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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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個月光景,老女人的病已經(jīng)發(fā)展得非常嚴重。她瘦了一圈,但從外表上看又顯得臃腫——她的身體已經(jīng)浮腫了,疾病蛀空了她的軀殼,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等著別人照顧她。偶爾,阮宋會來她的房間里看望她,照顧她一會兒,陪她說說話,到后來她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阮宋還要在她疼得受不了的時候給她注射止疼的嗎啡。 她應(yīng)該沒有多久能夠活了,又得不到相應(yīng)的治療。她沒有錢,也沒買醫(yī)保,子女也不管她,作為鄰居的阮宋想幫她,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和他非親非故,他也沒有足夠的資產(chǎn)能夠援助老女人治療這個復(fù)雜而且嚴重的疾病。阮宋覺得很愧疚,但這是人之常情,老女人應(yīng)該是沒多久日子能夠活下去了,她檢查身體從他這里借的錢,他已經(jīng)不再奢求她能夠還給他了,他不能夠產(chǎn)生更多的損失,他沒辦法找一個死人要債。 阮宋這段時間情緒都有些低落,他感覺到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漸漸地流逝,可他卻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變成了針管里的藥劑,他握著針管,另一只手捏著棉球給老女人的皮膚消毒。她的血管已經(jīng)被多次扎入相同的地方,阮宋能夠幫到她的,也不過是帶著她去醫(yī)院里開止痛用的醫(yī)藥嗎啡,回家給她注射。他給老女人注射嗎啡時老是神情恍惚,他想起了父親給自己用針管注射毒品時的樣子。青紫色的血管,因為多次的注射而變得有些萎縮,阮宋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適合下針的地方,就讓老女人伸出另一條胳膊,壓脈帶綁在她的大臂上,肘彎處的血管立即綻起,他在另一條胳膊上找一條從沒有注射過的血管。 針尖插進血管里,阮宋推動注射器,藥水一滴一滴地注射進老女人的身體,很快就和她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老女人原本痛苦的呻吟慢慢地變?nèi)趿?,她躺在床上,雙眼失焦,阮宋將她的血反復(fù)地抽入針筒,再將血液重新注射進去,他要確保針管里的所有嗎啡都被注射完畢。接著,他拔出針管,蓋上針帽,扔進了垃圾桶里。 因為病情越來越嚴重,老女人也越來越痛苦,她需要使用的嗎啡藥量越來越重,好在在醫(yī)院里買嗎啡價格也不貴,一支也就五六塊,但她現(xiàn)在一天需要用三支,錢也是阮宋給她墊。這是小錢,阮宋卻發(fā)現(xiàn)了一些歪門路。他很聰明,會在醫(yī)院陪著老女人開藥的時候多開幾支,然后將多買的嗎啡偷偷轉(zhuǎn)手賣掉,一支能賣一兩百,用這種辦法維持老女人的藥費,幸好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倒賣嗎啡是犯法的,阮宋很清楚,但他也需要存一些錢,將多開的嗎啡賣給別人,用差價來維持老女人治病的費用。她現(xiàn)在正是需要錢的時候,阮宋也知道偷偷轉(zhuǎn)賣多買的嗎啡也不是什么長久的事情,老女人的身體每況愈下,應(yīng)該是活不了太長時間,只能夠讓她走的時候少受些痛苦。生了病,錢在醫(yī)院里就跟水一樣了,其實世界上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窮病才讓人更加絕望,也毫無翻身的余地。 