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茍?jiān)眨ㄉ嘲l(fā)）

    茍?jiān)张吭诓輩怖?，氣息短促，眼皮子被血糊得幾乎睜不開眼。

    它還太小了，只知道恐懼地蜷縮著，試圖利用茂密的草叢擋住它的身子。

    出游的時候遭遇襲擊，護(hù)衛(wèi)一一被擊殺，長老拼著一人之力護(hù)下了它，茍?jiān)章裨陂L老懷里，劇烈的顛簸和刺鼻的血腥味讓它反胃，它將頭低得更下，壓制著自己心理的驚懼和生理的不適。

    最后長老將它藏在了樹后，低呵了一聲:“跑！”就又返身折去。

    茍?jiān)罩粊淼眉疤卓戳藢Ψ奖秤耙谎?，就踉蹌地往反方向跑去，眼睛被血水熏得發(fā)酸，眼淚噗簌落下，又滲進(jìn)毛里，融進(jìn)血內(nèi)。

    它漫無目的地奔跑著，絲毫不敢停歇，呼吸愈發(fā)急促，邁動的腿腳開始酸軟。

    茍?jiān)胀轮囝^喘了兩下，小短腿仍舊費(fèi)力又極速地蹬著。

    似乎已經(jīng)離開了樹林，頭上傾瀉下來的陽光刺得茍?jiān)沼l(fā)睜不了眼，慶幸的是，草叢茂密了起來，足夠遮擋住它的身影，茍?jiān)找活^扎了進(jìn)去。

    原本就辨不出方向的它如今更是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慌亂的步伐最終被一塊石頭止住，摔倒在地的茍?jiān)仗稍诘厣喜粩鄵潋v著自己的四肢也沒能再站起來。

    血……血腥味……會……

    眼皮逐漸耷拉，但從前方傳來的窸窣聲讓它不得不強(qiáng)打精神，從喉嚨里壓抑地低吼。

    扒開草叢的是人類的幼崽，還有一聲聲驚訝的呼聲，疲憊和驚懼一齊涌上，茍?jiān)账缓鹬K是合上了雙眼，模糊中似乎是被擁入了一個極其溫暖清爽的懷抱。

    干渴讓茍?jiān)詹蛔杂X地吐出舌頭舔了舔鼻頭，耳旁似乎鬧人得很。

    “哇！師傅它親我！這……這可是我的第一個親親！”

    還有著爽朗的笑語，“那你可要對它負(fù)責(zé)?！?/br>
    “師傅可它是條狗??？？？??！”

    呱噪，茍?jiān)辗藗€身又沉沉睡去。

    茍?jiān)諏⑾掳团P在坐著的人鞋上，尾巴懶散掃著。

    一個月前它好運(yùn)氣的被人拎回了家，就此多了一個自稱為主人的人類幼崽。

    那人正坐著畫著什么，腳掌一下下地翹著，頂?shù)盟^一上一下。它也懶得動彈，尾巴偶爾在后面掃動一下，昭示自己的存在。

    主人？茍?jiān)仗鹧燮ぷ映蛄艘谎坌Φ靡娧啦灰娧鄣娜?，從鼻子里呼出一口氣，自相情愿罷了。

    下巴的鞋子被抽走，茍?jiān)樟闷鹧燮た戳丝?，小人雀躍著拿著黃色符紙跑向了遠(yuǎn)方。它齜了齜牙，騰地站了起來，連尾巴都不甩了，啪嗒啪嗒向?qū)Ψ阶啡ァ?/br>
    跑得這么急摔了怎么辦？！有他哭的！

    再后來，茍?jiān)站捅唤幼吡耍矝]來得及告別，憂愁得它幾天幾夜睡不好，擔(dān)心對方是不是會傷心哭鼻子。

    再見時，茍?jiān)找呀?jīng)長成一條威風(fēng)凜凜的大犬，化成一個健朗剛毅的少年。

    他一把將那蹲著身子哄著小孩的人拉起，雙臂一伸，箍得對方發(fā)疼。

    還是一樣的溫暖，茍?jiān)盏椭^埋入對方脖頸，深吸一口氣，全是對方的味道，他啞著嗓子低嘆:“主人……”

    衛(wèi)稻施一臉懵逼，死命拍著人的臂膀:“干啥你？干啥！碰瓷呢嗎你！給我放手啊不然我立刻辦了你信不信？？”

