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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賣逼的美人在線閱讀 - 第33章第37章

第33章第37章

宵攤,老板還是之前的那一個,但老板娘不見了,一場疾病把老板娘帶走了,阮宋聽后只覺得感慨,世事無常。

    佳佳只埋頭吃飯,眼圈紅彤彤的。阮宋給她倒了杯水,自從在派出所接到她,他也沒跟她說什么話,他點了兩籠水餃,從自己的那一籠里分了一些給她吃,看樣子,她真的餓壞了,狼吞虎咽,阮宋又幫她點了一份炒粉,就看著她吃。

    她一邊吃一邊哭,哭得很傷心,眼淚一滴滴落在碗里,老板從他們身邊走過,問他,“帶meimei出來吃夜宵啊?”

    “呃……她不是我meimei……”

    “不是你meimei嗎?長得挺像的?!?/br>
    老板收拾著旁邊一桌客人離開后的殘局,隨口一說,阮宋倒起了點好奇心,仔細地打量起女孩子的五官。之前,他從來沒有這么仔細地看過她的臉,但她吃飯的時候把頭埋得低低的,讓人看不清楚她的臉。阮宋沒看清楚,只好作罷。

    付完飯錢,阮宋離開夜宵攤,佳佳低著頭跟在他身后,阮宋問,“你怎么跟著我?我要走了,你不回去嗎?”

    “我不要回去……”她哽咽著說話,聲音很小。阮宋皺起眉,“你不回去,那你去哪里?”

    “我沒有地方去了,我跑出來了,我不想回去……”

    原來是離家出走啊。阮宋心里了然,覺得自己多勸勸這個女孩子,她應該就會回家了,就說,“回去吧,你爸爸mama肯定很擔心你,你這么大了,也該懂點事,不要做離家出走這種幼稚的事情,被警察帶去派出所還不愿意給你的父母打電話,太不懂事了。早點回家吧,回家之后給爸媽道個歉,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可是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佳佳哭著說,“他們要我和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結婚,拿彩禮回家養(yǎng)弟弟,我不是他們生的,弟弟是他們生的,所以讓我不要讀書去外面工作養(yǎng)弟弟,隨便嫁人養(yǎng)弟弟。我不愿意,他們很生氣,到現(xiàn)在才告訴我不是他們生的,他們把我養(yǎng)這么大,我就應該嫁給那個人換彩禮還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我受不了就跑出來了,結果身份證沒帶在身上,錢也沒有,所以……”

    “你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嗎?”

    佳佳看了他很久,輕輕搖了搖頭,阮宋也很為難。他在這里估計也待不了太久,過幾天就得走;而且他是異性,把佳佳就這樣帶回去,會鬧得不好聽,影響女孩子的名聲。

    “不可以去你的親戚家?雖然那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但是在親戚家里借住幾天還是可以的吧?”

    “不行,他們會知道的,到時候就要把我領回去,我還是得被逼著嫁給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換彩禮給弟弟存錢……”

    她哭著,一邊抽泣一邊說,阮宋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從身上拿了錢給她,想讓她先找個地方住,但是她不要。

    她好像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阮宋和她僵持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人是被他領回來的,自然要他負責了。他內(nèi)心深處埋藏的善良讓他動搖了,就跟她事先說明,“那好,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安全。你先跟我回去吧,但是我過幾天也會走,到時候我就不管你了。”

    “謝謝你,我不會打擾你太久的。”

    佳佳感激得都快哭了,阮宋也心情復雜。他把人領到了自己暫住的旅店。房間不大,也只有一張床,佳佳先去浴室里洗澡,她什么換洗衣服都沒有帶,蓬頭垢面,阮宋幫她去買內(nèi)衣褲,借了自己的衣服給她外穿,回來的時候,佳佳正站在窗戶邊,看著窗外馬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阮宋把幫她新買的內(nèi)衣褲遞給她,讓她去換洗一下,佳佳又進了浴室后,阮宋猛地想起自己的藥就擺在床頭柜上,頓時冒了一身冷汗。他忙把自己的藥瓶收好,故作若無其事,等佳佳出來之后似乎不經(jīng)意地提起,“你剛才有沒有亂翻東西?”

