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昨天一晚上沒睡好，或者說昨晚我就沒怎么睡。

    煎熬了大半夜，后來實在熬不住了，才睡了一小會兒。

    在一小會兒里，我夢見了三弟是個女孩子，又軟又香，在我家的充氣小床上和我摟作一團，然后嘿嘿嘿……

    夢里真是什么都有，可正是夢里的充實，襯得現(xiàn)實是如此骨感。

    我頂著挺硬的下半身恍惚地看著房頂，身側(cè)空空蕩蕩，蔓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起了。

    等等？！

    蔓霍起了？！

    那他不會是發(fā)現(xiàn)了我……

    嚇得我趕緊坐起，檢查身上有沒有少了什么零件。

    “二哥？你怎么啦？”

    蔓霍推門進來，疑惑地看向滿臉寫著慌亂的我。

    “呃啊哦，沒什么，”見他看向我這邊，我連忙屈膝擋住還沒軟下去的下半身，“做夢夢見我自己三頭六臂，起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哈哈哈你就算真的變成怪物了，你也是我二哥，我會養(yǎng)你。”

    蔓霍的笑容在陽光下像是迎風(fēng)的海棠，美得不真實。

    如此美好的人，干凈到讓人不忍心對他做任何玷污的事情。

    突然，我覺得我之前對他起那方面的心思是一種褻瀆。

    我有罪。

    但是無論我怎么警告我自己，我的目光還是控制不住地被他吸引。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趁著一瞬間的清醒，我連忙側(cè)頭不去看他，將自己藏身于陰影之中。

    “二哥，你還要再躺一會兒嗎？那你睡吧，我早上和東方盛聊了會兒，給你帶了些食物，你起床的時候記得吃。東方盛房子的建造方式挺有意思的，我再去研究研究?！?/br>
    “好?！?/br>
    “午安啦，二哥。”

    蔓霍走了。

    我松了口氣。

    四十三

    待我收拾好吃完早飯，我便也出了房間去找蔓霍。

    雖說這東方盛和他的小童這倆加起來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我還是擔心我家小天使三弟。

    那東方盛一看就不是什么簡單的貨色，我那正直的三弟指不定會被他氣到發(fā)抖。想到三弟眼中帶淚、咬唇不語的樣子，我就想錘東方盛——雖然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東方盛的家里不知道是根據(jù)什么亂七八糟的陰陽星象建的，特別容易迷路。還好我打游戲打多了，對付這種迷宮有獨特的處理方法。

    在三次回到原地后，我一路貼著右手邊的墻走，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就找到了蔓霍，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從衣著上來看是東方盛。

    我剛想開口喊他，就聽到了他的聲音，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崇拜口吻。

    “不滅你真的是太厲害了?！?/br>
    “雕蟲小技罷了?！?/br>
    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讓我覺得自己很多余。所以我沒有打擾他們，而是就這么站在遠處，遠遠地看著看著他們。

    要是我也能像東方盛那么厲害就好了，那樣的話蔓霍就只會那樣看著我了吧。

    無端的，我開始嫉妒那個我自己登門拜托幫忙的人。

    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是我控制不住從心里涌起的惡意。

    我努力的想把那些不好的想法壓下去。雖然我看不到，但我清楚現(xiàn)在我看向東方盛的雙眼里一定充滿敵意，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怕是要惹出大麻煩。

    這螞蟻，在搬小果子誒。

    哇，它們真的好努力啊，加油，你們可以的！

    就在我將注意力集中地上的螞蟻時，有人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身邊。

    “秦淮?！?/br>
    臥槽？！這東方盛怎么過來的？！蔓霍呢？

    我連忙四顧周圍，可是已經(jīng)找不到蔓霍的影子了。

    “你，你好啊，東方先生?！蔽揖o張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東方盛這個人在蔓霍和我說讓我小心他之后，就讓我覺得很不安，尤其是他那雙看似慵懶的眼睛，好像什么樣的人他都能看穿，什么樣的心思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伴隨著一聲輕笑，東方盛慢慢悠悠地說道，“你喜歡他?！?/br>
    “我沒有！”被拆穿的我立刻反駁道。

    毫無底氣的否認也許在東方盛耳中已經(jīng)是一種變相承認了。

    我覺得我要完蛋了。

    “有意思，”東方盛伸了個懶腰，饒有興趣地看著我，那眼神和我在實驗室里看小白鼠的眼神近乎相同，“好久沒見過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我滿臉提防地看著他，他卻好像根本不在意，或者說沒把我放在眼里，笑著離開了。

