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雖說楚室沒落，天下大亂，但這個亂，還沒能毀滅皇城。

    數(shù)十米高的寬厚城墻內(nèi)，宗室權(quán)貴的奢靡生活看上去和往日相比，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蔓家，皇城內(nèi)稱得上顯赫的大家族，時代為臣，底蘊(yùn)深厚。

    一座蔓宅，氣度恢弘。

    我挺喜歡蔓家的裝修風(fēng)格，家具造型古樸但打磨得很細(xì)致，墻上隨處可見的名畫和架子上的各種稀奇擺件，為低調(diào)平添幾分奢華。

    誒等等，這些都是古董?。∨P槽有的好像在博物館和土豪拍賣會直播里見過??！

    臥槽那一副不是拍出一億天價的畫嗎？這是真跡？就這么隨便掛在走廊里？

    見我盯著一幅畫神色大變，蔓洵問道，“二弟看上去其貌不揚(yáng)，也懂畫？”

    “淺水戲蝦圖，真的嗎？”

    聽了我的話，蔓洵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答到，“這還有什么真的假的，三弟的隨筆畫罷了?！?/br>
    “你若是喜歡，送你。”

    一路上基本沒怎么說過話的蔓霍突然開口說道。

    哦我的天，我從來沒想過我能離成為億萬富翁這么近。

    快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

    “不了不了，”我還是不太好意思亂拿別人東西，婉拒了蔓霍的好意，“我莽夫一個，不懂畫，不懂畫。多謝三弟好意了?！?/br>
    六

    我在蔓家住下了，住的客房。

    雖然聽仆人說，是最末等的客房，但對我來說，已經(jīng)條件非常優(yōu)越了。

    整潔干凈，洗澡靠個浴桶也方便，比我之前那個洗澡得去湖里的小破屋好多了。

    包吃包住無憂無慮的生活，讓我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兩千年后?！绻也恢肋^一陣子皇城里要兵變的事情，就更安逸了。

    不過說起來，自從結(jié)義那天之后，見到我那倆便宜兄弟的機(jī)會越來越少了，到現(xiàn)在，干脆都一個星期見不上一面。

    說不難過肯定是假的。

    七

    因為蔓家每個月會給我發(fā)零花錢，也不限制我的出行，所以我時?？梢猿鲩T喝個酒什么的。

    酒館里什么人最多？

    當(dāng)然是吹逼裝逼的人最多。

    雖然說那些自夸的瓜皮說的屁話沒幾句能信的，但有些東西做不了假，也編不出來，比如說某個手握兵符，鎮(zhèn)壓了農(nóng)名起義軍的“功臣”，要班師回朝了這件事。

    離皇城變天，好像沒多少時日了。

    雖然感覺上蔓家應(yīng)該能給自己找出一個明哲保身的辦法，但我還是想去和我那倆便宜兄弟說一聲。

    萬一能幫上什么忙呢。

    八

    我走到蔓洵書房的時候，聽見他在和別人說話，就沒直接進(jìn)去，站在屋內(nèi)人看不見的地方等著。

    誰知這一等，就讓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

    “你去江南了，那蔓家怎么辦？”是三弟的聲音。

    “這不是還有你嗎？你也到了弱冠之年，是時候獨(dú)當(dāng)一面了。更何況，還有表叔主持大局，我走了也沒什么大礙?！?/br>
    “江南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拋下蔓家基業(yè)，過去重新開始？你知道不知道江南那邊，大家都說他們要反、自立為王？”

    “子謀需要我?！?/br>
    “那蔓家就不需要你了嗎？”

    “蔓家家大業(yè)大，人才輩出，自然是沒有那么需要的。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了?！?/br>
    “那二哥呢？你把他騙出山來，就這么丟著不管了？”

    “我的傻表弟，你還真把他當(dāng)兄弟了？他無權(quán)無勢無才，也配做我們的兄弟？”

    “和他結(jié)義，不過是圖個新鮮，解個悶罷了。”