    “沒有啊,我出來就一直站在窗戶這里?!?/br>
    佳佳什么都不知道,看她一臉茫然,阮宋稍稍放了點心。他也去洗了個澡,準備在一邊的椅子上睡覺。佳佳突然說,“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在你以前住的地方住過一段時間啊?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原來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阮宋聽她這樣說,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唏噓,“是啊……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還記得在你家里借住的時候,你的鄰居里有個吸毒的瘋女人,你還保護我……”她閉上了眼睛,回憶起之前的事情,“之前你還在南洋的時候,我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出來沒地方去就想到你,到現(xiàn)在也只能想到你……”

    “能不能說是你沒有長進?都三年了,自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br>
    他想起之前和這個女孩子純潔親密的友誼,就覺得很感嘆,這么多年來,自己也沒有長進,丟了朋友丟了愛情,還丟了自己的健康。又覺得很感動,即使他變成這樣,佳佳還依舊在這種情況下想到他,這是一種多么可貴的信任。

    “是啊,我本來就沒有長進……老是哭?!?/br>
    她開始哭了,一點都不像之前那般愛笑。阮宋問,“你是在朋友圈里看見我在南洋的嗎?”

    “嗯……”

    她點點頭,她在外面蕩了好幾天,餓了就喝水龍頭里的自來水,困了就去公園或者火車站的長椅子上睡覺,差點把手機去賣掉換錢。女孩子臉皮薄,不敢打110,又害怕報了警之后只能被自己的父母帶走,到時候她想要再跑也跑不掉了,就一直沒報警,直到被好心人發(fā)現(xiàn),報警后被帶到派出所,但她依舊不愿意回去,好在看見了阮宋回了南洋后發(fā)布的朋友圈,想起之前阮宋和自己的交情,就讓警察幫忙打了阮宋的電話。

    “哎,你盡快要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啊,不然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br>
    阮宋善意地提醒她,她家里的家事,自己也沒有立場去進行評價。

    “嗯。”佳佳哭著說,她把臉埋在枕頭里,眼淚汪汪。阮宋躺在椅子上打瞌睡,他很困,很快就睡著了。在夢里,他似乎夢見了他自己死去的母親。

    ?

    阮宋從椅子上醒來,腰酸背痛。佳佳還在床上躺著,她的小半張臉都埋在被子里,像只貓一樣。阮宋在椅子上湊合一夜,覺得身上又酸又痛,還很疲憊,鼻子也有點不舒服,應該是吹了冷風感冒了。

    他出門買了早餐,給佳佳也帶了一份,回去的時候,佳佳已經(jīng)醒來了,她在陽臺上給自己扎頭發(fā)。阮宋把門關上,叮囑她扎好頭發(fā)來吃早餐,佳佳往后看了她一眼,隨后小跑著跑到了他的面前。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煎餃,是專門給你買的。”

    他把煎餃遞給佳佳,佳佳笑著接過。以前,她的臉頰鼓鼓的,有很可愛的嬰兒肥;現(xiàn)在,嬰兒肥消失了,應該是年紀大了,臉長開了,顯得沒有以前那樣幼稚。

    “現(xiàn)在也很喜歡吃煎餃?!?/br>
    她吃東西的樣子像一只小倉鼠,阮宋很喜歡看她吃東西,看她像是小倉鼠一樣鼓著腮幫子嚼啊嚼,嘴角邊都是食物的油花,就覺得她好可愛。

    她和之前一樣,什么都沒有變,還是一樣的單純、天真,但阮宋只覺得自己的心境不如從前了。他看著佳佳的笑臉,就覺得很嫉妒,他也想要像她一樣笑得這么開心,只是他真的笑不出來。他一想到自己的病,現(xiàn)在又什么都沒有,親人、愛情,都沒給他剩下些什么,他覺得自己這種人很空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死的時候可能還沒有人給他收尸。

    他看著佳佳吃了煎餃,慢吞吞地對她說,“我準備過幾天就走,你想好之后去哪里了嗎?”

    “你要去哪里?”她用手背擦了一把自己的沾滿了油花的嘴唇,不解地詢問阮宋,阮宋垂著眼睛,沉默了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你結婚了嗎?上次你說你要結婚了,為什么對方?jīng)]有跟著你一起回來?”

    “沒結婚,分手了?!彼M勁地扯出一個微笑,無論是誰有意還是無意提起他和顏復宇的那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阮宋的心臟都會抽痛不止。但他不怪顏復宇,任何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在面對自己的結婚對象身患艾滋病的情況時都會選擇放棄,他能夠理解顏復宇的選擇,如果是他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也會像顏復宇這樣做的。而且顏復宇為他保守了這個秘密,對姑姑都一直隱瞞著他的病情,顏復宇是個很好的人,只可惜他們兩個人有緣無份。

    “為什么分手了?”她又問。

    “……我不想說。”阮宋把頭別到一邊,佳佳就不問了,他把話題轉(zhuǎn)移到其他的方面,“我去紅河之后,你還一直在夜場工作嗎?”