    哇，這個王八犢子不會去告訴蔓霍吧？

    應(yīng)該不會吧！

    我又枯了。

    四十四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對于我來說，莫過于讓我心頭悸動的人就在眼前，我卻連碰他一下都不敢。

    像蔓霍這樣出自豪門世家的人，如果在華夏，普通的我大概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只有像東方盛那樣的曠世奇才，才能和他成為摯友吧。

    能和他結(jié)拜成為義兄弟，我應(yīng)該滿足了，又怎么敢再多奢望什么。

    看著蔓霍的睡顏，我沒由來的開始喪了。

    喪著喪著，我又失眠了。

    在蔓霍的身邊太過于窒息，我動作小心地下了床，躡手躡腳地出門透透氣。

    夜晚的野墅不同于我想象中的一片漆黑，搖曳的燈籠像是星星一般，用若有若無的星光照亮每一個回廊，每一寸的光都恰到好處，不會太亮也不會太暗。

    不得不說，這個東方盛真的是個裝修界奇才，我都說不出來歷史上他做了秦淮的軍師沒去從事建筑行業(yè)是不是太屈才。

    漫無目的地瞎逛中，我在某一處庭院的中央看到了一個人，那人一襲白衣，四周的桃樹開的正盛，微風(fēng)吹過，落花如雪。

    這大半夜的，應(yīng)該不會是人吧？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過去，畫面并沒有什么改變，看來這一切不是我的幻覺。

    這人大半夜不睡覺干嘛呢？渡劫？

    我走近了想看的清楚些。

    大概離那人十米的距離，我明白了原來那人在看天上的星星。

    星星有這么好看嗎？不就是照片上看到的那些嗎。

    因為好奇，我也抬頭看了會兒。

    果然和印象中一樣沒什么好看的。

    一低頭，我就對上了東方盛寫滿了探究的眼睛，氣氛突然有點尷尬。

    我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試探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嗨？”

    東方盛面帶微笑地問道，“不知閣下夜深不眠至此，所為何事？”

    我總隱隱覺得，晚上的東方盛好像和白天的不太一樣？如果說白天的是沒睡醒的貓，那晚上給我的感覺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獅子，有點嚇人。

    “我睡不著，出來隨便走走，你呢？”我僵硬地往后退了兩步，開始胡說八道拖延時間，“你大晚上不睡不會是在看星象吧？”

    聽了我的胡話，東方盛身上凌人的氣勢居然收了大半，還饒有興趣地問道，“你也懂星象？”

    那種危險的感覺不在了，我松了口氣，答到，“不懂，就只是……聽說過，據(jù)說大佬們都喜歡看星象斷兇吉，這種厲害的東西我要是會我也不會這么窮了，你說是不是?！?/br>
    “你覺得觀星盤真的能算出天命嗎？我想聽實話。”

    “其實吧……”來自兩千年后的我想委婉點說，奈何詞匯貧乏，還是說的比較直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我的話，“我覺得不行。星星都是燃燒的星球，離我們很遠很遠，他發(fā)出的光被我們看到的時候很可能它已經(jīng)死了，就像灶臺里的柴火一樣。四舍五入一下，根據(jù)灶臺里柴火判斷一個人的命運，你覺得靠譜嗎？”

    東方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用一種特別容易勾起別人好奇心的口氣問說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可是他這樣的口氣，讓我好想知道?。?/br>
    我討好地對著他露齒一笑，“你說說看？”

    東方盛歪了歪頭，一臉無辜地說道，“不告訴你?！?/br>
    哇！這個人是魔鬼吧！

    “我剛才給你算了一卦，你猜猜是什么？”

    我不聽，我不聽！你這是玄學(xué)，你這是迷信！

    見我沒有理他，東方盛循循善誘道，“猜一下我就告訴你哦?！?/br>
    “我、”意志從來都不怎么堅定的我忍不住猜測到，“我猜我會和我喜歡的人白頭偕老?！?/br>
    “很不幸啊，”東方盛做作地嘆了口氣，“和你想的完全相反了，你是七殺命格，注定被煞氣反噬，眾叛親離孤苦一生?！?/br>
    “我呸！”你聽聽這東方盛說的是人話嗎？！我忍不住撲上去扯他臉皮，“你這個破道士，算的一點都不準！退錢退錢退錢！”