他對著老女人這么好,其實是將她看成了自己的母親。他的mama是個瘋子,幸好也蒙受了老女人的一些照顧,得到了一些母愛的慰藉。阮宋雖然是個婊子,但也是個重情義的婊子,他可以多接一些客人,甚至找一些多賺錢的副業(yè),只要能夠拿到一點錢就送老女人去醫(yī)院去,但他的錢不多,遠遠達不到系統(tǒng)治療的標準,老女人傾盡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沒辦法在醫(yī)院里住一天。阮宋也只能去藥販子那里買印度來的靶向藥,希望能夠延續(xù)她的生命。 他沒辦法送她去化療,老女人的身體狀況也無法支撐下去。她每天都在喊痛,給她注射大劑量的嗎啡都漸漸變得無濟于事。阮宋唉聲嘆氣,一籌莫展,他這段時間天天都要去彭影家里坐坐,也說起了這件事情,彭影很驚訝,他也沒想到阮宋會幫自己的鄰居,阮宋嘆了聲氣,只說自己受了她一些照顧,老女人的兒子不管她,他為了情意也得幫她一把。 彭影聽了他說起的這些話,把原本對阮宋還殘存的一些歧視和偏見全都拋了個干凈。原先他老是覺得性工作者不靠譜,也偷偷和阮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現(xiàn)在聽阮宋說起其照顧?quán)従拥氖?,笑自己太小心眼。自從自己不再從事色情業(yè)行業(yè)后,彭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也開始用有色眼鏡去猜度從事色情業(yè)的人,覺得他們都遵守著“婊子無情”的職業(yè)道德。當阮宋告知他照顧?quán)従拥氖虑闀r,彭影第一反應(yīng)是震驚,第二反應(yīng)是羞愧,他也把阮宋和別的性工作者相提并論,他感覺,自己還不是很了解阮宋的為人,他自己也并不坦誠。 “只是受了她一些照顧,就這么幫她?”彭影坐在他對面抽煙,覺得很不可思議,老女人生的不是什么小病,從各個方面來說,她得的是絕癥,照顧一個絕癥患者,在明知對方?jīng)]有償還能力下還能夠出錢幫她治療,從這一點來看,彭影覺得阮宋真的算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還很有愛心。 “她照顧了我很多,投桃報李,應(yīng)該的?!?/br> 阮宋的腦子里有報恩的概念,這很好,彭影很欣賞這種人。他對阮宋的態(tài)度變得更好了,心靈上的距離也更加親密。他問起阮宋照顧起老女人的細節(jié),阮宋也一一回答,說起老女人的病,他覺得很寒心,也很失落,他也有高額的債務(wù)需要償還,也沒辦法真的傾盡所有為她治病,只能花錢吊著命,盡量滿足她想要實現(xiàn)的心愿。 當然,阮宋并沒有將倒賣嗎啡的事情告訴彭影,這種事情當然要絕對保密。再寒暄幾句后阮宋告辭,他急匆匆趕回住處,打開老女人的房門查看情況。她正在痛苦地呻吟,現(xiàn)在水米都不粘牙好幾天,床頭擺著的不銹鋼茶杯上糊了一層厚厚的污垢,似乎看著那個茶杯,就能夠聞到從那茶杯上傳來的油膻味兒。她全身都沒什么力氣,一只腳伸出床,半懸在空中,像是想要找鞋下床拿嗎啡。阮宋立即進了屋,扶她躺在床上,迅速拆了一支細長針管,針頭刺破嗎啡封瓶,嗎啡溶液冒著氣泡被抽進針管里。阮宋將活塞拉到底,另一只手曲起來,彈了彈裝滿了嗎啡的針管,慢慢推動活塞,針尖噴出小股的嗎啡溶液。 他把針管放到一邊,抽出兩根醫(yī)用棉簽,往放在一邊的酒精里沾了沾,給她的大臂捆上壓脈帶,青紫色的靜脈立即膨脹,阮宋拿起針管,往里一扎,剛推動一點,老女人的喉嚨里發(fā)出“呃”的一聲,脖子往后一仰,五指成爪,身體立即僵硬起來,兩眼一翻,身體不斷地痙攣、抽動。阮宋反復(fù)抽動注射器,確保里面的藥液一滴不剩地注射進她的血液里,才將針管拔出,蓋上針帽扔進垃圾桶,老女人像是被抽走全身力氣,立即跌倒在床榻上,好半響才恢復(fù)過來,問他要水。 阮宋用另一支大注射器抽了一大管水,注射器沒有針,是專門給不方便的人喂流食的。老女人喝得很慢,嘴唇干枯起皮,但她喝了一點就喝不下,阮宋也不勉強。他覺得自己在照顧老女人的過程中,已經(jīng)不再像之前那樣害怕面對針筒和藥水了。他覺得自己變了,之前他葷腥不沾,到后來他主動破戒破教,現(xiàn)在就連幫別人打嗎啡都這么熟練順手。