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一家頗受一些名流歡迎的咖啡館，坐落在舞廳旁的商業(yè)街上，占了一處拐角的大地方，招牌是白磚黑字，寫著中文“悅友”和多數(shù)人看不懂的洋文。

    林晚晟的眼神在紅皮菜單和白惠焦灼的面容上來回瞧著，他大致也猜到白惠約他出來是為了什么，但她不愿說，他便不問。

    良久良久，不遠處的一位服務生不時往這邊看來，在他們身旁來來回回走了幾趟，似乎是下定了注意，這次是挺著胸膛，帶著十足的氣勢走向這桌。

    林晚晟見人過來了，才先開了口，“先點餐吧，免得被人趕出去了?！卑谆莺闷娴乜聪蛩暰€所在的方向，臉不由得一紅，拿著菜單胡亂看了幾眼。

    “兩位準備要點什么了嗎？”

    林晚晟笑著示意白惠，她拿著菜單的手卻不經(jīng)有點顫抖，“一杯蘇打水就好?！?/br>
    服務生的臉色明顯有點不對了，林晚晟接過話茬，“這位小姐胃不太好，喝不得其他的，不如來點餐點吧，沙拉就行。我要一杯咖啡?！狈丈c點頭，卻不急著離開，將單子放在桌上，林晚晟了然地往上面放了兩枚大洋，服務生微笑著收走離開。

    “……讓你破費了，林少?！彪m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免也多了幾分欣喜，林晚晟實在溫柔體貼。

    “不是多大的錢，興許留著讓白小姐哪天請我一頓。”他雙臂放在桌上，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輕松自在的狀態(tài)。

    “林少要不介意吃的簡陋，白惠破費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彼忸欀姨帤夥蘸玫牡胤?，又忘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差點兒就在心上人面前出丑。

    “實不相瞞，我最好的一點就是好養(yǎng)活了。”他這話把白惠逗笑了，掩著嘴不讓自己破了形象。

    “……我這次，是有點事想跟林少談談?！卑谆菟剖窍氲绞裁从滞蝗煌Ｏ?，半垂著眼對林晚晟說道。

    “請說?！?/br>
    “林少能否替我跟方先生說一下，看在我們過去的一點交情上……我想放棄這件事。”她抬眸，一雙帶著疲憊與憂郁的眼看的人心生憐愛。

    林晚晟皺了下眉，復又露出關切的模樣，“白小姐別見外，是出了什么事嗎？你若不介意便說給我聽，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多點合作，對彼此都有好處?！?/br>
    他越過桌子，搭上白惠不安地攥緊的雙手，對方羞紅了臉躲開，自知是逾越了，林晚晟撓撓頭，“不好意思……”

    “沒，沒事?！卑谆葺p咳了幾聲，試圖掩蓋住自己潮紅的臉，天知道她此時既是歡喜又是酸楚。前幾個月在舞廳對林晚晟的百般示好都被他一一搪塞過去，她心道林晚晟也是看不起她這下流工作，這一口氣悶在心頭都快憋出病來。

    可方瀾帶來的這一事又讓她有機會和林晚晟共處，他的溫柔體貼仍是把她迷得神魂顛倒，何況現(xiàn)在對她似乎涌現(xiàn)了一點好感，是抓著這機會讓苗頭越燒越旺還是一桶冷水澆下，熄滅的徹徹底底。

    林晚晟見她臉色紅白交錯，也不及于一時，就是可惜了少點和方瀾獨處的時間，昨晚的銷魂滋味還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那雙xue一者濕熱纏綿一者緊實火熱，一再勾起他的yuhuo，方瀾也不知道潮吹了多少次，床被濕的一塌糊涂，玉莖射到只能出尿。兩人癱軟汗?jié)竦纳碜泳o緊相貼，互道愛語，這世上再無比這更美妙之事了。

    他不禁輕笑出聲，眼瞇成一條線，白惠見他心情愉悅，話卻不好再說出口。服務生端上了餐點，白惠悶悶喝了口蘇打水，躊躇了半天深吸了口氣才說道:

    “林少，我……吳江漢他，他要我委身于他?！边@大致是大家都猜得到的問題，讓白惠為了一部分債務去獻身給吳江漢，那是萬萬不可能，也萬萬不可行的。

    “他說了什么？”

