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貓打翻了喬延錦家里的水杯。 “喲,這爆脾氣?!眴萄渝\欲抱無果,看著這只在茶幾上刁蠻任性的小公主。 “跟你一個脾氣?!眴讨?jǐn)庭無奈地心想,拿過掃把掃掉玻璃渣。 “所以,關(guān)于他,什么資料都沒找到?” “一點也沒有,哥,你聽我剛剛跟你講的,你該不會也和我那幫同事一樣覺得我在開玩笑吧?” 喬謹(jǐn)庭當(dāng)然覺得他講的事像個玩笑,但他極少看見弟弟開玩笑,所以多少也信點。 但是想想那什么,從天上掉下來的這種狀況,多少有些迷惑,不管這人從哪里掉下來,怎么可能會毫發(fā)無傷,喬延錦居然還準(zhǔn)確又輕易地接住了他。 更迷惑的當(dāng)屬關(guān)于這個人沒有一點信息資料。平常的生活習(xí)慣不說,對周圍事物的認知就像一張白紙,什么也不懂。喬延錦猜想過男人很多身份背景,比如黑戶,比如從小就被犯罪分子關(guān)起來養(yǎng)導(dǎo)致對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也比如失憶。 “需要哥幫忙嗎?我私下認識幾個查找人身資料技術(shù)很強的朋友,興許能幫上一點?!眴讨?jǐn)庭拿起貓籠,準(zhǔn)備帶小貓回去。 多個人幫忙當(dāng)然是好事,喬延錦看了看那間房門縫里露出來眨巴了一下的膽怯眼睛,謝了他哥一聲。 等喬延錦將喬謹(jǐn)庭送到門口時,喬謹(jǐn)庭忽又轉(zhuǎn)過身,對喬延錦說道:“記得有空回去,奶奶說的?!?/br> “…嗯。”喬延錦不冷不熱地答應(yīng)一聲。奶奶說的,其實是他媽說的吧。 折回去,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又對著那間房里的人說:“出來吧,那只貓走了?!?/br> 男人從房里走了出來,喬延錦看著電視換著臺,抬頭看了一眼男人續(xù)而又忍不住抬頭再去看一眼。只因男人寬松的睡衣從領(lǐng)口大敞,露出一對圓滾滾的胸肌。男人并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幅樣子莫明的讓喬延錦臉紅心熱,只覺得這個陌生的世界里穿的衣服都好奇怪。 喬延錦強行把自己的視線移開,佯裝鎮(zhèn)定地看著電視節(jié)目。 男人也坐在喬延錦的一旁,看著電視。 電視里播放的是某個最近很火的由歷史改編的古裝劇,現(xiàn)在是重播。 內(nèi)容畫面,是一個年幼的小皇帝坐在至高無上的皇座上,下面浩浩蕩蕩跪著一排又一排的君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br> “謝陛下?!?/br> 喬延錦又忍不住看向男人,卻看到男人盯著電視一副入迷的模樣。繼而又看向電視,他對這種文縐縐的古裝劇不大感興趣,就比如現(xiàn)在畫面里一群臣子勾結(jié)對立,你一言我一語,話里話外陰陽怪氣,看得他剛睡醒沒多久就又犯困了,他更喜歡看武打片段,現(xiàn)在遙控在他手中,想要換臺,卻看到男人對著電視十足入迷的樣子,就放下了手中的遙控,繼續(xù)看著。 待片段一轉(zhuǎn),便是兵荒馬亂的環(huán)境,鏡頭里有躺在路邊快餓死的干瘦小兒,有橫行霸道的盜匪,有弓著腰背著已死去的親人的老者,時不時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東西放入嘴里。朝廷下放救濟,自私自利的貪官打開糧倉,卻是將一大半糧食占為己有。 雖然知道這是演的,但是喬延錦看了都不禁皺了眉頭。 而旁邊的男人,卻是雙目通紅得緊。 “啟稟皇上,邊境的外族人近日確是越來越猖狂了,以臣之見,應(yīng)是有叛徒與其勾結(jié),若是不加緊找出這內(nèi)部叛徒,恐怕到時,就挽救不及了?!?/br> “皇上,李大人所言極是,其向來忠心于國。這叛匪盤踞邊境的消息也早已明曉,不如趁著內(nèi)部查抓jian細,提前派仇將軍去對付那邊境一戰(zhàn),以將那敵族與叛國賊子一網(wǎng)打盡,用時精短,兩全其美,也好快些解除朝廷之憂?!?/br> 進言的是王大人,殊不知這王李二人,便是這勾結(jié)外族的內(nèi)部jian細。 小小的皇帝聽不懂跪在下面的二人說些什么,圓溜溜的眼睛東看看,西看看,待一太監(jiān)一甩佛塵,恭恭敬敬地在小皇帝的耳邊小聲說了一會兒,便見那小皇帝奶聲回答:“兩位愛卿平身,朕依二位所言。來人,賞?!?/br> 兩箱金銀珠寶紛紛送至王李二府。鏡頭一換,便是這jian臣得逞笑容的特寫。 喬延錦撓了撓腳背,撐著頭看著。就算沒接著往下看也知道這個叫仇賀的將軍是個重要人物,其必定對jian臣的計謀有著莫大的威脅,所以被暗算支到邊遠的地方打仗,以好讓他們能在內(nèi)部搞事情。 電視里的片段再一轉(zhuǎn),便是紛紛揚揚的軍隊大戰(zhàn)。鏡頭里那位扮演仇賀的演員是近年來的影帝得主,只見他長刀在敵軍里勇猛揮霍,在光影特效下,將他顯得堅毅陽剛。 就在敵軍自制的長刃刺穿仇賀心臟的那一刻,他的副將以射光之速,生生擋在了仇賀面前。 “劉城?。。?!”仇賀驚怒,猛地殺出一片路,全然不在意自己腿上和肩膀上中了幾只箭,沖到那副將身邊。 “將軍……別管我……快……!”副將還未說完,脖子便被猛然穿過了一支長箭。便是一命嗚呼了。 “———?。?!”仇恨痛怒至極,朝那箭源之處猛殺,武力值爆點。 電視機前的觀眾喬延錦看得津津有味。但忽然感覺不對勁,轉(zhuǎn)頭去看身旁的男人,卻是驚訝起來。 只見身旁的男人面色慘白,捂著頭身體顫抖,呼吸凌亂。 “你怎么了?!”喬延錦把住人肩膀,近了才知道男人眼睛通紅,淚堵滿了眼。 男人捂著頭,胸膛劇烈起伏,喬延錦觸摸到他的手時是冰涼一片。 “跟我說,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唔……”男人死死抓緊喬延錦的衣服,頭痛得狠厲,零碎的記憶在腦海里不停閃現(xiàn),又如鐵錘一下一下狠厲地敲擊心鼓。 ——“大將軍,救救我……” ——“將軍,那蠻人欺人太甚!給我們做主哇!” ——“將軍且萬分小心!讓我等掩護將軍速速撤離!” ——“報!將軍,南臨一帶發(fā)現(xiàn)叛賊聚處!” ——“我大國永駐,英雄輩代皆出……” ——“大哥,我一點也不喜歡打仗……” …… 喬延錦抱著痛苦不堪的男人。 “我……我是……我是誰……我是誰……”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瘋狂盤問身邊之人,紅利的雙眼滿是淚水,雙手緊緊抓著喬延錦胸前的衣布,頭痛得靠在喬延錦溫和的懷里,胸膛起起伏伏。 喬延錦感受到懷中顫抖著的男人是有多痛苦了。手臂被男人緊緊抓住,力道大得不用看都知道會有紅印留下。 “我……我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 男人痛苦地撓抓自己的頭發(fā),面色悲苦,淚水如滾滾江濤,打濕一片沙發(fā)。 喬延錦使出十成力氣穩(wěn)住男人掙扎不安的身體,望此男人這般突發(fā)的痛苦,心里不由得擔(dān)慮萬分。忽而,一把將男人緊緊摟在懷里,手安撫性地揉揉男人凌亂的發(fā),又輕輕拍拍男人的背。 “嗯,嗯嗯,好,不想了,不想了……” 他極少這般溫柔的,放低聲音安撫受傷的人。他的心從來都堅韌刻苦,但絕對不是冷情無意,只是認為人總要學(xué)會獨自扛住那困苦的心情而自我療傷的,外人的安撫是沒必要的。