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要留下過夜嗎?”余先生曖昧地往重新步入客廳的林晚晟身上看了一眼。 “他不……” “我留下?!狈綖憡Z過了林晚晟的話茬,青年有些復雜地看著他,在方瀾轉(zhuǎn)過頭欣喜地與他對視時又側(cè)過臉去。 “唔,那去收拾間客房吧,小玉。”余先生吩咐了身旁的丫頭。 “也麻煩余先生替我撒個謊了?!?/br> “好說?!?/br> 林晚晟對此沒多提什么意見,對著余先生道,“那我先帶他參觀一下?!?/br> “嗯好好參觀下,熟悉下你未來的家?!?/br> 方瀾被他說的一陣臉紅,邊上的小丫頭也跟著悄摸摸偷笑著,余先生揮揮手讓他倆出門去。 “阿晟……” 方瀾跟著他身后,前頭的青年長腿邁開,自顧自地前進,仿佛是沒聽到他的呼喊,方瀾不悅地皺起秀眉,停下了步子。 林晚晟聽到身后急切的腳步聲停下,也跟著停駐,回頭看了下方瀾,正想出聲喊他,隨即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 “夫人,你在做什么?” 他見方瀾裙擺一掀,不顧形象地岔開大腿蹲在院里的小道邊上,他抬頭略為委屈地看了林晚晟一眼,“背我,阿晟?!?/br> “……坐這么久了,起來走走吧夫人。” 見他轉(zhuǎn)身又要走了,方瀾急忙地起身,用力一猛,小腿的筋脈繃緊地像張紙,肌rou一陣絞痛,他難受地喊叫出聲。 “夫人?”林晚晟小跑著到他身邊蹲下,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按上他抽搐的小腿。低頭一見方瀾滴落下的眼淚,連忙給他揉著,順著肌rou按摩。 “肯理我了?”方瀾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不輕不重,半是嬌嗔半是氣惱。 林晚晟也不應他話,默默說了句,“我?guī)闳ネぷ有菹ⅰ!闭f著就將方瀾打橫抱起,他的腳步明顯比之前快的多,方瀾在他懷里一顛一顛的,僵硬的肌rou磕得他腦袋疼。 “坐好,我給你揉揉。” 林晚晟將他放在亭子的長凳上, 蹲下身子替他揉上小腿,力道適度讓方瀾不禁舒了口氣,抬起的鳳眼向下凝視著默不作聲的青年,林晚晟被他盯得背脊一陣發(fā)麻,還是妥協(xié)地抬頭看向他。 方瀾與他對視著,見青年眼里多出的薄霧遮罩那片清澈的暖色,方瀾心頭一悶,掀開了高叉的裙擺,露出的白嫩大腿如同上好的白玉瓷器,在陽光下發(fā)著柔光。 林晚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怔,沒等他啞著聲音反應,方瀾竟然一把扯下了內(nèi)褲,林晚晟只能看著那條棉褲拋出一道弧度,掉落在亭子旁邊的泥地里。 “臟了不能穿了,你給我遮住?!?/br> “裙……”他還未來得及說完,方瀾眉頭一皺,撅起的嘴更像是撒嬌似的,惹人憐愛,他就著開叉的縫雙手抓住兩邊,用力一扯,本就開至大腿根的旗袍這下子直接裂開到腰部,遮也遮不住,春光外泄。 “你再說我就繼續(xù)撕,讓別人看去了……啊!”大腿上一疼,林晚晟試了狠勁的一掌拍下,滋養(yǎng)漂亮的大腿瞬間起了一片紅。 “別胡說八道的?!绷滞黻善鹕硐耦^餓狼一般壓在方瀾身上,在他瘦弱的頸上示威性地叼著,喘出的粗氣燙的發(fā)紅。 “你……怎么了?。俊狈綖懸娝嫔奔t,一雙手雖然抱緊了他的腰卻又顫顫著不肯施力,聽到他的問話又一個勁地往他身上貼著,汗?jié)竦囊律讶堑靡簧眇つ仭?/br> “……夫人對先生說的話有想法嗎?” “什么話?哦,你是說……你和別的女人做過哦?” 林晚晟少見的一臉陰晴不定,悶悶應了一聲。 “你之前不還敢逗我說要跟小姑娘相親么,怎么這會沒膽了?” “那是跟夫人開的玩笑……只是,夫人大概也聽說過吧……” 方瀾白皙的雙手捧著他尚有點稚嫩的臉,“你怕什么?怕我覺得你靠女人成事,嫌你沒用還是嫌你出來賣?要說的話,林晚晟……我可還不如你呢?!?/br> “夫人……” “哪有什么高貴純潔的呢?你情我愿的事,你和那些女人都沒錯,我才是錯的,才是臟的。