    旁邊的小孩呆愣地看著，突然哇地嚎啕大哭起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好不容易解釋完來龍去脈，彼時一切因皆未起，茍?jiān)蘸托l(wèi)稻施兩人著實(shí)是過了一段神仙般快活的日子。

    后來……后來呢……

    茍?jiān)站o抓著心臟醒了過來，滿身冷汗，疼得他蜷起身子不住呢喃。接著意識又逐漸模糊，被繼續(xù)拉入夢境。

    前塵-鄭天默（電視機(jī)）

    初見衛(wèi)稻施時，是在爭奪一件秘寶的時候，一座山里扎進(jìn)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勢要將整座山翻個底朝天。

    鄭天默冷著一張臉在樹蔭下站著，微皺了眉尋思著。

    他們這種散修，沒有門派的庇護(hù)，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去爭去搶，甚至拿命去拼。

    往來也不是沒有危及生命的情況，但這次不同尋常，就瞅這人數(shù)，就算他拿到了秘寶，估摸著一人放個基礎(chǔ)法術(shù)他也就歇菜了。

    然而要他什么都不做，就放棄這將要出世的秘寶，那也是不可能的，畏首畏尾，貪生怕死不是他的風(fēng)格，如若如此，他也走不到現(xiàn)在。

    只是這事，還需徐徐圖之。

    衛(wèi)稻施就在這時入了鄭天默的眼，滿目興奮急躁的人群里，就他一人拎著面幡，慢悠悠地在四處晃蕩，一雙招子滴溜地轉(zhuǎn)。

    鄭天默斂著眼悄摸觀察，猝不及防就對上了對方的視線，鄭天默只覺對方眼睛一亮，閃得他腦殼生疼。

    然后？然后對方就過來了，一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不懷好意的笑，湊近了低低開口。

    “兄臺，可否借一步說話？”

    鄭天默八風(fēng)不動，仍是癱著一張臉，雙手卻背向后去掐了個決，隔開周圍的音量。

    年輕的道士湊了過來，帶著一股子淺淡的熏香味，單手掩著嘴角神神秘秘:“我知道這秘寶在哪，要不我們一起……”遮掩的手掌放下，在兩人之間來回一指，暗示意味極強(qiáng)，失了遮蓋的嘴角張揚(yáng)，配著對方挑動的眉眼……可真真是靈動得過分。

    鄭天默耐下想按著對方眉毛的沖動，仍舊沉默地望著對方。

    這小道士八成是瘋了？

    這是想來騙我？

    衛(wèi)稻施也不再說什么，比了個手勢，就轉(zhuǎn)身離去。

    鄭天默躊躇幾秒，便腳步一抬，斷然跟上。

    只見衛(wèi)稻施左轉(zhuǎn)右拐，蹲在了一個坑旁，拿出一把鏟子開始鏟起土來。

    鄭天默一陣猶疑，這……個意思是秘寶在這？說不是吧，對方又鏟得認(rèn)真。說是吧，這是不是太兒戲了？他看了看四周在挖坑的人，又不忍直視地看向正在別人已經(jīng)挖過坑的地方努力的人。

    衛(wèi)稻施對著鄭天默招了招手，又拿出一把鏟子遞給對方。

    鄭天默的手指一抽，沉默地上前蹲了下來，衣袍被下蹲姿勢帶到了地上，染上塵埃。

    兩人蹲在一起挖著土，氣氛一時有點(diǎn)尷尬。當(dāng)然這只是鄭天默自己的感覺，衛(wèi)稻施……衛(wèi)稻施他挖得很歡快。

    衛(wèi)稻施滿意地用鏟子拍了拍挖出的土堆，欣慰地對鄭天默說道:“這樣待會就可以在這做叫花雞了。”

    ……嗯？

    “叫花雞？”鄭天默難以言喻地拿著鏟子指了指坑，一副想把衛(wèi)稻施扔下去填起來的樣子。

    “那可不是？”衛(wèi)稻施得意一挑眉，“這叫花雞啊……需得去毛洗凈，掏去內(nèi)臟，輔以鹽、糖、茴香、八角等材料，裹上泥巴煨烤，等泥巴出現(xiàn)干裂以后敲開即可，入口酥肥軟嫩……滋溜！你放心啊，材料我都帶好了?！毙l(wèi)稻施說著說著用手抹了下嘴巴，吸了下口水。