他好像已經(jīng)麻木了,不那么害怕了,也不那么排斥了。他看見老女人因為疾病帶來的疼痛而受盡折磨的樣子,就會想到父親被毒癮折磨的樣子,如果兩者所承受的痛苦是一樣的,能夠緩解的痛苦的方法就擺在面前,那什么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 但他并不會同情麻醉藥品濫用者,那叫活該,而真正的病人是完全值得同情的。阮宋給老女人擦了擦身體,幫她蓋好被子。剛才他給她注射的嗎啡劑量多了一點,她就沒那么痛苦,很快就在嗎啡的作用下有了睡意。想要睡覺是好事,能夠睡著也是好的,至少睡著了就沒有那么痛苦。但第二天醒來又要重復(fù)前一天的行為,這日子過得艱難而又絕望。 他們都知道,這個病不過是挨日子而已。 阮宋坐在凳子上,眼神有些放空。他幫老女人收拾了一下房間,見她睡得還算平穩(wěn),沒那么難受,待了一會兒就走了?;氐阶约悍块g里,他坐在床上抽煙,放在床頭的煙灰缸里很快就堆滿了煙頭。 抽完了這根煙,阮宋將煙頭從這邊拋擲到房間的另一端,那煙頭掉在地上,火星四濺,阮宋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著煙頭逐漸熄滅,只留下滿室的煙味。 ? 臥床不起,反復(fù)疼痛,深秋降臨,老女人躺在床上,已經(jīng)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就連喝水都變得有些艱難。阮宋知道她即將不久于人世,希望能夠滿足她最后的愿望,老女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嘶嘶”的氣流聲,聽不清到底說了些什么。 三天后,立冬了,阮宋途經(jīng)公園時發(fā)現(xiàn)有善男信女在公園門口給過路的人派送白粥和白菜餃子。他在那里吃了一份白粥,又想著帶一點食物給老女人回家嘗嘗,他的餃子沒有吃。他曾經(jīng)是個佛教徒,就跟那些善男信女的帶頭者聊了好一會兒天,原本這些食物不能夠外帶,但他隱瞞了自己拋棄信仰的事實,又搬出了因為癌癥臥床不起的老女人。帶頭者一聽,連聲叫“阿彌陀佛”,拿了個大一些的塑料碗裝滿了餃子,套進干凈的塑料袋里,雙手遞給他讓他拿走。阮宋連聲道謝,又打了一碗白粥,端著離開了公園。 老女人疼得不行,阮宋給她打了一針嗎啡,給她掖好被子,讓她稍微休息了一下。粥已經(jīng)有點涼了,阮宋去公共廚房里稍微用蒸鍋加熱了一下,回來就聽見老女人叫疼。她叫疼不是說自己疼,嘴里直喊媽,這樣叫已經(jīng)叫了有一段時間了,可能是嗎啡也不能夠減輕她的痛苦了,她喊媽,還想著能夠像小時候那樣,被mama撫平身體和精神所遭受的重創(chuàng)和痛苦…… 阮宋咬著牙不做聲,嗎啡的作用下,老女人的疼痛也許得到了緩解吧。她的嘴里一直在念叨著她的母親,阮宋舀了勺粥,湊到她嘴邊,也喂不進去,只得放了碗,從桌子那邊抽了兩支葡萄糖溶液,割開瓶口玻封倒進她喝水用的杯子里,兌了點溫開水,再用專門喂流食的注射器吸滿了,慢慢地喂她喝。因她疼得吃不下,喂得很慢,有時候連吞咽都是難事。阮宋抽了張紙巾,幫她擦拭從嘴角流出的口水,也不嫌臟,照顧得十分盡心盡力。 當天晚上,老女人的情況急轉(zhuǎn)直下,氣息奄奄。阮宋想叫救護車送她去醫(yī)院,她拒絕了,到第二天,她的精神卻突然好了些,兩只眼睛里有光了,病后說話聲若蚊吶,這會兒倒是有了點力氣。阮宋很高興,以為她好一點了,就連嗎啡的用量都少用了不少。老女人喝了一口他遞過來的水,拉著他說了很多話,阮宋都仔仔細細聽著,她說了很多之前發(fā)生的事情,都是她親身的經(jīng)歷,阮宋聽得很傷感,又不敢打斷她,就讓她接著說了很多很多。 她說起了自己失足淪為妓女時發(fā)生的一些事情,讓她不得不放棄從事這一行的原因是因為她得了病。一開始是尖銳濕疣,下身奇癢,但為了家庭的開支又不得不一邊治一邊繼續(xù)賣身;后來,身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很多的紅點,檢查出感染了梅毒和尖銳濕疣,就連zigong頸上都長滿了疣體。