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圓夜，樓下的花店早已經(jīng)按時關(guān)門歇業(yè)，慘白的月光悄悄探進花店觀望，白天生機盎然的各種植物都各自休息了，月光被高高低低的枝葉擋得密不透風(fēng)，只有二樓鑲嵌著茂盛的綠蘿的窗戶還隱隱透出一絲暖光，月亮是沒有嗅覺的，假如月亮有嗅覺的話它一定也會被廚房里飄出來的香氣迷得神魂顛倒。

    林暮生這時候在做什么呢？當(dāng)然是在做飯呀！總不能指望一顆蛋大展廚藝吧，“最近的雞rou真的越來越貴了！幸好有你在！”因為沾了0719系統(tǒng)商城的光，林暮生難得給了這個真·鐵石心腸·金主爸爸·蛋一個好臉色，為了時刻從系統(tǒng)商城掏東西，還很不要臉的給了0719一個寫作含情脈脈，讀作毫不要臉的眼神。

    最近長樂市鬧豬瘟，豬rou漲到了40塊錢一斤，林暮生這只rou食動物為此毅然決然的放棄豬rou，改選雞rou，畢竟中學(xué)的政治課本上都講過替代品的知識，比如替代品是能對消費者提供同樣效用的產(chǎn)品，就像豬rou和雞rou的關(guān)系，而互補品是指互相依賴提供效用的產(chǎn)品，就像林暮生和rou的關(guān)系！你以為無rou只會令人瘦嗎？不你這是想讓朕死！

    結(jié)果菜市場買雞rou的老板娘卻優(yōu)哉游哉的掛出了雞rou漲價的牌子，林暮生悲痛欲絕，質(zhì)問老板娘為什么漲價，年過四十的老板娘絲毫不為林暮生的俏臉打動，冷酷無情的回答，“因為豬rou也漲價了呀，小帥哥，隔壁的豬rou榮去年每天要殺10頭豬，今年因為鬧豬瘟豬rou價簡直要上天，豬rou榮一天只殺五頭豬都賣不完了！”

    “那豬rou漲價跟你的雞rou漲價有什么關(guān)系呀！”林暮生實在搞不懂這里面的邏輯關(guān)系，發(fā)出了靈魂質(zhì)問，黑人問號jpg“因為老娘也想吃豬rou啊”，賣雞rou的李大娘一波saocao作折了林暮生的腰，讓林暮生一口老血哽在心頭，咳血稱贊老板娘精明，聞言老板娘更精神了，臉和脖子上擦滿了超白粉底，結(jié)果被胳膊暴露一切的她，一仰頭神似她身前掛鉤上吊著的一排排拔光毛的白斬雞，看得林暮生甘拜下風(fēng)。只能回來向0719求安慰.

    為了掩人耳目，林暮生也會跟平常人一樣時不時的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蔬菜，水果，rou食回來煮飯，雖然次數(shù)跟其他人相比少了點，但也比幾年不去菜市場一次要好得多。

    這次雞rou豬rou漲價太高，沒辦法只能從菜市場買幾樣蔬菜作為輔料，大頭的rou食還是得靠0719的商城想辦法。雖然現(xiàn)在林暮生經(jīng)營花店算不上缺錢，但是小市民心理依舊時不時發(fā)作，既然自家系統(tǒng)能夠平價買到rou，那就沒必要吃啞巴虧。

    0719的商城可謂包羅萬象，最重要的是物美價廉，所有的rou品質(zhì)極佳不說，價格還相當(dāng)便宜，這也算是0719給宿主的小小福利吧，不過也僅限于吃食，其他的黑科技產(chǎn)品，照樣原價出售，比如一把不限子彈，威力驚人的手槍，起碼要百萬起步，雖然林暮生想要的話，可以跟0719賒賬分期去買，但是絕對不講價！這是0719的底線，林暮生也不會不自量力自討苦吃。幸虧這個世界的種花家國內(nèi)的安全情況也相當(dāng)有保障，要是穿到不禁槍的國家，還沒開始任務(wù)的林暮生就要先欠一屁股債買槍防身了。感慨了一下國內(nèi)的好環(huán)境，還是要把注意力轉(zhuǎn)到手上的菜里來。