    鄭天默的手蠢蠢欲動，拿著的鏟子已經(jīng)離地。

    “啊！對了！”衛(wèi)稻施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等會記得找找有沒有荷葉！”

    當(dāng)然最后血流成河的慘狀并沒有發(fā)生，因?yàn)樾l(wèi)稻施這個不靠譜的小道士，是真的知道秘寶的位置。

    兩人一合計(jì)，來了出調(diào)虎離山，衛(wèi)稻施趁亂吸引眾人注意，而鄭天默則去秘寶出世的地方截寶。

    鄭天默拿著衛(wèi)稻施給的幾根寫滿不知名咒文的木簽，分別插在幾個方位，屏息等待。

    事情順利得讓人不可思議，秘寶出世的異動竟被那幾根木簽壓制了下來，鄭天默將符咒貼在秘寶上，處理完現(xiàn)場后迅速離去。

    那道士也未免太蠢了，這秘寶就敢讓他獨(dú)自拿著？鄭天默冷嗤一聲。

    衛(wèi)稻施姍姍來遲，左手還提著袋用荷葉裹著的東西……看來完事后，他還是不忘叫花雞，特意回去烤了再說。

    衛(wèi)稻施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那道挺直的身影，他加快腳步上前，不認(rèn)生地遞了只雞腿過去。

    鄭天默斜睨著奉上道具讓自己獨(dú)自去找秘寶的小道士，怕是自己跑了他人都不知道去哪找，暗自忖道:蠢貨。

    衛(wèi)稻施笑瞇瞇地啃了口雞腿，用空著的手拍了拍鄭天默臂膀，掃去幾絲金光，兀自感嘆:傻子。

    衛(wèi)稻施是個道士，不才略通卜卦，這秘寶最后合該是落在這默然的青年身上，只是卻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如今他插手借了青年的光，沾了秘寶卻也免去了青年的苦難，兩相抵消正好避了天道。

    兩個人一起的旅途，意外地添了不少樂趣。

    倒也不算無趣，鄭天默勾著嘴角哂道。

    鄭天默站在角落里，脊背挺得筆直，渾身仿若出鞘的利劍一般，寒意逼人。他瞇著眼睛望著前面一群將他堵住的黑衣人，手指輕動將買給衛(wèi)稻施的桂花糕收入戒子空間，才帶著冷意開口:“不知諸位兄臺有何貴干？”

    接著鄭天默就被順理成章地請回了對方的老巢，看著對方一臉道貌岸然地侃侃而談，說到激動之處更是掩不住眼里透出的虎狼之光。

    “哦？這么說起來，那我又有什么好處？”

    對面的人緊了緊手把，身體不自覺前傾:“那自然是有的！這道士指不定是不是人都不知道呢，我們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屆時你我二人東西一人一半，不過嘛……”

    鄭天默聲音一沉:“不過？”

    那人向后重重一躺，手掌不住摩挲椅子把手，止不住的貪欲逸散出來。

    “不過……你們年輕人有的是拼勁，小兄弟悟性、韌性都不缺，想來靠著自己也能走得更遠(yuǎn)，這心臟……就留給我們這種快入土的人更為合適一點(diǎn)。”

    竟是已經(jīng)不屑掩飾自己的意圖。

    鄭天默手指在桌上輕敲兩下，低著的頭慢慢抬起，噙著笑道:“說得倒是不錯?！?/br>
    這桂花糕終是沒有送出去。

    前塵-冷易（電冰箱）

    冷易站在飛劍上疾馳，凜凜寒風(fēng)鼓吹著他的衣袖，他卻依舊巋然不動，連個眉頭都沒皺。

    突地，他掐著比了個劍訣小幅度劃了個圈，劍隨手動，帶著劍修打了個圈后停下。

    冷易垂著眼睫望著下方，冷著的臉終于有了變化，眉頭斂著輕斥一聲，整個身子毫無預(yù)兆地往下直沖，衣袖咧咧作響，倒是比剛才還快了幾分。

    快落地時，腳下的飛劍脫離了劍修往上拔起，冷易身子一旋，接住飛劍挑開刺向道士后心的劍尖。

    原來竟是一群包頭裹臉的宵小在圍攻一個小道士，道士已是強(qiáng)弩之末，身上都是血跡，腹部更是破開一個血洞。

    衛(wèi)稻施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撐著木劍，嘴角的血跡止不住地往下淌，他低低咳了兩聲，也沒顧得上看看這路見不平的大好人一眼。