我欺騙顧升,背叛顧家……我還為了自己的meimei而去利用了一個無辜的女孩,我甚至不敢去保證她的安全,因為我連自己都保證不了……我才是最臟的那個,你怕什么呢,只有和我在一塊才會變得骯臟?!?/br> 林晚晟環(huán)抱他的雙臂如此有力,顫抖的肌rou悶得他快要窒息,“夫人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我只是,我不想當顧升的替代品?!?/br> “呵,他若是有你一半,你哪還能這樣對我?你是哪覺得我這么想你了?。俊?/br> “……夫人提起他時,總是看的我難受?!?/br> 方瀾一愣,他也不知自己對顧升細究起來到底要怎么形容,只是多年前爆發(fā)出的恨意隨著時間流逝早已消磨,這也是為何他仍舊待在顧家這么多年,除去他的無能為力,便是他找不到想活的方式。 “誰知道呢,不會再是愛便是了。” “恨他嗎?” 方瀾斂下眼眸,“不恨,時間久了沒愛了也不會有恨了,雖然有些創(chuàng)傷還在,但我如今只想離開了?!?/br> “你想聽我說嗎?那可會毀了你心中的英雄形象?!狈綖憻o奈地笑道。 “對我來說,現(xiàn)在只有夫人是最重要的。” “那你聽我慢慢說?!?/br> ………… 約摸是三年前吧,彼時方瀾與顧升的關系還沒降到冰點,相反的,即便是相隔兩地也難熄滅他們的感情。 顧升被派遣到軍隊是新婚后沒幾天的事,也因為這樣,他才安排了那場并不隆重甚至簡樸到有些不知所謂的婚禮,到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知道的,但他們只當這是的接風宴,畢竟沒人會傻到亂說顧家的閑話。 起初的日子,方瀾過得孤單也快樂,顧老爺子不大愛搭理他,但顧嫂對他很好,她把顧升當自己的孩子,對方瀾愛屋及烏。 他最盼望的就是顧升每個月的來信,有時一兩封,多時四五封,信里回答著方瀾寫進上一封信里的各種問題,顧升笑話他像個孩子,總問些有的沒的……他對著方瀾描述著軍隊里的各類事情,前天有個新兵摔進了泥坑,今天的伙食不怎么樣但他偷偷開了小灶,多數(shù)不是那么有趣,但他總能讓方瀾看著看著便笑出聲……他說想念方瀾的一顰一笑,想念他總是微笑的唇角,半垂惺忪的眼,諸如此類的。 夢破碎的那天,他還記得自己穿了什么,是件他很喜歡的黑灰色長褂,上頭繡著紅色的牡丹花,線線情意綿綿,精致漂亮。因為喜歡所以總舍不得拿出來,但那天是他和顧升的紀念日,他得了老爺子的許可又拿著自己的積蓄去買通了隊里的長官,軟磨硬泡才得了一個給顧升驚喜的機會。 距離顧升給他寫信已經(jīng)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雖說有點小不滿的,但和這一日的驚喜相比又是微不足道的。他在隔壁的鎮(zhèn)上定了間房,餐館也訂好了桌,雖然不是上好的,但也要比軍隊里的吃喝住來的好些。 他還聽了顧嫂的話,一連幾個月每天早起去給他燒香拜佛,添香油行善事,終于為他求到個開光過的護身符。 他裹著單薄的衣裳站在大門口,望著這堵威嚴可怕的鐵門,等著里頭的人來給他開門,站了大半天的,他早在腦子里想了千萬遍見了顧升該說點什么。 大門被小青年打開,灰撲撲的一張臉僅一雙清亮的眼眸繁星般閃爍著,方瀾友好地沖他一笑,似是被這年輕漂亮的男人驚的目眩神迷,方瀾疑惑地等他半天了才支支吾吾地讓方瀾進來。 剛問了句顧升的住處,還沒來的向他道謝一聲,那小青年已經(jīng)溜得沒影了。方瀾就著一閃一閃的路燈迫不及待地走向那棟樓,踩上的樓梯發(fā)出一點咯吱的聲響,他放慢了腳步,生怕顧升聽到自己的到來,攥緊了手里的鑰匙,方瀾放松著呼吸,唇角不自覺地翹起。 到了顧升所在的樓層,他這樣的軍官通常都是自己一間屋子,他瞄到門縫透出的光亮,定了定身子,慢慢插進了鑰匙,自然的,門順利打開了。 映入他眼中的卻非是他所想的,那個在他丈夫身下的陌生男人驚恐地望著他。 