    四十五

    我完全沒想過東方盛會和我像小學(xué)生一樣互相拉扯到精疲力盡，然后一起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地上大笑。

    如果說東方盛之前在我眼里是個光輝的神仙形象，現(xiàn)在就是地主家故作高冷的傻兒子。

    我怎么覺得史書上他會下山幫助大佬，是因為一個人在山里太寂寞呢……我竟然開始心疼一個比我不知道聰明多少倍的人，我是不是膨脹了？

    “你和蔓霍怎么認識的??？”

    “結(jié)義唄，他是我三弟，我大哥還是蔓洵我和你說。”

    東方盛的雙眼里寫滿了詫異，問道，“你一介草莽之流能和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結(jié)義？我怎么不信呢？難不成你有什么過人之處？”

    過人之處？好像還真沒……

    我撓了撓頭，不太好意思地說道，“你別說，我也覺得挺奇幻的。”

    東方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怕不是被騙去賣命的吧?！?/br>
    “才沒有！”

    雖然我反駁的很快也很堅定，但東方盛好像有他自己的答案，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換了個話題，“你為什么會喜歡上蔓霍？他不是你義弟嗎？”

    對啊，為什么會喜歡上他呢？我好像自己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我受傷醒來的時候，看到的蔓霍含眉眼含淚，秀目中充斥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擔心，那時的蔓霍真的和仙女一樣……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很好看吧?！蔽业淖旖侨滩蛔∥⑽⑸蠐P，臉紅地低頭，偷偷露出甜蜜的笑容。

    “庸俗?！睎|方盛對我的話嗤之以鼻，不屑地說道，“照你這么說，那我長得也不差，是不是你也會喜歡我？”

    這還真的是個我從來沒想過的好問題。

    我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東方盛。

    好看是好看，但我對他真的沒有任何想法。

    “不會。我覺得我應(yīng)該不是個喜歡男人的人，只不過我喜歡的人不巧是個男人，這個樣子。”

    東方盛收了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認真地思考起我的話，“這種說法倒是從沒聽過，有趣的很?！?/br>
    “既然你喜歡他，那你想過和他的未來嗎？”

    “沒想過，”一想到這些東西我就腦殼疼，我頹廢地往后躺倒在石階上，看著天上的繁星閃爍，說道，“說不定回去之后他換回男裝我就不喜歡他了呢。”

    “自欺欺人?！?/br>
    “你說你這個人既然什么都明白，就把明白藏心里唄。說出來戳人心窩子，缺德不缺德啊?！蔽掖蛄藗€哈欠，有點犯困，“老想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唄。”

    “如果……”東方盛托著下巴，猶豫地問道，“如果你喜歡的人一直不回應(yīng)你，你怎么辦啊？”

    “這還不簡單，做個備胎唄。”

    看到東方盛一臉茫然的樣子，我才想起來古人聽不懂這些詞匯，解釋道，“備胎是我家鄉(xiāng)的說法，具體就是指在喜歡的人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不需要的時候自動消失，暗地里保護喜歡的人。在喜歡的人遇到他的天命之子時，含淚放手，真心祝福?！?/br>
    “嘖。”東方盛一臉嫌棄地說道，“真是愚蠢至極?！?/br>
    “行行行，你牛逼你厲害，”看他這個囂張至極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我倒要看看你這麒麟之才撩妹的技術(shù)能有多高，別到時候也和咱們這些普通人一樣，抱著酒壇子痛哭流涕。”

    東方盛也是毫不客氣的反手就拍我腦殼，“瞎說什么呢，咒我是不是？”

    “錯了哥，錯了哥，別捶我了！”

    四十六

    在東方盛家度過了安逸的三天，蔓霍得到了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后，我們該回皇城了。

    “多謝東方先生相助?！甭魧χ鴸|方盛作揖道，“我們也該走了，就不再叨擾東方先生了?！?/br>
    “你們的馬車夠大嗎？”

    東方盛沒由來的問了一句。

    這家伙不會是想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我有點懵。

    “正常大小。”蔓霍如實答到。

    “那行，夠了?！睎|方盛小幅度地點點頭，對著他的小童吩咐道，“小竹，去把包裹拿好，我們一起出個遠門?！?/br>
    啥玩意兒？？？大哥你這是要下山？？？

    我驚恐地看著他倆其樂融融的畫面。

    “文從，你可愿意收留我？”