她害怕了,就暫停了營生,一心一意給自己治病,尖銳濕疣反反復(fù)復(fù)折磨了她好幾年,加之又感染了梅毒,下體都開始潰爛,治了好幾年才算勉勉強強有了起色,不再高頻率地復(fù)發(fā)了。但她也知道做這營生的風險有多大,她不敢再繼續(xù)接著做,害怕下次感染的就不再是尖銳濕疣和梅毒這么簡單。 阮宋聽得很認真,也若有所思,老女人一說就說了好幾個小時,中間不帶停頓都沒感覺到累,阮宋給她熱了點牛奶,她也喝了大半碗。到了晚上,她情況突然惡化到極點,時不時陷入昏迷,她清醒過來一點就攥著阮宋的手,懇求他去找自己的兒子,想見見他。阮宋恍然大悟,原來她說那么多話都不帶累,精神突然一下變得那么好,是因為她已經(jīng)大限將近,回光返照而已。阮宋想起她今天對自己說起了她的兒子,說起了她那個患了肝癌死去的前夫,原本,他不知道為什么她會說這么多,現(xiàn)在這謎團被全部解開,阮宋于心不忍,痛哭不止。 “我想見見他……見見他……”在清醒的幾分鐘內(nèi),老女人再度向他提出了這個請求,她氣若游絲,已經(jīng)快死了,阮宋心疼她,怎么可能不去替她完成最后的心愿。他遲疑了一下,看著她是吊著一口氣向他提出遺愿,就一橫心答應(yīng)了,問清楚她兒子的住處就出門尋找。已經(jīng)快過十二點,外面連路燈都黑了,阮宋披了件厚棉衣出去找人,路上黑不溜秋,還飄起了小雨,他忙把外傳的厚棉衣裹緊,小跑著去找她的兒子。 阮宋擔心她,怕她挨不到兒子來看她,街上連出租車也沒有幾臺,只有角落里放著的幾部共享電動車。阮宋不會騎電動車,也顧不上這么多,鐵了心就騎著車往老女人說的地方趕。經(jīng)過一大片居民住宅區(qū),阮宋找到了她說的那一棟居民樓,好在樓下的程控門沒有鎖,他跑著去了老女人說的那個樓層,錘了很久的門,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趿拉著拖鞋罵罵咧咧,阮宋抓著她的手說明自己的來意,中年婦女嚇了一跳,聽完他的請求怔了一下,她的丈夫也走了過來,聽明白了阮宋的來意,中年婦女問他,“你說的是不是羅霞?” 阮宋也不知道老女人到底叫什麼,就知道她姓羅,也不管了,直點頭,中年婦女說,“你敲錯門了,她兒子住在對面,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br> 阮宋聽了,立即轉(zhuǎn)身去敲對面的門,那邊敲了很久才傳來男人的聲音,語氣不善,中年夫婦立即幫他說話,“你開開門,有個事兒要跟你說。” “什么事?” 年輕男人開了門,看見站在外面的鄰居和阮宋臉色鐵青。中年女人連忙開口,“你mama的事呢,你跟這個男孩子一起去,你mama想見見你?!?/br> 年輕男人臉色一變,朝著阮宋推搡數(shù)下,“滾,誰讓你來的,快滾!”說著拽起阮宋的衣襟,想把他甩到樓梯那邊去。鄰居夫妻立即過來拉架,中年丈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說起來,“你就跟他過去看看吧,她得了癌癥就快死了,都最后一面了,你都不愿意滿足她這個愿望?” “你又是誰?”男人指著阮宋,阮宋也不管他有多么無禮,哀求道,“你跟我去一下吧,她一直說想見你,你就去見見她……就見最后一面,你讓她別帶著遺憾走吧……” “快滾,誰讓你拉扯我的!”男人把手往身后一放,厭惡地往后一退,準備把門給關(guān)了,阮宋眼疾手快地扒住門,不讓他把門關(guān)上。中年女人也看不下去了,過來勸,“你就去看看她吧,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媽啊,她把你養(yǎng)到這么大,你爸爸生病,她服侍得還不夠好?別跟你mama置氣,哪能這么記仇呢。” “誰是我mama?她也配?!你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我可沒有做婊子的媽!她死了就死了,她化成灰都不關(guān)我的事!” 說完,他用力一關(guān),阮宋躲閃不及,狠狠地夾到了他的手指。阮宋痛呼一聲,門也關(guān)的嚴嚴實實,鄰居夫妻聽了年輕男人剛才說的話,都忍不住痛罵,“白眼狼!