    他手上正剝著板栗，打算做一道板栗紅棗雞湯，板栗殼很堅硬，林暮生提前將板栗用開水泡一會兒，，又拿銀柄刻花小刀往一個個板栗劃上了十字刀口，板栗變得易于剝殼，去殼后帶內(nèi)皮的板栗再放入開水中浸泡，并用筷子攪拌一下，內(nèi)皮很容易就脫了。于是林暮生輕輕松松沒花二十分鐘功夫就剝好了一堆板栗。

    板栗香甜粉糯，是干果之中的佼佼者，不僅好吃還可以養(yǎng)胃健脾、補腎強筋、活血止血。跟紅棗土雞放在一起煮湯更可以養(yǎng)胃健脾，溫中補氣。而且做湯的方法相當(dāng)簡單，林暮生將改刀切塊的土雞rou汆水洗凈放入燉鍋中，放入姜片、紅棗、板栗，加水燉三個小時，等火候一到往里添姜、鹽、提味，即可撈出。

    這道菜里的雞，是林暮生特意從0719商城里買的，是選那種在林地里自由散漫、一邊自由活動舒展筋骨，一邊無憂無慮啄食小蟲的十五六個月大的仔雞。只有這樣精心養(yǎng)出的雞，才有“野”味兒，跟那些圈地散養(yǎng)的雞又有諸多不同，這份不同不到吃進嘴里是感受不到的，就像有些名畫的仿作，因為臨摹者的高超技法而變得光彩奪目，只是一旦放到真品面前，又是另外一幅光景了。說到底贗品就是贗品，一到正主面前免不了心胸氣短，rou也是這樣，筋膜肌理看似長得一模一樣，吃到嘴里一咬開，rou本身的筋rou皮骨自然會一較高下，向唇舌挑明了誰才是正主！

    這道菜選雞也有技巧。雞的胸頸之間有一塊人字骨，摸上去如果軟而有彈性，就恰到好處。如果人字骨發(fā)硬，rou就會“發(fā)柴”，熬不出上等的湯來。

    食不厭精燴不厭細這個傳統(tǒng)就像烙進了種花家人民的血脈里，貧窮的時候只能蟄伏，一旦生活稍有改善，就忍不住蠢蠢欲動，像個溫柔多情的美人，為了滿足食欲，溫香軟玉，伏低做小，叫最無欲無求的人不得安生，之前林暮生顯然沒有時間精力去尋找這樣非天時地利不可得的好食材，而今有了0719，自然不肯委屈自己，從商城買的都是人字骨軟的恰到好處，芳齡剛過16月的云英雞。

    這道板栗紅棗雞湯燉煮的時間長，趁著這中間空閑的時間，林暮生利索的把其他菜做了出來，夏日里暑氣蒸騰，直涌心頭，即使林暮生因為工作常常待在空調(diào)房里，也難免有些食欲不振，為順應(yīng)節(jié)氣，今天桌上倒有兩道涼菜醋拌藕絲、醬瓜筍心外加口味清淡的木耳炒rou跟清炒菜心，米飯是超市里精選的泰國香米，煮熟了口感圓潤清甜，很得林暮生跟系統(tǒng)喜歡。

    今天一共燉了兩只雞，林暮生早盤算好了，一道留給自己吃，一道裝進燉盅里，帶給半月未見的張文豹。雖然林暮生很少問起，但0719可一直像守財奴盯著口袋里的金幣一樣死死的、不錯一眼的盯著張文豹這些契約者們，因而他毫不費力就能從0719嘴里聽到張文豹最近的消息。因為mama李文芳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所以張文豹有時間回學(xué)校上課，只是為了就近照顧母親他特地在醫(yī)院跟學(xué)校中間，測算距離取中租了個房子，這樣既不耽誤上課又能方便自己照顧母親。

    只是這樣一直在學(xué)習(xí)跟現(xiàn)實中來回翻卷，再強健的身子也受不了，張文豹的身體反抗性的瘦了下去，控訴主人對它的不關(guān)心。雖然身體線條因此更加流暢美觀，符合大眾審美，但通過0719言辭如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鋒利的敘述，林暮生還是意識到了，張文豹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臨界點，如果不認真保養(yǎng)一下，很容易留下暗傷。

