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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誘佛入甕在線閱讀 - 第五章 不見故人

第五章 不見故人

    青華大帝的法力,一次只能維持約莫半個月,過了以后就會打回原形,屆時必須重施。

    兩人說好各自生活,若心月狐恢復時,只管用天玄鏡喚青華大帝便可,然而世事總違人所愿。

    數(shù)了數(shù)日子,明日該是恢復原樣的時候了,想著是否該提醒青華大帝時,敲門聲乍然而起。

    “叩叩。”

    無需他多言,李公公自發(fā)地前去接待。

    沒去理會,正專心辦事的他,有了不詳?shù)念A感,而這預感實現(xiàn)得也快,不多時青華大帝的法術(shù)便失了效。

    心月狐嚇得騰地一跳,使勁全力奔到門邊,踮著腳將門鎖上。

    沒有喘息的空隙,心月狐回到書案,嘗試聯(lián)系青華大帝。

    須臾,他剛毅的側(cè)臉,倒映在鏡面上,薄唇張張合合,念著聽不清的經(jīng)文。

    在那朗星目直視的方向,站著一縷孤魂,通體焦黑,半明半透,抱頭扭曲著面孔,狀似苦不堪言。

    這樣一來,它本就猙獰的臉,顯得更為可怖了。

    心月狐受不了,寧可將畫面對準惹他心煩的絕俗冰姿。

    從來覺得,他眉尾纖長,眼嵌紫玉,顧盼間神采超凡,叫人望之不能移目。仙骨身在凡塵卻不染人間炊煙,只采天上空靈之氣,繪他獨絕風華。

    只是啊,這美十分清冷,涼透骨髓,唯有在度化眾生時,肯舍一些憐憫。

    “皇上!皇上!”尖而細的聲音拉回了心月狐的思緒。

    此時他手中鏡顯現(xiàn)出的畫面不再清晰,不知被什么阻礙了視野。

    喚不來青華大帝,心月狐心慌不已地快速地提筆書寫。

    沒法理會潦草的字跡,只管透過門縫傳出紙條。

    紙條被接走后,凌亂的腳步聲響起,一聲疊一聲,紛紛行向別處,待得腳步聲遠去,外頭便清凈許多。

    也不過是“不準打擾”這四個字。

    等了很久仍等不到青華大帝的他,一直緊繃著情緒,雙眼盯著奏章,卻一個字兒都讀不進腦,氣得他丟開奏折,干脆傻坐著等。

    青華大帝遲到,不是毫無道理。

    惡鬼本就難以對付,倘若它心中有怨無處可訴,日復一日地積累,最終將成了怨氣纏身的孽靈。

    都說鬼所呈現(xiàn)的,乃死前模樣,那只孤魂,想來是被人推入火坑活活燒死,以至于怨氣深重到化為rou眼可見的黑霧。

    偏偏當時,除了面前那只,還有其他半透的黑影纏繞在他身邊。

    思及此,心月狐打了個寒顫,忘不了青華大帝被怨靈纏身的畫面。

    盡管那時的他,看似應付得游刃有余。

    胡思亂想間,書房中央瑞氣乍現(xiàn)。

    心月狐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沒等它轉(zhuǎn)為實體就沖了上去。

    近在咫尺時,那千條瑞氣已幻成了人形。

    “蹲下來。”他抬頭,不客氣地下指令。

    青華大帝蹲下了身,有氣無力地問:“怎么?”

    清楚地看見了他臉上的疲憊,心月狐一呆:原來那么累嗎?

    正愣神時,青華大帝站直身體,不由分說地牽他的手,走進書房內(nèi)室。

    懶脫外衣,只脫了鞋就躺倒床上:“過來,讓我抱抱?!?/br>
    心月狐嫌棄得不得了,小腳悄然往后退,但被青華大帝拽了過來,因重心不穩(wěn)而倒在他胸膛。

    想替他脫鞋,意外發(fā)現(xiàn)他正光著腳丫子。

    是呢,變小后所有成人衣物肯定穿不上了,沒有鞋子也是自然的。

    青華大帝側(cè)躺著,收了收雙臂,認為是該給他買幾套童裝以備不時之需。

    次日一早,青華大帝硬拉著心月狐,逃掉早朝下民間去。

    心月狐無可奈何地留張紙條,向李公公交代自己的行蹤,當然絕口不提上街的真正目的。

    青華大帝將原有的衣衫暫時幻為童裝后,倆人便啟程到民間。

    途中問他既能變出童裝為何又要買新裝,青華大帝只回了“麻煩”二字。

    街上人潮洶涌,偶有馬車駛過,熙來襄往絡繹不絕。

    他個頭那么小,人一擠說不定就分散了,欲牽他的手,他卻抽了出來,稚氣的臉十分傲然:“當我小孩子嗎?”

