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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尊王朝的宮闈秘事在線閱讀 - 31:圍爐艷談時

31:圍爐艷談時

    葉祥來晚了。她來的時候,蔣英已經(jīng)與人吃上了酒。當時眾人正觥籌交錯,說到趣處還滿堂大笑。在場的娘子大都為豪邁爽直之輩,素來不懂什么文明內(nèi)斂,于是葉祥只覺得似乎整棟屋子都在因此而顫動。她于門口脫下鞋履,解了披風,隨手遞給了最近侍奉的伎館小奴兒。那小奴兒年歲不大,專門負責開門迎接客人,此刻跪著也不敢抬頭,只將額頭貼著地面,舉平雙手,畢恭畢敬地將客人衣袍接來托于頭頂,而后保持姿勢跪行著去旁側(cè)放衣物了。動作不夠流暢,頗有凝滯之感,應(yīng)是新上任沒多久。

    這是一間六七十平米的屋子,室內(nèi)琴音陣陣。整體顏色明亮輕快,屋內(nèi)裝飾家具均用黃花梨木制成,入口處是兩扇繪有山海景色的紙質(zhì)拉門,故而門上木匾又題有“山海經(jīng)”幾個大字。屋內(nèi)一共兩間隱蔽內(nèi)室,皆附拉門隔成獨立空間,進門右手一個,是個小小的儲物間,專司掛擺客人隨身衣裳、物件,小奴兒也在里面偷偷烹調(diào)茶水,店主人一般也會在里面供應(yīng)一些簡單的應(yīng)急之物,若是客人需要了,即可使用。

    入內(nèi)左手盡頭又有一間內(nèi)室,可供客人情難自禁之時入內(nèi)享用,只是單看模樣,隔音效果應(yīng)當算不上太好,只可遮羞,斷然無法絕音爾。墻角壁側(cè),還擺了一個博古架、三兩儲物柜,博古架上像模像樣的陳設(shè)得有幾個前朝的古董花瓶,內(nèi)裝書畫卷軸、藤蘿植物等物,但想來應(yīng)當不是什么名家珍品。墻上掛有一幅近來流行的春宮畫家“春云娘子”所繪之避火圖。只見那圖上,背景是某戶人家花園,鶯啼鳥囀,彩蝶飛舞,桃紅柳綠,正是一年好春光,一名妙齡婦人正粉面含春地倚在院中銅缸上。若你仔細看,卻可見“她”眉目纖秀,白凈憐弱,耳垂還有一處耳洞,姿態(tài)也不甚嬌弱,分明是男扮女裝的嬌兒。

    那畫上嬌兒卻神情復雜。一面粉腮潤目,朱唇輕咬,臉帶春意,一副不勝情動之姿,一面神色之中又拋不開幾絲驚覺警惕,仿佛隨時關(guān)注著可能的來人。卻問為何?原來春云娘子此畫名為,描述的正是家中夫郎趁妻主不在,與外女私下偷情之態(tài)。那畫中嬌兒上半身衣冠楚楚,下半身卻不著一物,兩條光滑的纖纖細腿在衣袍下大可看見,此刻正趴在銅缸之上,撅起腚眼,露出白皙小巧的臀部,臀上一點性感黑痣,算是點睛之筆。他被身后女子單手握住的塵柄半硬,頭上偷戴妻主的烏紗幞頭也掉了一半,烏黑秀發(fā)散落些許,襯得耳郭越發(fā)精致可愛。而那腳上未除的鞋襪為此場景平添了一絲曖昧情色,也從側(cè)面反應(yīng)出了兩人的情急。

    春云娘子之畫,雖不算精品,但勝在神態(tài)生動自然,這是旁人所不能比擬的,也是她近來之所以流行的根本原因。伎館因此也緊跟潮流,將屋中的春畫盡數(shù)換成了春運娘子的“大作”,以便烘托男女情欲之氣氛。

    若不看那避火圖,單觀陳設(shè)擺放,倒是像在尋常人家。屋中先到的幾人圍桌席地而坐,地上鋪著一層竹席,席上又擺了幾個方方正正的軟墊,桌上正溫著一壺玉壺裝的好酒。酒香濃郁,令人垂涎三尺,進門就能聞見。葉祥見此番景象,心知就算沒有酒過三巡,也應(yīng)至少過了兩巡了。