    0719如此盡職盡責(zé)地監(jiān)視著契約者們的一舉一動，它每隔五日就向林暮生匯報各個契約者的近況，名為匯報，實為催促，催促林暮生“主動”收取報酬。

    一人一統(tǒng)明明全都互不信任，各自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但又裝得親熱和諧。林暮生也曾暗自好笑，或許林暮生自己沒發(fā)現(xiàn)，最近經(jīng)歷的各種事件正在令他快速地成熟、進步，這也是他想要活下去必須付出的代價。

    林暮生學(xué)習(xí)深謀遠慮，不自覺地為自己安排后路，為自己而活。他開始變得復(fù)雜，像一根毛線繞成了一個線團，任誰也難以從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出里面蟄伏深潛的火焰，但因為他自己沒有意識到，所以連高明的系統(tǒng)也無法察覺，又或許察覺了，但因為沒有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就視而不見。粉飾太平大概是成熟大人的一種習(xí)慣，人類習(xí)慣很多事，懶得追討、不再糾纏。0719身為一個系統(tǒng)不知為何也染上了這種壞習(xí)慣，大概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著你，而當(dāng)0719一直注視著林暮生的時候，它也很難一點不受其影響，總的來說，林暮生聰明乖巧，從來不試探0719的底線，所以只要沒有撕破臉，面子上就得過得去。

    將醋拌藕絲、醬瓜筍心、木耳炒rou跟清炒菜心四道菜都端上酸棗木小飯桌，林暮生又轉(zhuǎn)身從廚房端出兩碗蒸好的香米，接著從碗柜最底下掏出了個繪有紅色纏枝海棠花的深口瓷盤，將燉好的兩只雞一只裝到盤子里端到飯桌上，一只裝進了提前備好的燉盅里。

    林暮生特意多盛了些粉栗子跟香濃的雞湯進去，黃澄澄的雞湯沒過了外皮金黃的雞rou，一捧剝了殼的棕色栗子圓滾滾的躺在雞rou旁邊，溢出干果特有的香氣，幾粒顏色鮮紅的大棗飄在湯上，甜香撲鼻，讓林暮生滿意的點了頭，小心扣上蓋子，確保紅棗栗子雞湯的溫度不會降低，就又趕快溜到鋪好田園碎花桌布的飯桌前，跟0719一起食指大動的吃起來。

    今天花店關(guān)門的時間比較早，吃過飯也不過九點，林暮生洗過碗筷之后，不緊不慢的瀝干碗筷上的水，放進右手邊的土黃色碗架，然后借下圍裙，換上寬松舒適的衣服，把繪了三月桃花橫斜江畔圖的白陶燉盅放進棉布桶里保溫，雙手抱著這個溫溫的斜紋棉布小桶走出花店，打車往張文豹的出租屋趕去。

    這個時間點剛好是張文豹走出醫(yī)院，坐地鐵往出租屋趕的時間，沒遇到0719之前，李文芳的醫(yī)藥費已經(jīng)將他們家的錢花的七七八八了，為了省錢交學(xué)費跟剩下的房租，水電費，物業(yè)費等等一系列有的沒的費用，張文豹幾乎不在外面吃飯或者點外賣。

    張文豹在母親生病前幾乎不進廚房，自從母親一病，手忙腳亂之下，也漸漸多學(xué)了些東西。要求廚藝的炒菜他不會做，炒的菜不是生就是糊，還經(jīng)常把調(diào)料的份量搞錯，黑暗料理頻出，什么咸的齁死人的蘿卜燉豆腐，帶蛋殼的炒雞蛋，夾生的炒豌豆，糊鍋的西葫蘆，沒有他搞不砸的炒菜。

    不過這也怪不了他，下廚也是靠天賦的，許多剛下廚的人都搞不清楚鹽量，不是淡了就是咸，分次放鹽更會影響菜的風(fēng)味，可是天賦好的，看著菜就知道何時起鍋，何時加料，加多少料，一小撮鹽就能看出一個三流廚師跟一流廚師的差別，這是才能，也是天賦。

