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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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話 遲母約了玉盞帶遲家釀去一家早教機構試課。 她確定自己正兒八經(jīng)打電話約的只有玉盞一個,結果當天去了四個,加上她一共五個人。 他們在接待處站了一排,有女老師拿了試課小朋友的名單過來:“請遲家釀的家長跟我來試課教室哦?!?/br> 五個人像一隊直行的大雁,遲母打頭,玉盞跟著,后面是霍宴州,以及遲一奉與林戎。 遲一奉是來給遲母當司機的,而林戎最近與遲母打得火熱,從遲一奉那里聽說了這件事,便不請自來,一方面是在未來婆婆面前多露臉,另一方面是出于對玉盞的好奇。關于玉盞和他大哥,遲一奉給她講了個大概,林戎聽得目瞪口呆,打死她也沒想過遲家那個小孩是玉盞生的,玉盞也不是遲家某個不相干的親朋好友,真要是她能嫁進遲家,玉盞還是她名義上的嫂子。 林戎看著走在前面的玉盞,滿腦子都是游戲里夸張的特效配音:Unbelievable! 他們坐到教室里專門的觀察區(qū),幼師在教室里給一哄而上的小朋友分橡皮泥,遲家釀手里揮舞著玩具小鏟子,還有點怯生生的,落了人后。 林戎后知后覺地注意到,遲家釀和玉盞的眼睛相似到一看就是有血緣關系。 真可愛,我和他的寶寶會更像誰呢。 林戎拉住遲一奉的手晃了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會不會在內(nèi)心發(fā)出和自己一樣的感慨。 霍宴州來干什么? 遲一奉在想這個。 “我在追求玉盞?!?/br> 說這話時,桌上的人只有霍宴州自己神色最如常,還有一個遲家釀,因為聽不懂,只會在兒童餐椅里笑哈哈地抓胡蘿卜。 為了緩解自己被飲料嗆到的窘迫,林戎伸手招呼服務員來幫她換一杯冰的,明明她只是個看熱鬧的,卻比當事人還尷尬,還刺激,怎么都不說話呢,果然自己還是沒見過狗血的世面,太沉不住氣了。 在遲家釀試課結束后的這頓飯是霍宴州提議一起吃的,原本一直是他和遲一奉在邊吃邊談,一開始是關于霍宴州的腿恢復如何,遲母偶爾問兩句霍老太太近況,遲一奉又將話題轉(zhuǎn)回到他最關心的那件事上,問他們倆今天怎么這么巧,碰到一起。 “不是碰巧,”霍宴州說這句話時,玉盞就已經(jīng)覺得口中的食物難以下咽,他意識到霍宴州一定要同他過來,一定要吃這頓飯的目的就是將他們倆的關系擺到臺面上。 我在追求玉盞。 但玉盞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 這句粉飾事實,邏輯合理又完全將玉盞擇出去的話,讓他既有了開脫,又不用反駁。 在他無法真正融入一個家庭,無法將自己套進mama那個角色里時,霍宴州所說的“追求”實在是個太妙的好詞,實在是個獨一無二的逃避之處,做他的共犯實在是輕松。 在外人看來,他很被動,他很為難,他兩手空空,沒有拒絕這種追求的理由。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既可以保持著你知我知的同居,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人前曖昧。而“追求”這個詞讓霍宴州在這段關系里也很安全,如若有一天他膩了與自己的茍且,也完全可以大方對外表示“追求失敗”,然后退出這段關系。 霍宴州不知道玉盞替他的行為作出了一石三鳥的解釋,前兩點的確是他的本意,而膩了茍且這回事——如果霍宴州得知玉盞對他還有這一層假設,他一定會告訴玉盞:真是癡心妄想。 一頓飯吃出了兩重天,前半場熱鬧,后半場稀碎。 還好霍宴州有事先走,林戎才松了一口氣,她終于不需要再聊一些大家都無心接茬的話題。 遲母一向都是個喜歡聽八卦的人,可真等這等八卦落到她身邊,落到玉盞頭上,她就完全是抱著雞蛋里挑骨頭的態(tài)度開始了問詢。 “他到底什么意思?是玩玩還是認真的,他跟你談以后嗎?” 霍宴州在世家圈子里的口碑一直可以,遲母也知道他與遲或川私交不錯,但就是本能地排斥,她冷眼旁觀霍宴州與霍家兩位老人的品行相差甚遠,也許因為他的父親早逝,母親拋家棄子,讓他疏于教養(yǎng),不與人親近,遲母總覺得霍宴州有股城府深藏的邪勁。 尤其是霍宴州在車禍之后,那剃到寸短的頭,與他的臉和氣質(zhì)十分相配,坐在她對面讓她看得不舒服,好像將以前藏起來的凌厲心思全都露了出來,咄咄逼人,志在必得。 她相中的那個小導游要是與霍宴州比身份背景,那的確沒法相提并論,但至少人家是個能一眼望到底的人,平凡卻良善。她發(fā)自內(nèi)心希望玉盞好,她希望玉盞能跟這種一眼望到底的人過一眼望到底的日子,不要再有悲痛,不要被人丟下。 而霍宴州——遲母問的那些也是遲一奉想問與玉盞的,玉盞不回答,遲一奉便接著遲母的話往下說。 “如果我是他,無論如何都只會在恰當?shù)姆秶鷥?nèi),照顧已故朋友的另一半,就算產(chǎn)生了感情,感情也是分對錯的,道德是判斷標準。我不會放任錯誤的感情,更不會拿這份感情當盾,躲避道德的矛?!?/br> “玉盞,可能我接下來的話也會冒犯到你,但是我不得不說,我不認為像霍宴州這種橫遭家庭變故的后天孤兒,能有什么美好感情?!?/br> “我和他接觸得比你多,我佩服他的頭腦。但越聰明的人越會為了私欲不擇手段,你相不相信,感情和理智都對他來說都是工具,一個用來算計他人,一個用來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陰暗面永遠不暴露人前。” “我們不知道他向你展現(xiàn)了什么樣的追求者形象,但是在你看到的他之外,你還了解他嗎?” 他們手里都還拿著切牛排的刀叉,但四個人都停而懸著,兩個在說話,兩個在聽,林戎從來沒見過遲一奉帶著情緒說這么多。 玉盞只是偶爾在重復:“我知道了?!?/br> 甜點和果盤一起被服務生擺上桌,他們將刀叉放下,沉默得很突然。 一人一塊蛋糕,玉盞拿起勺子,眼前的蛋糕比他曾經(jīng)的生日蛋糕精致多了。 在孤兒院時他們總是被告誡“謹慎自守,免去一切的貪心”,哪怕是難得的生日蛋糕,在吃之前也會先接受恐嚇般的訓導,如果貪食嗜甜,牙上被蛀出的洞嚴重時會損壞枝節(jié)相連的各路神經(jīng)。 大家都知道怕,但還是一口不剩,哪怕見到蛋糕甜膩的形狀色相,就已經(jīng)幻想出自己被蛀空的齲齒,抽痛的太陽xue。 而玉盞直到現(xiàn)在仍舊拿所有短暫的愉悅和虛榮當?shù)案獬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