    “呃……你走了之后,新來的一個同事得罪了客人,被搞得很慘,我覺得挺可怕的,而且里面的人魚龍混雜,有幾次想要占我的便宜,沒有你保護我,我真覺得這份工作完全做不下去了。所以你走了半年之后我就離職了,后來一直在游樂場做前臺?!?/br>
    “也沒有存款?”

    佳佳抿緊了嘴唇,點了點頭,“我的工資卡在mama的手里。”

    “拿著你的錢,去養(yǎng)弟弟?”

    “嗯?!?/br>
    這也太惡心了,阮宋只覺得生氣,“因為你不是他們親生的,所以就這樣對你嗎?也太可惡了!”

    “她一個月就給我300塊錢生活費,我……其實我早餐在家里吃,中午和晚上的兩頓飯游樂場都包了的,所以……所以也不是要很多生活費啦……”

    阮宋真的好可憐她,突然覺得兩個人同病相憐。他盯著佳佳,看了她很長時間,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帶著憐愛對她說,“你瘦了很多,頭發(fā)也黃了。沒吃什么有營養(yǎng)的東西嗎?”

    “其實也還好啦,那種東西太貴了,我……我吃不起,我覺得煎餃也挺好吃的?!?/br>
    他嘆了口氣,把女孩拉到自己的懷里,給了她一個擁抱,撫摸她有些枯黃的發(fā)絲,“我沒離開南洋市之前,你就先在我這里住,吃點好的,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你要去哪里?我也不想再待在這里,干脆跟你一起去好了?!彼诖乜粗钏?,阮宋卻對她搖了搖頭。

    “不行,我不能帶你走?!?/br>
    “為什么?!”

    “他們雖然對你不好,可你在法律關系上依舊是他們的養(yǎng)女,我要是把你帶走,他們可以告我誘拐?!?/br>
    “可我是成年人了!從我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生的,還要我嫁人換彩禮養(yǎng)弟弟的時候,我就再也不想跟他們有任何關系了。”

    阮宋痛心了,但是,他不敢把佳佳帶走。他對佳佳說,“我離開之后就不會再回這個地方。”

    “我也不想再回這個地方了。”

    佳佳很堅定地說,從她的眼睛里,阮宋看見了一種熟悉的執(zhí)拗。阮宋又說,“外面不像這里,一切都要你自己重新適應,而且,你出去之后就是外鄉(xiāng)人,人生地不熟,會被本地的人欺負?!?/br>
    “我不在乎?!?/br>
    “我不會把你帶走的,你可以選擇去其他的城市,新京就很不錯。我可以給你買車票,你需要錢的話,我也可以給你一筆錢??傊阕约汉煤孟胂氚??!?/br>
    阮宋是害怕,他不想要負什么法律責任,而且他是艾滋病人,身體條件也不允許。佳佳聽了他說了這樣的話,失落得很,阮宋看她的樣子,就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什么,總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一連在南洋逗留了幾天,阮宋和佳佳同吃同住,他實在是太想要照顧這個女孩子了,是一種從內(nèi)心里油然而生的憐愛之情,沒有一點男女之間的雜念。他就想要保護她,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特殊的憐憫,特殊的愛護,就是很單純地想要對這個女孩子好。

    阮宋在走廊上抽煙,煙癮犯了,忍耐不住的時候還是會選擇性地遺忘醫(yī)生的叮囑,抽幾根過一下嘴癮。佳佳今天一直被人打sao擾電話,她跟他說,剛跑出來的那一兩天時間里一直被家里人打sao擾電話,打得不得安生,一接電話就是破口大罵,她已經(jīng)把所有家人親屬的電話全部拉黑。今天又開始被打sao擾電話,她之前還不知道,接了才知道是養(yǎng)父養(yǎng)母用新號碼打的電話,拉黑了一個又換另一個來打。養(yǎng)母罵罵咧咧,說已經(jīng)收了對方的彩禮錢,要她早點回去,要是被她找到了就讓她吃不了兜著走,還說馬上就報警。佳佳慌得不行,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里久留了,找阮宋說了情況。她一直在哭,阮宋氣得牙齒打顫,先安撫好佳佳的情緒,隨后連夜收拾了東西,也不說要她回家或是兩人就此分道揚鑣這種話了,帶她買了臨市的車票,連夜離開了南洋市。