他其實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顧升將人踢下了床,男人的身子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音,方瀾才回過神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走上前去蹲在地上,扶起了顫顫巍巍的男人,他看上去挺英俊的,和方瀾截然不同。 顧升裸著半身,急躁地過來將人推開,摟著方瀾一個勁地解釋著,他沒聽進去,只盯著地上的男人瞧,他問顧升,自己有什么不好嗎? 顧升不耐又敷衍著回答,只是單純的泄欲罷了。他看到了那個男人有些傷感的眼神,方瀾告訴顧升,錯了,他喜歡你。 “那又怎么樣?” 顧升一臉的不悅,方瀾不知是因為他的質(zhì)問還是他打斷顧升的情事,他半哄著方瀾,要他好好待在這里…… 方瀾推開了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我不能忍受這種事情,顧升。我要走……” 他只是想冷靜下,也許顧升哄哄,他就軟下心原諒他了。 但那時候,他并不知道顧升有病,病入膏肓。 他只是聽到耳邊傳來巨大的槍聲,短暫性地耳鳴后,他回頭看到一把冒著煙的手槍,持槍笑著看他的丈夫,還有地上冰冷的男人。 男人尚存溫熱的血流到他的腳下,方瀾只覺得腹里一陣絞痛,當下就吐了出來,顧升的手撫著他的背,冰冷刺骨的感覺穿透了他,方瀾軟了腳跪在地上,嘔吐物和鮮血臟了他的長褂。 他以為顧升的手沾滿了血,其實沒有,他身上被濺到的血跡還沒有方瀾的多。 “滿意了吧?信我了?” 門外傳來了陣陣腳步聲,方瀾不認得這些人,但其中有幾人沖了上來,顧升并不反抗,他交出了槍,順從地被人帶走,他的眼神一直看著方瀾。 他不知道是誰將他扶起,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去,面前放著杯熱水,騰騰熱氣上升到頭頂?shù)牡鯚簦M小的房間里只擺著張鐵桌子和三把椅子,一張是方瀾,另外兩張……他緊盯著那扇密不透風的鐵門。 “是顧升先動的手?” 他接受著兩個陌生男人的詢問,他們穿著軍服?還是警服?方瀾看的并不真切,他的雙眼腫的像兩顆核桃,又酸又疼。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要說話,不要回答,顧老爺子是這么教他的。他被兩雙眼睛盯著,連面前的水杯也不敢動,即使他口渴的不行了。 吊燈強烈的光照下,方瀾的額頭冒著汗,頭暈目眩,里頭沒有時鐘,他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長廊傳來囔囔的人聲,對面的兩人對視了一眼起身出去。 方瀾聽到門被關上,五指張開抽搐發(fā)抖,小口飲著桌上的水,沒多久,門又被再度打開,顧老爺子衣著得體,拄著根金色龍頭拐進來。 “收拾一下,回去。” 方瀾連忙起身,撐著桌面不讓自己發(fā)軟的腿腳被人看去,挪著步子跟著顧老爺子離開,一路上他的耳邊像是環(huán)繞了幾只蒼蠅,翅膀振振,嗡嗡地叫個不停。 他倏地撞上了個人,顧老爺子沒有回頭看他,停駐下了腳步,他側(cè)過身子看向前方,顧升被兩個人押著,手腕和腳上各戴著鐐銬,他看到了方瀾,嘴角向上裂開,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方瀾驚地往顧老爺子身后一縮,這動作似乎引起了他的不滿,顧升像頭憤怒的野牛,俯低了身子蓄勢待發(fā)。 “顧升!”顧老爺子喝令道。 父子倆并沒有多說什么,顧老爺子只是吩咐了扣押的人幾句,而顧升從頭到尾只盯著方瀾看,那目光是在盯住自己的獵物,生怕他跑開自己的領地。 臨走前,顧升似乎又想反抗著朝他沖來,顧老爺子一拐子砸在他身上,顧升跪倒在地上,一雙眼紅著血絲,睚眥欲裂。 顧老爺子把外套脫下給了方瀾,很重的煙草味,兩人沉默地走出,沉默地上車,一路上,風雪呼嘯而過的聲音吹打在兩人心中。 “……那,那不是顧升,是嗎?” 方瀾含糊問道,顧老爺子看了他半響,嘆了口氣,揉捏著漲痛的兩眼間。 “別問了方瀾。” 渾渾噩噩地回了家,顧嫂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他慘白了一張臉,剛要上去扶著他,方瀾不做聲地躲開了。 