而現(xiàn)在,他卻將自己從來吝嗇向外給予的溫柔,毫無保留的用在安撫懷中人身上。 男人漸漸放松?!斑?,咚,咚……” 他傾聽到恩人胸中心跳,在此之前那腦中零零碎碎又洶涌澎湃的腥血記憶,攪擾得他心慌意亂,頭疼欲裂,現(xiàn)此忽而又像是沒入溫暖河泉,沉靜舒適得仿佛溺于其中。 見男人平緩了呼吸,應(yīng)該是好多了,便放開男人。 看見男人紅呼呼的濕眼,臉色也恢復(fù)正常,此刻像種被丟棄后又找回來的委屈大狗狗,實在討人可憐。 喬延錦真不知道這個男人有過什么樣的經(jīng)歷。 他忍不住揉摸男人的眉:“別哭了,慢慢來,你哪不舒服就說?!?/br> 男人感受那手中溫暖,心里那些紛亂就此安靜下來。眨巴了一下紅眼睛,男人莫名希望喬延錦的手多摸摸他,但也不知如何開口,待那手從自己眉眼邊離開,心內(nèi)是戀戀不舍。 喬延錦帶著男人穿戴整齊,準(zhǔn)備帶他到外處走走。他覺得男人那對許多東西都陌生的模樣,不管他經(jīng)歷過什么,在他離開自己之前,都有必要幫助他認識認識對他來說陌生的環(huán)境。 男人再一次和喬延錦走在市中心人流密集的街路上,路過幾家服飾店,門外的音響正播放著廣告,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幾眼又趕緊收回視線,因為他想起來喬延錦上次和他說過這東西會吃人。 喬延錦注意全在男人身上,能不發(fā)現(xiàn)嘛,看男人這個樣子,突然覺得他上次為了試探男人想出的話有些好笑,沒想到把男人嚇到以為真是妖怪了。他趕緊向男人解釋,要不然一直誤會可不好。 “上次是跟你開玩笑的,它不會吃人?!?/br> “哦…那 為什么它會說話呀?” “它不僅會說話,它還能唱歌,這是音響,手機連了藍牙就能用?!?/br> “藍牙是什么?” “是一種無線連接技術(shù)?!?/br> “無線連接技術(shù),又是何物?” “…就是藍牙?!?/br> 男人還是聽不懂,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天上的東西吸引住了。他不可思議地指著刺眼的天空。 “恩人,你看!好大的白鳥?!?/br> 喬延錦順著男人的手,抬頭看了一眼:“那是飛機,可以載人,帶人去很遠的地方。” 他突然頓了一下,然后又問:“…你剛剛叫我什么?” “恩人…”男人不解的看向喬延錦。在男人心里,身邊這個給予自己幫助的青年就是他認定了的恩人,所以不覺得自己這么叫有什么不對。 “你…你可以叫我名字,叫喬延錦?!眴萄渝\別過頭不看男人。 “嗯,好?!?/br> 男人并沒有注意到,他的恩人,耳朵紅彤彤的。 逛了一個多小時,喬延錦看男人依舊興致勃勃的東瞧瞧西瞧瞧,卻也聽話的在喬延錦視線范圍內(nèi)活動。帶他走進一個科技館,這里人流密集,前來觀看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喬延錦從小就喜歡來科技館,對館里一些東西百看不厭,長大工作后就沒什么機會來玩了?,F(xiàn)在進了科技館,仿佛就像久別重逢。但男人是第一次來這,對展出來的東西都驚奇不已,單單這館內(nèi)的天花板就讓他嘴成o型。 喬延錦帶男人去玩靜電球,讓他把手放上去,男人也好奇,便聽喬延錦的話,把手附了上去。 喬延錦這人的笑點還是蠻高的,看到男人長發(fā)一根根豎起來的樣子也不禁笑了出來。 男人哪知道恩人的笑點,看恩人笑,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喬延錦想呀,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總是哭唧唧的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