    顯然張文豹沒有這個才能，所以他一個人晚上經(jīng)常不講究的胡亂下一把超市買回來的掛面吃，里面放幾根菜市場晚上限時打折的不太新鮮的青菜，頂多加個荷包蛋，或者一根火腿算是加餐，至于價格節(jié)節(jié)攀升的新鮮豬rou雞rou，簡直想都別想。

    這樣的伙食可能連一個胃口大一些的姑娘都不夠吃，更別提二十幾歲，肚里正長牙磨食的大小伙子了，何況張文豹還是個體育生。他要照顧母親，還要兼顧學(xué)習(xí)，根本無力在找一份兼職，就只能這樣先委屈自己。

    出租車到張文豹樓底下的時候，正好九點半，正趕上張文豹煮好掛面，他剛把面端到桌上，就聽到門外傳來三聲敲門聲，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敲門人的力度不太不小，發(fā)出的聲音也不高不低，氣定神閑的緊，張文豹暗自好奇，他租的這間房，房租不高一月也就七百塊，住的人更是三教九流，鄰里關(guān)系很冷淡，極少有人晚上來敲門，但自己一個大男人，身高體壯的，也不怕哪個不長眼的來找事，所以利索的打開了門，只是打開門一看，他就愣住了。

    門外站著一個英俊的男人，他很白，迎著屋內(nèi)的光站立，卻像光在追逐著他，迫不及待的撲在他身上，穿著干凈的淺藍色印銀百合亞麻襯衫，米白色亞麻七分褲，平板鞋，懷里抱著一個斜紋棉布桶，半瞇著眼笑笑的隨意倚在門邊，就像青春雜志上的一張模特照，清新氣息海風(fēng)一樣撲面吹來，一派天真情態(tài)，無辜撩人。讓讀書一向很少的張文豹驀然想起來之前念過的一句詩，“當(dāng)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碑?dāng)時嗤之以鼻，如今再見到，心里卻好似明白為何有人寫得出這樣風(fēng)流人物了。

    “怎么了，小豹子，你不想我進去嗎？虧我還勞心勞力煮了湯來看你?！眱扇藢σ晭籽?，眼看張文豹好像呆住了，沒有讓自己的進去的意思，林暮生只能主動出擊。親昵家常的語氣，卻絲毫不顯得娘氣輕佻，只覺得是自己家嬌養(yǎng)的小貓，圍著你的腳腕來回蹭動，喵喵的撒嬌，讓張文豹一下子就心軟了，一面嘴硬嘟囔著“別叫老子小豹子，跟你很熟嗎？你怎么會知道老子住這兒”一邊側(cè)身放水讓林暮生進去。

    張文豹租的是一室一廳，但臥室跟客廳極小，客廳緊挨著廚房，客廳里貼墻放著的衣柜幾乎占了半壁江山，剩下的地方剛剛能放下一個茶色茶幾跟一個半舊的黑色貓爪造型懶人沙發(fā)，地板上鋪了一小塊米色橢圓羊毛地毯。

    這時茶幾上不出所料正放著一碗清湯白水的掛面，上面雖然切了一根火腿腸，臥了一個荷包蛋，又撒上了蔥花和香菜，顯得佐料豐盛，但是瞟了瞟身旁張文豹一米八五的身高，林暮生知道這一大碗面對張文豹來說，絕對不夠飽腹。

    剛剛在門口的時候，林暮生就打量過張文豹，雖然身材被包裹在黑T恤跟運動褲底下看不見，但張文豹的下頜骨線條明顯更加鋒利了，張文豹本來就帥的極富攻擊性，面部線條流暢，鼻梁挺直，眼神桀驁不馴，嘴唇卻艷麗豐潤，色氣滿滿，一張臉所有部位都恰恰好勾起林暮生的食欲。結(jié)果下頜骨的突出打破了這份平衡，讓他的臉銳利之余，顯得有些憔悴，像有些人越是窮途末路，越是歇斯底里，張文豹的臉越是野性的不可侵犯，越是暴露了他身體的虛弱，“0719果然沒騙人，再這樣下去，張文豹的身子真的會留下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