他在房間里待了好幾天,偶爾下樓最多的是看到少在家的顧老爺子打著電話,或是威脅,或是沉默。 某天的下午他收到一箱東西,不知是誰送來的,上頭只寫著他的名字,他回房拆開來看,里頭是一些書信,沒有郵戳沒有票子,只是被裝在信封里。 他只拆開的其中一封,里頭寫著各種對他的幻想。 “我想把你綁起來……想用鞭子在你身上留下痕跡,那一定很美……” “我想cao爛你的嘴,尿進你的嘴里……” “男人們都喜歡你……我要打斷你的腿,把你鎖在家里?!?/br> “方瀾,方瀾……你把眼睛挖出來給我吧,讓它陪伴我度過這段見不到你的日子……” 方瀾合上眼,這是顧升的筆跡,卻又些不同,他把顧升寄出的信拿來對比一下。那些字跡更為平和,但言辭之間…… “我想念你眼角垂下的弧度,……”不,他是上挑的鳳眼。 “你的唇看上去總在笑?!彼皇?,顧升常說他看起來像只委屈的貓兒。 ……他的丈夫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瘋了。 都是騙人的,這些信,都是假的,他的丈夫藏著對他不可描述的邪惡念想,雇了別人來對他甜言蜜語。 方瀾把信一股腦扔進了壁爐中,濺起的星火灼傷了他的手,房門被敲響了,他紅著眼開了門,顧嫂看了他一愣,支支吾吾道。 “阿瀾……我聽老爺說了少爺?shù)氖隆!?/br> 方瀾輕輕嗯了聲,沉默著。 “有些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少爺他,大概是夫人有一樣的病……” 他從顧嫂那知道了顧夫人的事,她的娘家隱瞞了她有遺傳病的事實,將她嫁于了她心儀已久的顧老爺子,但日子卻非是如此美滿。旁人的閑言碎語,丈夫的冷漠,在困于這棟孤宅的日子里,她日益憔悴,某日在得知丈夫的背叛后,她徹底爆發(fā)了。 她掐著當時僅有兩歲的顧升,孩子哭喊的聲音引來了顧嫂,他們把她拉開,掙扎中她還打傷了幾個人,等清醒過來時,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她想擁抱顧升,但被孩子的哭喊停住了腳步。 那天的事讓顧老爺子難得回來了一趟,丈夫既不責罵她也沒有安慰過她,他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但那天是她最開心的一日,丈夫沒有離開,他替她抱著孩子,溫柔地哄著。 她很開心,至少丈夫愛這個孩子,那晚上丈夫沒有睡在房間里,他在書房不知和誰說著話,面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愉悅,她悄悄關上了書房的門,從丈夫的外套里拿走了那把冰冷的殺器,一時間整棟樓都回響著刺耳的槍聲。 “少爺他,老爺讓他離開去軍隊……因為在你們成婚前他已經(jīng),看起來就像夫人一樣……老爺才答應了他讓你進門……條件就是他要到軍隊待幾年,老爺只是想讓他有所改變……誰知道會這樣呢……” 顧嫂說著哽咽了聲音,抽著氣眼淚掉了下來,方瀾溫柔地將她擁進懷里,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那之后顧升還是回來了,有些憔悴,但還是比起其他人精神的多,方瀾看他無事,尋著機會向他提出分開一段時間,換來的是顧升逐漸扭曲的面目,他被顧升開槍打傷了腿,囚禁了數(shù)月,期間的反抗毫無例外地演變成強暴。 憤恨之下,他選擇了沉默的反抗,服用了過量的避孕藥。顧升覺得他順從了,態(tài)度逐漸好轉(zhuǎn),但那些溫柔體貼和補償都不過是做給他自己看的。 從那時候起,方瀾就知道自己是顧升不可或缺的藥,但他一直在偷偷換成毒藥,顧老爺子讓人來治療顧升,全被方瀾吹的枕頭風給推拒了。 他對顧升的千依百順,偶爾的小性子都是在蒙蔽著顧升的眼,即使他對顧升無愛無恨只剩麻木,但那并不能阻止他想讓顧升痛苦。 顧老爺子利用他,他也在利用顧老爺子,方瀾的“死”將壓垮顧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