    在火車上,他突然發(fā)覺自己是在幫助一個柔弱的女孩逃離即將吞噬她的火坑。兩人買的硬座車票,他們坐在一起,佳佳頭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就在剛才,他們還說了很久的話,他得知佳佳的養(yǎng)父母已經(jīng)收了對方的彩禮,也從佳佳的口中得知,想要娶她的那個男人是個殘疾人,小時候家里失火,一只手被燒沒了,身上還有大塊的傷痕。阮宋頓時就覺得把佳佳帶走是一件正確的事。

    這樣的自己,也能夠拯救另一個人嗎?阮宋捂住了她的額頭,兩個人的頭靠在一起,漆黑的夜空中,只有急速行駛的火車內(nèi)還有一絲光亮。他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但是這個女孩子沒有,他和她一樣,都被自己的家庭所拖累,但她比自己好,她還有健康的身體,在一種奇怪的驅(qū)使下,阮宋想要幫她脫離苦海,至少逃離為了彩禮就把她隨便嫁給一個殘疾人的命運。

    到了海源市,佳佳把電話號碼換掉了,阮宋租了一間小房子,拎包入住,一個月月租800,是老式的居民樓,只有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有點貴,但是房子在市中心,離大馬路近,也許也有不長租的原因,費用要貴很多。阮宋咬咬牙,租了下來,這里也算是他們新的落腳點。

    佳佳把房子收拾了一下,讓房子變得整潔干凈一些。阮宋從來沒有來過海源市,剛到這里,就帶著佳佳去購置了一些衣物,帶著她在外面熟悉了一下環(huán)境。他又像之前一樣把這個女孩子當做是自己的親meimei對待,他去買了張行軍床,自己睡行軍床上,把稍微軟一些的床讓給佳佳睡。

    在海源市,他們睡了這段時間最舒服的覺,阮宋躺在行軍床上,總覺得腰睡得很酸。他瞞著佳佳服藥,為了防止她好奇,特意去藥店里買了瓶裝的維生素,倒空里面的藥片,把自己現(xiàn)在吃的藥裝進去。其實現(xiàn)在確診了,和之前的生活也沒什么區(qū)別,就是要每天按時到點服藥比較麻煩而已。

    佳佳去找了一份在超市里收銀的工作,到晚上回家后就喜歡和阮宋在一起聊天。她有兩個小酒窩,表情稍微有些變化就露出來,阮宋喜歡捏她的臉頰,也會在家里做飯。但是,他很注意飲食衛(wèi)生,他害怕把自己的病傳染給無辜的可憐女孩,所以夾菜都用公筷,也不讓佳佳接觸到自己的任何體液,家里隔兩天就要消毒一次。佳佳還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她沒有太過于在意。

    不過,他們每一次出去,新認識的人都說他們兩人長得很像,問他們是不是兄妹。阮宋之前還會解釋,后來干脆也不解釋了,別人一問,他就說是,給自己節(jié)省解釋的時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想起了自己的兩個meimei。他那時候還小,對于meimei的印象也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湮沒在記憶里,只記得兩個meimei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出了家,再也沒有了音訊。阮宋很想念他的兩個meimei,也不是沒有過想要去找兩個meimei的念頭,可是自己是這樣的人了,家庭又是那樣的家庭,一想到自己的meimei脫離了原來的家,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阮宋就忍痛打消了尋找meimei的念頭,不讓自己去打擾她們現(xiàn)在平靜的生活。

    只是回想起自己在這世界上還有兩個meimei,卻不知道她們在哪里,阮宋心里就一抽一抽疼得難受。他又有什么辦法呢,他一直都自身難保,還怎么去保護自己的meimei。

    佳佳下晚班回來,阮宋正坐在床上吹頭發(fā),她帶了好吃的,都是阮宋愛吃的東西。自從她離開南洋市之后,她的錢可以自己拿著花了,不過她從來不多用,省下來的錢都存下來,和阮宋也是輪流付房租。阮宋吹干了頭發(fā),和她一起吃買來的食物,吃著吃著,他突然看著佳佳的臉,盯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佳佳被他盯得全身發(fā)麻,問他怎么了,阮宋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慢吞吞地開始對佳佳說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有兩個meimei,可惜,她們被我爸爸賣掉了,我不知道她們在哪里。那是我很小的時候發(fā)生的事情,我和兩個meimei也只相處過短短幾天,所有關于她們的事情,我都忘記得差不多了……”