    呵,他若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

    青華大帝沒有反駁,任由他在自己身邊走著,走一步慢一步,就怕他跟丟了。

    見街邊有賣鞋的,就想停下瞧一瞧,然而心月狐非常輕視,堅持要去店鋪里買。

    經(jīng)過自己定制常服的店鋪時,心月狐頓住腳步,本想喚青華大帝,卻見他徑自往前走。

    也罷,反正錢袋在他身上,那人來不來都無所謂。

    由得青華大帝走遠,心月狐入了店以腳尖做支撐點,勉強露出半顆腦袋,向掌柜的要求做幾套衣服。

    掌柜有些質(zhì)疑地與他面面相覷,確切地說,是瞪著那雙圓滾滾的精靈目。

    片刻后,掌柜自柜臺走出,彎腰微微笑,笑得眼角起了皺紋:“小不點,只有你一個人嗎?”

    剛要辯解,記起他不識得自己的真身,于是默默地咽下:“只有我一人,我有錢銀在身,你無需多慮,只管替我量身便是?!?/br>
    老掌柜瞧他生得水嫩白凈,裹著錦衣綢緞,話語間自有凜然傲氣,即知他若非王侯將相之子,也絕非生在尋常人家。

    能獨身前來買衣,必然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這樣一來,哪里還不信,速速地好生招待,意恐怠慢了,他便回去訴于家中大人聽。

    踏出店門,心月狐始而思考該怎么在人海茫茫中尋到那個人。

    心月狐邊走邊抬頭顧盼,可惜他長得矮而前方的人太高,望來望去也只見到眼前人。

    越往前人影越稀,打算回頭的時候,一人擋去了他的前路。

    他向左走想繞開那人,可那人隨著向右伸腳阻住他。

    曉得那人是有意的,心月狐索性站著等他說明來意。

    “小朋友,迷路了嗎?哥哥帶你去找你爹娘吧?!彼炅舜?nbsp;手,笑得別有用心。

    他一笑,滿是肥油的臉便鼓起,把一雙鼠目壓成了縫。

    “呵……”這拙劣伎倆,騙得了誰家孩子?連眼都懶得抬,心月狐別過頭再次往旁邊行去。

    胖子拉住他,偏不許他離開:“來嘛,哥哥帶你?!?/br>
    “放手。”心月狐仰頭微瞇雙眼,將嗓音放低了些許,攜著一股冷氣,直刺他內(nèi)心。

    在那一瞬,抓住心月狐的手,有些微顫抖。

    轉(zhuǎn)念想,區(qū)區(qū)一個小東西,何須懼怕?此時膽子壯了起來,強硬地扯著他手臂。

    心月狐將手朝自己的方向拉,胖子的手指反之收得更緊,力道大得即使心月狐加上另一只手也掰不開。

    此時,總算知道了,一個孩童與成年人相比,是如此薄弱。

    他掐得帶勁,讓心月狐覺得非常疼。

    心月狐覺得疼但沒法掙脫,難免心慌又焦急。

    曾有人抓過他手臂,可他感受到的并非疼痛,而是他掌心的溫暖,差點化去他為護著身在深宮的自己,所筑起的冰墻。

    眼下,任憑他望得多遠,也不見那熟悉的身影,不禁懊惱不已,氣他為何不在這里,為何放他一人面對這份懼意。

    胖子深知不能再拖下去,拽著他大步流星地走,心月狐因跟不上摔倒在地,被他粗魯?shù)乩饋怼?/br>
    心月狐咬唇,強迫自己不去想,那總有意無意放慢腳步,來確保自己能走在他身側(cè)的人兒。

