去當(dāng)個好爸爸，但可惜這僅是頓悟，并非覺悟，所以他享受“為人父”滋味的角色扮演，熱情就只集中在這一個身上，對于后頭因為其他理由而被制造出來的“道具”，就單純當(dāng)?shù)谰呤褂茫瑳]有半分情感，因為他本就是個想親手把兒子干掉的冷血之人。

    當(dāng)然，若說他全然冷血無情，那也未必，對于自己的后代，他還是少少給了面子，要是沒有他在背后支持，冷翎蘭雖是公主之身，也無法穩(wěn)穩(wěn)cao控阿里布達的軍部，更別說發(fā)展得如此興旺，就這點而言，他已經(jīng)給出天大面子了。

    我一直想追究的理由，答案也出來了，我之所以獲得特殊待遇，沒什么了不起的理由，不過就是因為陰錯陽差之下，我意外變成了變態(tài)老爸的第一個兒子，就像商店街第一百萬名顧客一樣有特別獎項，純粹是幸運數(shù)字而已。

    在這之前，源堂雖然也有過弄大女人肚子的經(jīng)驗，但可能因為女方的武功太差勁，又或者是住得太近，省事不麻煩，所以還沒等孩子出生，就被他連孩子帶母親一起干掉，根本生不出來。

    我很慶幸，星玫不在這里，沒有聽見源堂的這些話，要不然，以那丫頭的天真?zhèn)€性，聽完這些話，多半是當(dāng)場翻白眼暈過去，至于心夢……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想不通，你要給我一個解釋，是關(guān)于心夢的！”

    “哦？你meimei??？有啥問題？”

    “當(dāng)然有問題！我知道你沒把她當(dāng)成女兒，出生號碼不對，又沒給你那種感覺的，你不會當(dāng)成女兒來對待，但就算是照你自己說的，為了讓兒子不受傷害，應(yīng)該也有其他的辦法吧？”

    我叫道：“你不是喜歡直接，怕麻煩嗎？要讓兒子不痛苦，不必用這么彎彎折折的方法，搞上幾十年，弄到自己那么麻煩?。∧阄涔δ敲锤?，手下又有那么多奇人，為什么不直接殺上黑龍會，把心夢救回來就好了？只要把人救回來，不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這才是真正的不麻煩??！為什么你不救？”

    最初，我是想好好說話的，但越是說到后頭，心里一股激憤便直涌上來，我知道直殺敵人總部，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哪怕是絕頂高手，武功高絕天下，想逞這樣的匹夫之勇，也是自尋死路的成分居高。

    我們能夠獨闖尸龍要塞而功成，并不代表我們很厲害，里頭帶有很大的僥幸成分，而且我們的成功，與其歸因于我們力量強大，我倒覺得有更大的成分，是在里應(yīng)外合這四個字上頭，若沒有鬼魅夕先讓要塞停住活動，再來一個白三小姐，指導(dǎo)我們攻向連敵人自己都不知道的破綻，哪怕我們實力再強，最多也不過全身而退，要攻破尸龍要塞是絕對休想。

    小的時候，總會覺得武功蓋世就無所不能，通天魔法便能讓人成神，但自己離那些境界越近，才會覺得人越是無能，任憑實力再怎么他媽的強，也不可能一個人對抗整個世界，不過……再怎么說，源堂他也不是一個人，該比我們能多做到一點事的，不是嗎？我有這個期待，過分嗎？

    律子小姐來到我的身旁，認(rèn)真地看著我，面有難色，搖了搖頭，輕聲道：“黑龍會不是一般的組織，實力堅強，人被帶到了他們總部，就算是我們也……司令并非全能，有些事情，他同樣是有心無力的……”

    這個說法，我不是不能接受，但若可以，我希望是源堂親自對我說，至少由他親口說出，我的感覺會好很多，比較不會那么怪他，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從我提出這個問題后，他就一直沉默著，什么話也不說。

    我不知道源堂怎么了，朝他那邊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他仍是維持原姿勢不動，雙手放在桌上，戴著白手套的十指交疊，擱放在鼻端，但一直銳利的目光，卻失去神采，眼神變得很空洞，居然已經(jīng)失神了。

    如此重要的時候，這家伙居然走神了，全然不把我的問題當(dāng)一回事，一種被蔑視的感覺，再次點燃我的怒火，正當(dāng)我要開口怒斥，整個房間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繃，周圍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干，讓我有一種吸不著氣的窒息感覺。

    怪異的感覺，讓我著實錯愕，而引發(fā)這一陣異變的源堂，一度空洞的眼神，再次神采耀然，兩道目光銳利如刀，不僅如此，陣陣碎裂聲響，發(fā)自源堂面前的大桌子，也不見他怎么作勢發(fā)勁，堅實之至的超大桌案，仿佛遭到無數(shù)利刃切割，瞬間碎裂，化為無數(shù)細(xì)碎木塊，沒等落地，所有木塊、金屬塊，就全都被潛勁從內(nèi)部摧毀，化像源堂這樣的絕頂高手，對自己的力量早已收發(fā)由心，畢竟突破第六級修為，練上第七級的關(guān)鍵，就在于對力量的控制，源堂這樣的情況，要嘛是有意破壞東西立威，這似乎不太可能，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做，再說他對我們施威做什么？

    另一個可能，就是源堂情緒失控，控制不了體內(nèi)真氣，爆沖而出，造成了破壞，但這聽來更不可能，我怎么從來不知道這人還他媽的有情緒？

    我和律子小姐相顧愕然，都有點搞不清楚當(dāng)前狀況，就看見源堂在摧毀書桌后，一掌平托，另一手握拳，重重在自己掌心敲了一記。

    “對??！你說得不錯，這個辦法才是真正的省事，不麻煩，又不用花很久的時間，怎么之前我都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