    她環(huán)視一周,見女人身邊皆各自伴有年輕伎兒,只除了一個陌生面孔。那陌生女人看模樣也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生得白凈俊秀,氣質(zhì)出塵,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模樣。葉祥留心多看了一眼,見她身旁無人侍奉,坐在這里格格不入,一副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的入定模樣,心里奇怪道:自己這幫狐朋狗友,平日最愛胡亂撮合愛侶,此刻竟不推塞相勸,留得此人孤身飲酒作樂??晌乙娝袂橹兴朴杏粲?,即便作樂,想來也是苦中作樂。卻不知是哪家小姐?怎么之前從未在京中見過?前段時間京兆尹因貪贓枉法才被罷黜,近日進京述職的官場政要只有原河南布政使、后接任京兆尹的林大人一家。莫非此人是林大人之女?

    葉祥正思索間,眾人見她來了,哄笑作罷,皆放下杯中酒,起身相迎。蔣英上前同她執(zhí)手笑道:“殿下終于來了?!逼溆嗳烁~祥打招呼。另外兩人葉祥認得,都是自小常玩的伙伴,雖說不比蔣英,但幾人情誼也算深厚。一位是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之長女盧直隸,另一位則是大理寺左少卿之次女王笙。倆人年歲都比葉祥大些,如今正忙于成家立業(yè)之事,前者被母親關(guān)在家中備考科舉,非等閑之事難以出來,后者去年剛成了婚,娶了正夫,如今也是個夫管嚴,此番貿(mào)然離家,等到回去之后,恐怕又要被夫郎好好聒噪教訓一頓。

    “這位是白杜鈺,白解元,今年預(yù)赴春闈下場。”見葉祥眼神轉(zhuǎn)向那名陌生人,帶有疑惑,蔣英忙解釋道。

    “草民白杜鈺,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壁河府人,拜見三殿下。”那位名叫白杜鈺的人起身后,不卑不亢向葉祥行禮道。

    葉祥心中納悶,心道這人看起來無甚來頭,觀其舉止也非攀炎附勢之輩,那么自己這三位朋友又如何與之相交的呢?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橫看豎看,也絲毫不覺白杜鈺與自己這幫人是一路人。她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蔣英,后者微微搖頭,用眼神示意她稍后再說。

    “殿下未來,我們幾個倒先飲上了,真是失禮?!北R直隸笑道,“還望殿下海涵,我先自罰三杯?!?/br>
    “直隸,你這招用得好,借罰酒的名義能多喝三杯,既如此,那我也跟著罰個三杯?!蓖躞下勓裕S躍欲試,哈哈大笑道。

    葉祥不由呸道:“你們幾個盡是假惺惺,要是真的怕開罪于我,怎么還會自己先痛飲起來?我看你們是從來沒有將我放在眼里過,現(xiàn)在不過是利用我,想要多喝幾杯酒罷了。你們就是欺負我年紀小?!?/br>
    蔣英道:“殿下說得沒錯。我素來覺得直隸姐假惺惺慣了,卻不知道笙姐你何時也變得這么假惺惺起來了,莫不是近墨者黑?!?/br>
    盧直隸聞言一笑,也不替自己辯白什么。她素來被人說慣了,如今已經(jīng)疲了,于是只瞧好戲的覷著王笙和蔣英看,順道還美滋滋的呷了一口酒。王笙咧嘴一笑:“多日不見,蔣英meimei這血口噴人的本事非但未曾退后,反倒越發(fā)純熟了,想必定有勤加練習。”

    幾人調(diào)侃幾句,葉祥好奇道:“我方才進來就聽見你們哈哈大笑,不知說到了何處,又究竟在笑何物?”

    蔣英率先開口道:“我們在笑直隸姐家的那個傻子表弟?!彼貋硎莻€心直口快的耿直之輩,話出口了,才后知后覺的察覺到話中不妥,趕忙捂住嘴巴,看了葉祥一眼。

    另外倆人只沉默的喝酒。氣氛一時有些低迷。白杜鈺則從始至終沒有參進話題來,只安靜的在一旁獨自飲酒,酒席還沒開始多久,如今已經(jīng)喝得七八分醉了,分明是有自己的心事。