    蔓霍沉默不語，似是默認(rèn)了。

    這兩個狗東西，說出來的話可真叫人傷心。

    過了一會兒，蔓霍從房內(nèi)走出，正好撞見在門外一臉難過的我，很是錯愕。

    我們倆面面相覷，氣氛相當(dāng)尷尬。

    九

    蔓霍把我?guī)チ怂姆块g，讓我隨便找個地方坐下，頭疼地揉了揉他自己的眉心，問道。

    “你怎么在那里？”

    “想和蔓洵先生說點事情?！蔽胰鐚嵈鸬健?/br>
    “別和他說了，有什么事情和我說吧。”

    也行。

    別看現(xiàn)在這蔓霍看起來根本比不上蔓洵，一副弱唧唧沒長開的模樣，實際上在楚末戰(zhàn)國中，蔓霍要比蔓洵耀眼的太多太多。

    我和他說，應(yīng)該他也聽得懂。

    “劉篤不是要回皇城了嗎？他這次回來是要直接掌控朝政，把天子弄成傀儡皇帝的。朝堂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堂上，反正有個人叫魏興，你有見過嗎?！?/br>
    “見過，不熟。”

    “最好混熟吧，他挺厲害的，你們蔓家跟著他，定能留得周全。”

    “好的我知道了?！?/br>
    蔓霍的回答聽上去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敷衍的感覺。

    不相信嗎？

    不相信就對了，我自己都不信這破史書。

    既然該說的都說完了，我也打算走了。

    “二哥?！?/br>
    剛站起身，蔓霍突然沒由來的喊了我一聲。

    “恩？你怎么還喊我二哥，叫我秦淮就好?！?/br>
    “我們發(fā)過誓的，你就是我二哥?！?/br>
    十

    自那次撞破“大哥”說出實情后，三弟每天都來找我吃個飯、聊個天，像是在關(guān)心孤寡老人，補(bǔ)償我心靈受到的傷害。

    其實我還好啦，畢竟我普通人一個，也沒想過要和他們這些神人真的有什么牽扯，反倒是三弟突然這樣的黏人，令我很不自在。

    晚飯的時候，蔓霍又是在我房間吃的。

    我房間里因為他最近常來，都多了雙碗筷。

    蔓霍一邊吃飯一邊像是給家長匯報學(xué)習(xí)情況的孩子一樣說道，“二哥，我和魏興一見如故，做了朋友?！?/br>
    “那挺好的啊?！?/br>
    “他的確是個挺有想法的人?！?/br>
    “那肯定啊。”

    “二哥你和他很熟嗎？”

    蔓霍的雙眼緊緊盯著我，眼神里帶著探究。

    “只是聽說過?！?/br>
    “只是聽說過就讓我去和他交好？如果他是個逆臣我豈不是萬劫不復(fù)？二哥你——”

    濕潤潤的、控訴的小眼神看得我心里無端升起歉意。

    “看來瞞不過你了。”

    我放下碗筷，沉重地嘆了口氣。

    蔓霍捏緊了手上的筷子。

    我煞有其事地接著說道，“其實我是個半仙，算命賊準(zhǔn)的那種。”

    “世上真的有命數(shù)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可不相信?！甭魵夤墓牡氐闪宋乙谎?，扒了口飯吃，“那你給我算算我以后會怎么樣，算的不準(zhǔn)，你就是在誆騙我，是要出門踩狗屎的！”

    “你以后，定當(dāng)是名垂青史、萬古流芳的一代偉臣?！?/br>
    “你！”蔓霍漲紅了一張青澀的臉，小聲嘀咕道，“就知道說些好聽的哄我?！?/br>
    “我說的是實話?！?/br>
    你以后，定當(dāng)抬手掀風(fēng)，負(fù)手落雨，叱咤百千豪杰，坐鎮(zhèn)萬里江山。

    因為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太過于可愛，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哦我的媽，這一手油。

    我怎么忘了古人不愛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