    “再不放開,我可要喊人了?!币宦曑浾Z盈盈響在身后,音色韻致美好,含幾分嗔意,比之燕鶯鳴啼,還媚上些許。

    回過首,見一女子黛眉杏眼,檀口粉腮,體態(tài)楚楚娉娉,嬌勝千言。

    胖子臉露垂涎之色,道是不識好歹的柔弱女子。

    她晲了他一眼,抿著丹唇,似笑非笑。

    仿佛被迷了心竅,對上那剪水雙瞳后,再也挪不開視線,更未能察覺,她逐漸轉(zhuǎn)綠的瞳仁。

    待他醒覺,她已然張嘴,現(xiàn)出唇內(nèi)不斷生長的尖利獠牙。

    獠牙在太陽底下泛著森然光芒,襯得她唇色愈發(fā)鮮艷,幾乎要滴出血來。

    胖子大駭,全身抖得厲害,連心月狐都抓不穩(wěn),只得任他掙脫束縛。

    心月狐沒有逃開,立在原地,瞅著她若有所思。

    無暇顧及他,女子款款擺腰,踩著小細步向胖子行去,媚眼里水波脈脈流轉(zhuǎn)。

    生得極美,奈何嚇人,胖子色心不及恐懼大,她細腰一扭,他便大退一步,最后被逼得狼狽而逃。

    “哈哈哈?!倍旱盟恍?,卻不是因為覺得有趣,而是因為他不像男人,像個銀樣的蠟槍頭。與他相比,眼前的小家伙勇敢多了。

    一雙云頭錦履驟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心月狐抬眸仰望,瞥見錦履主人面容的當下,是又驚又喜。

    不管不顧地就向他跑去,他則緩緩蹲下身,在撲進懷里的頃刻間,用盡全力收起臂膀。

    心月狐抱著他脖頸,難得甘愿讓他摟著。

    女子盯著正站直身的他,將從心月狐被抓那瞬所想的詞,一股腦兒地吐出來。

    “看來你就是他爹了。你怎么能放任一個孩子在街上逛?你可知這樣有多危險?要不是我,你孩子還能安好地在這里么?”

    青華大帝自知理虧,馬上賠不是:“姑娘教訓得是,往后不會這樣了?!?/br>
    原以為他不同于一般孩童,遇見困難能輕而易舉地解決,但他忘了,小孩子的力量遠遠不如一個成年人。

    因此他非但犯了此生最大的失誤,還差點害了心月狐。

    “能記住就好。”女子雙手環(huán)胸,一臉正義,可在面對心月狐時,放柔了表情:“弟弟叫什么名字呀?”

    心月狐轉(zhuǎn)頭看她,超想反駁她的話。這人怎會是他爹?

    他爹乃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甚得前朝皇帝信任,派遣不下于三萬精兵征伐敵國。

    盡管當時他們勢力龐大,對付臨近小國,一萬已是綽綽有余,但皇帝不能茍同,道此舉是為了保障大將軍能平安歸還。

    誰曾想,他兒子長大后會利用這份信任,奪去他的江山。

    剛準備回答,就被青華大帝搶先一步。讓他氣得不行的是,他胡亂取小名就罷了,竟還認了自己做兒子。

    “我兒子乳名小燕。”青華大帝微微揚起唇角,似乎未覺哪里不妥。

    小燕么?“那小燕以后要乖乖跟在爹爹身邊,否則壞人要來抓你了?!?/br>
    眼見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心月狐揪起青華大帝的前襟爆發(fā)出來,瞪圓那雙灑滿星子的眼:“誰是你兒子?想要孩子就自己生??!”

    “可這世上只有一個你?!痹偕嗌賯€也生不出另一個他。

    “那你別生了?!毙脑潞鼰o情地潑他一桶冷水,凍得他刺骨寒。

    “我們不像父子?”

    心月狐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回:“不!像!”

    “唉,真心寒?!鼻嗳A大帝幽幽一嘆,不曉得是真心疼還是隨口一說。

    “其實,我是為了日后行走江湖時,方便說明我倆的關(guān)系才認的。”

    聽他解釋后,心月狐稍微冷靜下來。

    “這么一說,倒有道理。”雖有道理,但要喚他一聲爹,心月狐心里仍非常抵觸,畢竟他今若還是魔,他倆歲數(shù)便差無幾。

    試問天下間,哪有常人把同輩當?shù)模?/br>
    偏偏青華大帝大言不慚地要求:“既然如此,叫聲爹聽聽?!?/br>
    聽聞此言,你道心月狐怎說?

    心月狐滿臉不屑地道:“見閻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