他媽養(yǎng)他養(yǎng)這么大,真他媽沒想到這么沒良心!”一邊罵一邊把阮宋拉起來,在聲控燈下查看阮宋受傷的手指。阮宋哭得很傷心,手抖個不停,幾個指甲黑了一片。中年女人一邊咒罵一邊用餐巾紙幫阮宋擦拭手指流出來的鮮血,她的丈夫接著幫阮宋敲門,一邊敲一邊罵,“你是孫悟空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你媽死了你也不理!你有良心嗎?!” 阮宋立即勸,“別罵了別罵了!”說著再次敲起門,但對方?jīng)]有再把門打開,不管阮宋在門外怎么勸怎么哀求,對方就是不開門。 阮宋絕望了,蹲著抱著頭痛哭,他沒辦法實現(xiàn)老女人的遺愿了,鄰居過來安慰他,一邊安慰一邊痛罵老女人的兒子。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阮宋擔心老女人,匆匆向他們道了謝就離開了,他得趕回去查看一下老女人的情況,避免老女人死的時候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一路上,阮宋失魂落魄,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正巧看見一臺下了客的出租車,他還了電動車就上車回家。街上冷冷清清,阮宋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老女人,他沒辦法直視那雙眼睛,沒辦法去看她哀傷的眼神,他害怕。但他沒有把人帶來,總得有個交待。 老女人正躺在床上,想見到兒子的執(zhí)念讓她吊著最后一口氣,但進來的只有阮宋一人。她雙唇抖得很厲害,哆哆嗦嗦地問,“我……我兒子呢……怎么沒……沒看見……他……” 阮宋上前抓住她的手,眼里含淚,他開始說謊,“我……我去了你說的那個地方,敲錯門了,是鄰居開的,鄰居說……說你兒子已經(jīng)搬走了,老房子租出去了。我問鄰居他搬哪里去了,鄰居說不知道,我問了房客,他也說不知道,已經(jīng)很晚了,我不敢再耽誤他們休息,我就先……就先回來了……” “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老女人干枯微冷的手撫上他的臉,他的臉不燙,只是紅,這是他的毛病。他不會撒謊,撒謊就會臉紅,為了圓這個謊,他只能找個借口,“外面很冷,我騎電動車去的,風刮成這樣的。” 老女人抓著他的手,呼吸越來越微弱,阮宋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老女人嘆了一口很輕的氣,似乎有些扛不住了,她只是對他說,“好孩子……謝謝你……謝謝你……” 阮宋聽她說謝謝,涕淚橫流,喉嚨眼兒里似乎堵著個什么東西,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哭。老女人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過了很久,阮宋發(fā)現(xiàn)她的手已經(jīng)涼得怎么都捂不熱了,忙去探她鼻息,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死了。但阮宋沒有哭出聲音,只是靜靜流淚,他埋著頭,輕輕地松開了她的手。 ? 阮宋沒錢給老女人發(fā)喪,也沒辦法代替她的兒子幫她買墓地和棺材,只好幫著簡單地處理身后事。他覺得有些悲哀,像他們這樣的人連親情都不配擁有,死后居然還要靠一個鄰居的支助才能勉強處理完后事。他想,今天死的是別人,自己替她辦了后事,要是自己某年某月死了,又是誰幫他處理后事? 人死了,阮宋得盡早處理了尸體,這東西不能存放太久。他只能又一次去找對方的兒子。對方的兒子從貓眼里見是他,閉門不見,阮宋只能在門外哀求,因為他不是老女人的親屬,沒辦法代替她的兒子給她開死亡證明,送去火葬場火化。 不管怎么說,人已經(jīng)死了,而且死了的人又是自己的媽,阮宋真不敢相信她的兒子能夠這么鐵石心腸,畢竟那可是生養(yǎng)了自己的女人。