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夜舒是在一間小破房里醒來的。他猜自己八成是被人販子給綁了，從前他出去玩了個瘋回去在謝云舒面前炫耀，謝云舒就嚇唬他說，在這么滿城地瞎跑，小心被人販子抓去了，賣給鄉(xiāng)下漢子做媳婦。謝云舒是知道他身上的秘密的，他們兩個還在一個桶里洗過澡，但是謝云舒人小卻穩(wěn)重，從沒與旁的人說過，更沒用奇特的眼神看他，他是真的將謝云舒當了自己一輩子的好友，可這下他只想和謝云舒那個烏鴉嘴絕交，說的話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這人販子想來也是窮得緊了，竟把他一身綢緞衣服給扒了，換上了一身粗布爛麻，還帶著股餿味。手上的一對掛了鈴鐺的銀手鐲也被扒拉走了。連發(fā)繩上墜著的小金豬都沒放過，全都給卷了個徹底。

    葉夜舒也不知道自己被綁了多久，早上出來吃了墊肚子的糕點已經(jīng)消化了個精光，如今腹中空空的，餓得難受。人販子沒綁他，恐怕是覺得他年紀小，跑也跑不掉，綁了留下印子不好看，賣不高價錢。他走到破房子的門邊，敲了敲門，外面一個打雷似的吼聲回應(yīng)道：“給我老實點！不然弄死你！”

    葉夜舒從小嬌生慣養(yǎng)，身邊的人對他都是輕言細語，哪里聽過人這樣對他說話。他心中氣急，但又知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便軟了語氣道；“大叔，可否送點食物給我？你們是要拿我去賣錢的吧？餓出個好歹豈不是虧了？”

    他哪里知道這人販子從來過得就是緊緊巴巴的苦日子，一見到這些有錢的少爺小姐就恨得牙癢癢，若不是不能把貨給弄壞了，他得毒打葉夜舒一頓才解氣，這下聽見這個小少爺竟然還問他要飯吃，冷笑道：“沒餓死就行，飯是沒多余的給你，你要餓得緊了，老子帶你去茅廁讓你吃個夠！”

    可憐小王爺從未見過如此粗鄙之人，一下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又被他惡心了一番，漸漸地覺著害怕了，盼著江右王府趕緊派人來救他。

    葉夜舒無事可做，成日里只能睡過去，要不就是數(shù)數(shù)螞蟻消磨時間。這破屋子里還有老鼠，每次他被跑出的老鼠嚇得無可抑制地尖叫時，外邊就會傳來那人販子的笑聲，像是殺死了殺父仇人一般快活。

    到了第二日，葉夜舒連尖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縮在墻角里，迷迷糊糊地想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他記得奶娘說過，這個世上最可憐的鬼便是餓死鬼了，臨死了都沒頓飽飯吃，他覺得自己可能就要變成那最可憐的餓死鬼了。

    葉夜舒心中暗暗罵那人販子，真是笨得可以，這么久都沒找到買家，害得他得在這餓死了。

    就在這時，他聽見自己邊上的小破柜子后面發(fā)出了輕微的響動，他一想到可能是老鼠就頭皮發(fā)麻，但又沒力氣躲了，自暴自棄的坐在那，心里祈禱著老鼠別咬他。

    破爛柜子持續(xù)地響著，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葉夜舒覺得柜子在一點一點地移動，他看見柜子后面有個洞，不算大，至少他不能從這個洞跑出去。

    他看見一只小手拿著一個饅頭緩緩地從洞里遞了進來，似乎是怕碰到墻把饅頭弄臟了，那只手的動作非常小心翼翼。

    葉夜舒餓得眼冒金星，這時卻覺得有了點力氣，一手搶過饅頭，塞進嘴里狼吞虎咽，這口還沒嚼幾下便又咬了一大口到嘴里，被噎著了也不舍得吐出嘴里的饅頭。那只手又非常貼心地遞了一個水袋過來，葉夜舒連忙接過，拔掉塞子喝了一大口，總算是把嘴里的饅頭咽了下去。

    吃飽喝足以后，葉夜舒將水袋遞回那個洞里，也不知道對方聽不聽得見，小聲說了句謝謝。他看見那只手接過水袋后，又遞了一張粗糙的紙過來，上面的字跡像是用細樹枝沾了紫漿果的汁寫的。

    葉夜舒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上面寫著：“你識字嗎”，他悄悄扯過對方還沒收回的那只手，在他手心上用手劃了個字“識”。

    于是那只手又遞了一疊紙，一碟紫漿果汁，一根麥稈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