    葉祥沒說話。她自顧自的拿起一旁的帕子,包住酒壺把手,細細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溫好的酒。酒溫得過了頭,有些燙,甚至冒起了淡淡白霧,她低下頭吹了吹,慢慢品完了這杯好酒。直到把杯子放下,才抬起頭繼續(xù)仿若無事的笑道:“你們做什么不喝?再熱下去都不能喝了。來人,將這個酒爐子的炭火撤走?!迸赃吂蚴痰男∨珒郝勓?,趕緊上前撤下了爐子,送到一旁的隔間去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場幾人皆未出仕,不能親自感受,可如今僅僅是同皇帝的女兒坐在一起,都已經(jīng)覺得小心翼翼、倍感壓力了。此刻她們才恍然大悟,葉祥不僅是兒時好友,更是三皇女殿下,有些話,當講則講,不當講的,還是不講為好。

    “我知道你們?yōu)楹瓮蝗怀聊?,不就是害怕提起一個人么。你們都覺得一旦提起這個人,恐怕就要惹我不高興。”葉祥獨自打趣道,“那你們現(xiàn)在看看我,覺得我如今生氣么,可怕么?”

    大皇女是個傻子,更是個瘋子——這是個世人心知肚明、卻不能言說的“秘密”。據(jù)說大皇女小時候也曾聽話乖巧、冰雪聰明,大馮后被廢后,她消失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時,便已瘋了、傻了。至于大馮后為何一夜之間竟遭廢除,大皇女為何變得瘋癲癡傻……這一系列的故事,沒人敢去探究其中具體緣由。就連自幼長在宮中的葉祥,也不甚清楚。

    葉祥雖與自己那位大姐不是一父所生,平日里二人也沒有什么接觸,但畢竟是自家人。方才蔣英提到“傻子”二字,自覺失言,連忙看向她。葉祥倒不是因為她們有詆毀自己jiejie的嫌疑而生氣,真正令她感到不高興的是,旁人連說“傻子”二字都要顧及她的感受,這分明意味著在旁人眼中,她那位傻大姐是不齒提及的存在。葉祥畢竟驕傲,又如何能忍受旁人一邊小心翼翼害怕觸及自己痛處,一邊又向偷偷向自己投來憐憫同情的目光呢?

    她與大皇女接觸不多,姐妹二人之間沒有什么感情,她并不想為了這么一個異父同母的jiejie,讓別人隨意在自己身上貼上一個“傻子meimei”的標簽,從而教人于暗地里恥笑了去。這委屈,身為小馮后女兒葉禎該受的,她卻不該。

    “蔣英,你繼續(xù)說,不要怕?!比~祥挽起袖子,親自給幾人分別添了杯酒,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的如此笑說道,仿佛這個人同自己沒有任何干系,她同蔣英幾人一樣,都是置身事外的打趣客罷了。

    蔣英方才差點惹到葉祥,正后悔不迭,并不想繼續(xù)開口,免得平白惹上一身sao??烧l料這次被點了名,她再三確認,見葉祥沒有生氣動怒的跡象,方才咽了口唾沫,繼續(xù)開口道:“你應(yīng)當知道直隸姐府中的那個表弟,之前與你曾提起過的。三年前汴州發(fā)洪水,他家中不幸遭了難,父母姐妹均亡矣,獨獨留下他這么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子。還好有忠仆相救,倆人相攜竟也一路平安順著流民來到京中,投奔了盧大人一家人?!?/br>
    盧直隸見蔣英面有難色,善解人意的將話頭接過來道:“那小子的親爹,是我姥爺生前最疼愛的一位幺伯,那位幺伯早年執(zhí)意遠嫁滁州去了。滁州地遠偏僻,書信往來很是不便,正巧那幾年滁州鬧兵變,動亂年間不過幾年就失去了聯(lián)系。卻不料后來一家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輾轉(zhuǎn)搬到汴州去了。我姥爺沒料因此得了堂弟的消息,又是開心,又是難過,一會兒抱著他‘心肝rou’‘嬌嬌兒’的叫個不停,一會兒又嚎啕大哭、悲痛萬分,只道自己乖乖親兒去了,自己當初挨不過他乞求,竟同意將他嫁給那人,悔不當初!”

    ”嗯,有點印象。既如此,也勉強算得上是喜事一樁,方才你們又笑什么?”

    “笑的是她那位堂弟,心思淳樸,心性單純,不懂男女之別,前幾日竟脫了衣裳,光溜溜的鉆進了直隸被窩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