他沒錢給老女人買棺材、買墓地,只能找她的兒子,但她的兒子又避而不見,人死了總得入土為安,他只能在鄰居的幫助下去尋求社區(qū)的幫助。經(jīng)過交涉,對方勉強去幫著開了死亡證明,能拉著尸體去火葬場火化。但對方在等待火化的時候很不耐煩,也沒有買骨灰盒,拿著個布袋子把骨灰一包,像是要急切地處理掉什么臟東西,路經(jīng)南洋市的河流沿岸,對方突然在橋上將裝著骨灰的袋子往河里一扔,阮宋尖叫著跑過去看,只能看見布袋松散了,骨灰從開口漏出來,撲通一聲墜入河里,這下徹底地尸骨無存了。 阮宋瘋了,尖叫著撲過去和對方扭打在一起,他真沒想到老女人的兒子是個這樣的貨色。對方罵罵咧咧,和阮宋打了一架,雙方都受了傷,阮宋一直在質(zhì)問為什么,他覺得很后悔,當時要是去借高利貸給老女人買塊墓地下葬都行,可惜已經(jīng)太晚了。 對方走后,阮宋一個人在橋上哭了很久,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沒能夠完成她的遺愿,甚至都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從那之后,他每天都會來橋上待很久,對方的遺物也全都被房東老板處理了,他只留下一些東西,房間里也搬來了新的租客。對方在這世界上所存在的一切痕跡都被徹底地抹除,阮宋真正地感覺到死亡。之前他的父親死時,他只能感覺到解脫的快感;但老女人一死,他完完全全地感覺到了死亡給人帶來的無力感,并且這種無力感來自于無法阻止死亡的到來。阮宋覺得自己很累。 小半年已經(jīng)過去了,阮宋突然覺得身體似乎有些不適,他的體檢報告也突然出現(xiàn)了異樣。他的下陰處瘙癢異常,而且yinjing發(fā)紅,在例行檢查中被檢查出患上了尖銳濕疣。很明顯,這是在接客的時候被自己的客人感染的。阮宋只能停止賣逼,專心去醫(yī)院里治療自己的病,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好,應(yīng)該不會得這種病,沒想到自己最后也中了招,可見在疾病的面前沒有一個人是幸運兒,僥幸心理更是想都不要想。阮宋有些后悔,又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辦法能夠賺錢,他想起了自己的債務(wù),如果不能夠再用身體賺錢,那他該怎么樣才能夠償還這些錢呢? 他沒有存款,手里的活期也不過幾千塊錢,其他的錢都按時打給了債主的賬戶。但是,如果不能夠繼續(xù)賣逼,他總要找到一個能夠讓自己有一定收入的工作。他的學(xué)歷很低,只有高中畢業(yè)證,在大學(xué)生都難以找到工作的社會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找到什么樣子的工作養(yǎng)活自己,治好自己的病。他暫停了之前的營生,專心去找了三天的工作,發(fā)現(xiàn)適合他的只有餐廳前臺、超市收銀員這類沒有太多技術(shù)含量的工作,而且工資很低,每個月只有三千的工資,而治這個病又很費錢,他還要付房租、水電費,工作也只包吃飯不包住。 能夠供他選擇的余地太少了,他只能在步行街大廈商城的餐廳中隨便找了個前臺的工作,每天幫忙收銀。他時常害怕被用餐的客人們認出來自己是個賣逼的人,他害怕來用餐的客人中有他曾經(jīng)招待過的嫖客,所以他經(jīng)常把印著餐廳logo的鴨舌帽壓得很低,擋住自己的臉,不讓別人認出他。還好一直相安無事,阮宋覺得慶幸,來用餐的客人們也非常和善,偶有幾次發(fā)生沖突,也并未一直刁難他。 讓他選擇這份工作的原因是因為工資可以月結(jié),不需要拖到下個月,阮宋急需用錢,經(jīng)不起這種拖延。但是前臺很累,每天要工作八個小時,很少有坐著的機會,他的腳站得特別酸,小腿肚上的血管因為久站變得十分明顯,像是結(jié)了一張密密的大網(wǎng),但阮宋覺得這樣的錢賺起來很讓他有尊嚴感,這是他的辛苦錢,血汗錢,雖然不多,也是正經(jīng)營生賺來的,每一分錢都是合理的。雖說現(xiàn)在色情業(yè)合法,出賣身體所得也合法,需要交稅,阮宋卻覺得那錢賺得很不光彩,是被人戳著脊梁骨賺的錢。