    “求之不得。我蔓府上若是能有先生這等人才，又有何難事能使我們陷入困境?！?/br>
    “過譽了過譽了，在下才疏學(xué)淺，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沒有的事，先生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有智慧的一位?！?/br>
    我的媽耶！

    看這情況，東方盛是加盟蔓家了？！

    這和史書上寫的完全八竿子打不著干系?。∵@都崩成什么樣了？！

    “二哥，你哪里不舒服嗎，怎么捂著頭??？”蔓霍擔憂的問道。

    “沒有沒有。”

    我趕緊放下了手，努力地對著他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

    三弟啊，你可能不知道，你二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里，還是自己以前讀書時候的歷史課沒好好學(xué)，記的全是錯誤知識點。

    你二哥現(xiàn)在很恍惚啊。

    四十七

    時隔數(shù)日，再次癱在我房間里的椅子上，我仿佛是獲得了重生。

    果然還是家會讓人感到幸福呢。

    好想躺在床上埋在被子里睡覺啊……

    先去洗個澡吧。

    四十八

    站在浴桶前，我脫得一干二凈正要往里面爬的時候，我想起了我腹部的傷口，也想起了之前因為傷口發(fā)炎而度過的那些艱苦歲月。

    這……這就涉及到知識盲區(qū)了啊。

    現(xiàn)在叫我下水，我肯定是不敢。但這不洗澡吧，我睡不了覺。

    這該死的潔癖。

    正當我一條腿跨在浴桶上進退兩難時，門外傳來蔓霍的聲音。

    “二哥，你在嗎？我請了我們家的大夫過來給你看看傷?！?/br>
    哇！小天使真是太貼心了！不論什么時候都想著我！

    也不知道古代醫(yī)者的醫(yī)術(shù)是什么情況，說不定可以給我上個防水的藥，讓我快樂泡澡。

    “在在在！你直接推門進來就好！”

    伴隨著腳步聲，蔓霍走到了我的面前，看到我卡在浴桶上奇怪的姿勢，皺眉問道，“二哥你這是準備洗澡？”

    蔓霍已經(jīng)換回了平日的裝束，渾身陽剛之氣再無柔美可言，乍一看我還有點不適應(yīng)。

    “對，對啊……”看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小，“不行嗎……”

    蔓霍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側(cè)頭問道，“王大夫您覺得行嗎？”

    那大夫恭敬地作揖答到，“依老夫拙見，令兄這種舉止怕是不妥。”

    “好吧……”我心情低落地收回腿。

    這個季節(jié)的天氣雖然算不上冷，但也沒那么暖和，光著身子我還真的吃不太消，趕緊把褲子穿了回去，至于上身——得留給大夫cao作，只能忍著凍。

    之前纏著的白布被撕開后，我第一次見到了我被捅穿了的傷口樣子。

    刀口還沒完全愈合，猙獰得像一條蜈蚣，我自己看了都有點發(fā)毛。

    “令兄還真是命大。”那大夫摸了摸白色的胡子，感慨地說道，“我所見過身上有這種傷口還活下來的，令兄是唯一一人。”

    “不瞞您說，大夫，其實在下是神仙轉(zhuǎn)世，死不了的?！蔽乙槐菊?jīng)地握住了大夫的手，一臉嚴肅地胡謅道，“我看你根骨奇清是個修道的人才，要不要跟著我學(xué)煉丹術(shù)，求得長生？”

    那大夫?qū)⑿艑⒁傻乜纯次?，又看看蔓霍，似乎真的想要跟我學(xué)習(xí)玄學(xué)套餐。

    蔓霍努力壓下?lián)P起的嘴角，毫無氣勢地瞪了我一眼，“二哥，別鬧了。平時騙騙我也就算了，家里的大夫你也敢騙，是真的想討點苦頭吃？”

    “哼哼。”

    那大夫吹了吹胡子，對著我翻了個白眼，從藥箱里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

    大夫不愧是大夫，這上藥手法跟我這種渣渣完全不能比，快準狠，疼就只有那么一下。

    “嘶……”

    “年輕人，多吃點、苦多受點痛裨益甚多啊?！贝蠓蛘Z重心長地說道，“來，轉(zhuǎn)個身，還有背上的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