    “他，他有提到他能為我還清債務，但當我一問原因，他就閉口不答了。說是我只要乖乖等著就好，而事成之后就……”那幾個詞令她感到難堪，林晚晟也沒再勉強她。

    “他最近有出門嗎？一些嗯看上去不像他會去的地方?！?/br>
    “……我想想，有一件我不知道算不算，我約你今早出來就是因為他昨天告知我今天要出去燒香拜佛?！?/br>
    “去哪拜？”

    “你知道城外有座觀音山嗎？山上就有座觀音廟，不過去的人少，那里都破破爛爛的了?！?/br>
    “那是座空廟？”林晚晟問道。

    “雖說是落敗了點，但是山下的村民還是給供著香火。林少問這個做什么？”

    林晚晟頗有意味地“嗯”了一聲，“沒什么，隨便問問。白小姐也餓了吧，快吃吧。”

    “林少只喝咖啡就好嗎？空腹喝這東西，傷胃?！卑谆莩粤丝谏忱?，蔬菜新鮮，入口清爽。

    林晚晟唇角勾起一抹略為靦腆的笑，“以前上學時，窮小子一個，我經(jīng)常跑到大飯店的餐廳里點杯咖啡坐半天?！?/br>
    白惠眨眨眼，“為什么?。俊?/br>
    “去那讀書比在圖書館舒服，但現(xiàn)在想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厚臉皮的功夫大概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了?！彼亲?，不好意思地笑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尋著話問道:

    “讀書的時候，快樂嗎？”

    他的眼睛一溜兒轉著，話在嘴里醞釀了幾秒，“對我而言，多數(shù)時候并不，那些東西看上去枯燥乏味，就好像會飄出來，在你眼前轉圈圈，把你看的昏昏欲睡?！?/br>
    “但也不總是如此，當你解決了它提出的問題，你會感到滿足并以此尋求更多，它會擴開你的視野和思想?！?/br>
    “聽上去有點趣味?！卑谆菝鶝龅乃?，垂著頭有些虛弱地說道。

    林晚晟從包里拿出了一張陳舊的證件，“這是我的借書證，雖然已經(jīng)沒用了，但它也算是我的護身符吧?！?/br>
    “哼哼，林少這樣子可真怪，哦不，我是說……特別?！卑谆葸B忙捂住嘴，試圖把剛說出的話塞回去。

    林晚晟倒是不在意地大笑，“你說對了一點，我還真是怪到?jīng)]朋友呢。”

    “怎么會，林少這樣的人到哪都受歡迎?！?/br>
    林晚晟搖搖頭，“并不是，交際應酬的事多是嘴上稱兄道弟，酒rou朋友而已，哪里交的出真心?！?/br>
    白惠聽著這話，腦中卻浮現(xiàn)了一個清瘦身影，“那方先生呢？我看林少和他似乎很親密?！?/br>
    “說是也不是，我只是和顧家有點交情，方瀾好打交道，自然對我多點關照?！?/br>
    “那林少也算是有朋友的?！?/br>
    林晚晟聽后一笑，轉而問白惠:“那白小姐呢？”

    白惠輕蔑地笑道:“舞廳里的人躲我還來不及，哪會有人愿意搭理我?！?/br>
    “可我看金盞兒和紅杜鵑對你都挺好的?！绷滞黻烧f的是那晚的事，許是方瀾告訴了他前因后果，想想自己當時頹然的原因，白惠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她們倆對誰都這樣，何況綠鶯發(fā)起脾氣來對誰都沒好處?！?/br>
    “既然是這樣，那白小姐愿意當我的朋友嗎？”

    “哎？”白惠愣了神，“林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起初我以為白小姐也和他人一樣，不過是見我稍有點權勢便來攀關系。但這次為數(shù)不多的相處里，我看到了白小姐真正的一面，能屈能伸，膽色過人。你是我見過的姑娘里最特別的，光是這樣就足夠讓我愿意結交了?！绷滞黻蓪⒛菑埥钑C推過去。

    “這張護身符就當做我們友情的見證與開始，我想白小姐會有機會去看看的。你愿意收下嗎？”林晚晟目光誠懇地看著白惠。

    “我，我愿意?！卑谆菪咔拥氐拖骂^，喏喏應道。

    “既是朋友了，白小姐今后如果有事需要幫助，只管找我便是?！?/br>
    長久以來的不安在頃刻間煙消云散，白惠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