在上班時,他總是把背挺得直直的,滿臉微笑,干得很開心,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勞動讓他重拾出賣已久的自尊,他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樣在不同的人面前賣笑了。 但他的病痛還在持續(xù),從下體傳來的持續(xù)性疼痛讓他時時刻刻都牢記著曾經(jīng)犯的錯。不過,他犯了什么錯呢?出去賣是被父親逼迫,他的錯就是深陷泥潭時沒能夠更好地保護好自己,為了能夠多幾百塊錢選擇危險的無套性交。其實,很多同行都會為了錢做無套,這很不安全,他一直抱有僥幸,總覺得自己不會的,忘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但他已經(jīng)墮落到現(xiàn)在的地步,安全套只能阻隔大部分,總會有漏網(wǎng)之魚,也許,一個百分之一的小幾率,要是真的落到身上就是百分之百,他想,他的確為了自己的傲慢和輕視付出了足夠的代價。 現(xiàn)在,事情已成定局,一切都來不及了,阮宋只能盡全力去彌補。治療期間不能喝酒,也不能有性生活,阮宋已經(jīng)不再賣身,連夜場的陪酒都不去了,佳佳天天都跟他打電話聊天,問起他怎么不來夜場上班,阮宋只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自己生了病,等病好了就回去上班。 直到患了病,阮宋才真的感覺到痛苦。他曾經(jīng)聽說過,曾經(jīng)有一個同行感染了艾滋病,到死的時候身體都爛了,惡臭無比,又是梅毒感染者,免疫力太低,病時好時壞,下體都被病菌侵蝕得稀爛。這件事被當?shù)氐耐袀冇懻摿撕荛L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內(nèi)幾乎所有的合法性工作者在上班的時候都會要求戴套,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但這陣風聲過去又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他們把這血淋淋的事實拋擲腦后,仿佛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會過去,被忘記。阮宋躺在自己的床上,服了藥,下身痛癢難耐。他的女性生殖器周圍都生了一圈菜花狀的疣體,guitou也紅腫得很厲害,尿道口里也長了皰疹。他有兩套生殖器,治療起來不僅費時間還費錢,他一有空就會往醫(yī)院里跑,開藥,還攢錢做液氮手術(shù)。如果選擇激光,比液氮要少要一筆錢,但聽說很痛,阮宋就有些擔心。他一直都很怕痛,而且聽說液氮的手術(shù)效果比激光要好。因為沒錢要攢手術(shù)費,他足足存了三個月的錢才敢去醫(yī)院里做第一手術(shù)療程。在存錢的一大段時間內(nèi),他只能通過服藥、涂抹和增強免疫力的方法來抗擊這個病。僅供涂藥、服藥并沒有給病情帶來好轉(zhuǎn),復(fù)查時,醫(yī)生告知他病情的嚴重性,他的zigong頸上也長滿了疣體,治療的難度也再度加大。 阮宋差點昏過去,也無可奈何,看來他的錢少了。為了治病,他只能再去夜場賺快錢,陪人喝酒,把自己灌得酩酊爛醉。他找不到人借錢,也覺得自己得這種病很丟臉,所以能夠隱瞞的就隱瞞起來,盡量不聲張。陪了幾天酒,身體就吃不消了,阮宋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干了一個星期賺了一個療程的錢就不再繼續(xù),專心治病。 做了好幾次光動力和激光,又有新的疣體冒出來,他開始打免疫力加強針,覺得光動力和激光的效果不太行,做了液氮。但效果都不好,醫(yī)生說,這個病很容易復(fù)發(fā),要他做好復(fù)發(fā)的心理準備。阮宋覺得心里很憋屈,治了三個療程終于見效,疣體慢慢消失,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準備在家里好好多休息一會兒。