    黑衣人們互相對視一眼，由一人壓著嗓子低啞開口:“這位大人，這位道士偷了我主人家的東西，大人不要被這賊人所誤?！?/br>
    衛(wèi)稻施又咳了幾聲，抬起眼只看見了拿著劍站得挺直的背影，還有傳來的清冷嘲諷的話語:“連臉都不敢露的小人，我看倒是你們不懷好意！”

    意外的熱心腸。

    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后黑衣人幾人皆被劍修所傷，看來今天是無法完成任務(wù)了，領(lǐng)頭人打了個手勢，皆撤身急退，幾個瞬息就消失在兩人視線。

    衛(wèi)稻施想出聲感謝，卻又吐出幾口血沫，他無奈地扯了下嘴角，也不再勉強(qiáng)。

    劍修收起劍，回身的同時掌心憑空出現(xiàn)一枚丹藥，“吞下?！?/br>
    撲鼻的清香，是上好的傷藥。

    衛(wèi)稻施也沒推辭，接過后一口吞下，緩了口氣才開口道謝:“多謝這位兄臺，剛才……”話到這便停了下來，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人上來便招招兇狠，直取他性命？

    聽起來未免太過不靠譜，反而倒像在遮掩什么。

    好在冷臉的劍修也不在乎這些，握著劍的手稍微一抬，“不必多言，這幾天我送你到附近客棧休息一下?！?/br>
    這竟是要送佛送到西天了，這劍修怕是想到那些宵小會趁他重傷之際殺個回馬槍，所以打算護(hù)他一護(hù)。

    衛(wèi)稻施打著擺子施了個禮，“那便麻煩兄臺了?！?/br>
    此后兩人不再多言，待過幾天衛(wèi)稻施身體轉(zhuǎn)好后，兩人便分道揚(yáng)鑣。

    再見時，兩人立場調(diào)轉(zhuǎn)，劍修和一只妖獸斡旋，那妖獸修為整比劍修高了一階，劍修節(jié)節(jié)敗退，苦苦支撐，只怕是一個不慎就會喪命于妖獸之口。

    衛(wèi)稻施祭出本命法器，躲在暗處施法，獻(xiàn)祭的血撒了一地，虧得前方戰(zhàn)斗激烈，沒有其他妖獸敢靠近，不然沒幫上忙，還得多搭上一條命。

    最后妖獸被短暫困在衛(wèi)稻施設(shè)下的牢籠里，冷易和衛(wèi)稻施互相攙扶著逃出幾百里，找了個干凈的山洞，設(shè)下結(jié)界，才松了口氣。

    兩人靠在石洞墻壁，對望了一眼，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俱是笑出聲來。

    到此兩人就此結(jié)伴，也不知是不是衛(wèi)稻施有了同行，那些如蒼蠅般煩人的刺殺突然沉寂了下來。

    直到冷易接到了來自門派師傅的傳信，信中指明衛(wèi)稻施是他們門派的罪人，命他立馬將此人抓回門派復(fù)命。

    冷易唇線抿得更緊，猶如雪山上的冰塊一般，終年不化。

    冷易看著衛(wèi)稻施的眼神明明滅滅，在他還沒下定決心找衛(wèi)稻施說開的時候，他們就遭遇了一場大規(guī)模的刺殺。

    似乎是之前沉寂的反撲，這次的追殺尤其激烈，劍修怎么也沒護(hù)住他身邊那個人，在衛(wèi)稻施躺在血泊里幾乎失去意識的時候，從人群后突出一只巨大的蜘蛛，這只蜘蛛似乎不似活物，關(guān)節(jié)處有許多零件連接，但動作卻格外迅猛，剎那間那尖銳的附肢上就串了很多個尸體，有的還沒死透，掙扎著扭動，血順著附肢流下。

    那是……天機(jī)門……

    冷易的眼神閃了閃，揮著劍驅(qū)散四周因?yàn)楣之愔┲氤霈F(xiàn)而怔愣的殺手，任由那蜘蛛從腹中伸出爪子，抓走了衛(wèi)稻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