這段時間里收入銳減,其實他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繼續(xù)賣逼,他覺得這樣不好,可是不干的話就沒有錢,他還要還債。他也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阮宋繼續(xù)他在餐廳里的工作,有天晚上,他突然覺得下體處又有了異物感,洗過澡,他拿著鏡子對著自己的私處照去,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yinchun上方和陰蒂的兩側(cè)又多了幾個白色的小點。阮宋見了,內(nèi)心一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尖銳濕疣復(fù)發(fā)了。 ? 現(xiàn)在,一切都又重回了遠點。阮宋覺得很懊惱,一切又得從頭開始,又是無法對外人訴說的病癥,萬分無可奈何,又不能放任自流,只能接著治療。屋漏偏逢連夜雨,一次上班,有之前的客人認出了他,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之前服務(wù)過的客人還是看過他色情直播的人,因為人太多,他其實記不清楚他們的臉。就在那天晚上他被跟蹤了,對方想要占他的便宜,他義正言辭地拒絕,這激怒了對方,第三天上班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同事們目光的不對勁。 他沒有無償陪睡,那個人把他曾經(jīng)賣逼的時候全抖摟了出來,阮宋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所有人似乎都在對他指指點點,阮宋直覺這份工作做不長了,果不其然,當天餐廳結(jié)束營業(yè)后他看見了老板。他平時很少出現(xiàn)在店里,也是因為阮宋的事情被爆出來,老板為了店里的名聲不得不開除,他說話說得很委婉,很注意用詞,阮宋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他知道老板想要表達什么,要開除他,他也能夠表示理解。他在這里工作老板一直很滿意他,所以給他發(fā)了兩個月的工資,算是讓他卷鋪蓋滾蛋。 阮宋向?qū)Ψ奖硎靖兄x,他在自己的床上睡了很久很久,第二天就去醫(yī)院。這段時間里他只能以打零工維持生計,也不敢再去找新的工作,上一份工作給他帶來的陰影很大。他甚至都不敢去找彭影,怕自己把病傳染給他。 醫(yī)生跟他說,要把自己的房間徹底消毒,之前墊的床單,穿過的內(nèi)褲都要徹底地清洗消毒,尤其是內(nèi)褲,能扔了就扔了,以免自己傳染自己。阮宋直言是自己大意疏忽,才讓這個病又再次復(fù)發(fā)。自從第二次治療開始,他對自己的個人衛(wèi)生格外注意,去買了很多一次性內(nèi)褲穿,床單、貼身睡衣等物品也做到一天洗一次,用84消毒液清洗,掛到陽臺暴曬。反反復(fù)復(fù)又折騰了兩個月,用了近兩萬,阮宋為了醫(yī)藥費只能繼續(xù)陪酒,盡量少喝,賺到錢就繼續(xù)治病。 治這個病得忌口,煙酒更是大忌,阮宋為了錢,一咬牙顧不得那么多了,先賺了錢再說。他和彭影只在手機上聊天交流,從老女人死的時候見過一面,已經(jīng)有大半年沒有再見面了,彭影跟他說,他的兩個女兒天天念著,問他到哪里去了,怎么沒來看她們。 從患病后,阮宋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他身上輕飄飄的,一陣風刮來仿佛就能將他刮走。真沒半點辦法,他暴瘦下來,兩個顴骨已經(jīng)高高地凸起,顯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臉色也顯現(xiàn)出一種生病時才有的蒼白。他突然想見見彭影,雖然身上沒幾個錢,為了禮數(shù)還是買了一些水果和送給小女孩的文具作為了禮物去找彭影。彭影見到他很高興,問起他為什么這么久沒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