    他閉上了眼睛,腦海里漸漸地浮現(xiàn)出一個粉嫩的嬰兒,緊緊握成拳頭的小手粉嫩柔軟,他一回憶起這樣的場景,自己的眼睛就有些濕潤,“只記得她們還很小,mama才喂她們喝了幾天的奶,就被我爸爸抱走賣了。我爸爸吸毒,沒有錢,meimei剛生下來沒多久就把meimei抱走賣給別人,mama是從越南拐過來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會哭,我那時候又太小,就算想要把meimei找回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哭了起來,佳佳卻若有所思,等阮宋的情緒平靜,佳佳才開口,“我爸爸mama也是從別人的手里把我買回來的,還罵我,說我是賊娃子生的,所以是個小賊娃子,剛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只覺得天都塌了,就算我是他們買來的,養(yǎng)了這么多年,總有點感情在吧??晌乙琅f在家里被當成一個外人?!彼行╇y過,停頓了一下,又搖了搖頭,“當時買我買了兩萬多,后來還在我面前抱怨,說后來才知道我親生父母不正常,要是早知道根本不會買我回家,養(yǎng)我這個賠錢貨……”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阮宋說,“如果我能找到我的meimei就好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用我的所有對她好?!?/br>
    “那你一定會很疼你meimei,真羨慕她?!彼裣铝祟^,“我也很想有個哥哥,能夠像我照顧弟弟那樣照顧我,我太累了,如果我真的有個哥哥的話,我肯定會睡著笑醒來?!?/br>
    ?

    阮宋已經(jīng)戒了酒戒了煙,確診艾滋病后,他再也沒有熬過夜,性欲銳減,每天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去超市里做了理貨員,雖說醫(yī)生叮囑他不能做重活兒,但阮宋心想,能夠做點事情也是好的,就當作是鍛煉了。艾滋病人的身體很脆弱,阮宋買了很多補品,比如魚肝油、液體鈣等。佳佳看到他每天都要服藥,還要吃各種各樣的保健品,很好奇,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只把這當成是阮宋的一種新習慣。

    阮宋也掙扎過,想讓佳佳知道自己患病的事情,艾滋病是烈性傳染病,生活中有個什么磕磕碰碰,一旦傳染給了無辜的人,阮宋真的打算立即去死;佳佳和他同居,雖然說沒什么親密接觸,但阮宋總覺得惶恐,他害怕蚊子會傳播疾病,就算他查了很久的資料,也看到文獻說明蚊蟲叮咬不會傳染艾滋病,阮宋還是覺得很害怕。他的小心變成了一種神經(jīng)質(zhì),吃飯用公筷,洗碗后放進保溫柜里高溫消毒,再次使用時還要用燒開的開水燙個十分種。佳佳覺得跟奇怪,阮宋很想告訴她原因,他想讓這個女孩離他遠點,他是爛人,不想拖累了她,但是,如果真的告訴她原因,佳佳必定離開,到時候他又要孤獨地一個人生活。

    如果他沒有生這個病,和不和佳佳住在一起,他都覺得無所謂,一個人住也很自由;但自從得知自己生病,阮宋變得很沒有安全感,有點神經(jīng)衰弱,要是剩他一個人在家,他就會在家里坐立不安,房子活像個吃人的怪獸。他又不表現(xiàn)出來,在外人看來,他沒有任何的不妥,佳佳和他一直住在一起,一點都沒有看出他有這么重的心事。

    阮宋負責上嬰幼兒及女性用品區(qū)域的貨物,他會給佳佳買衛(wèi)生巾,超市里有員工價,而且會有廠家送一些贈品來,用來促銷和活動。阮宋會把這些東西偷偷留著,帶回去送給佳佳,佳佳之前還覺得很害羞,后來就習以為常了。

    阮宋不需要衛(wèi)生巾,他沒有月經(jīng),而且女性用品常常打折,員工還能折上折,還有贈品,阮宋會幫佳佳買,這樣省錢,佳佳也懶得跑超市。他們會約定好什么時候一起去超市里逛逛,就像是兩個合租的室友一樣相處。

    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阮宋一直心神不安,想要向佳佳坦白自己的病,他不想讓佳佳和自己這種爛人待在一起,他怕自己的爛會影響她。他想跟她說,又不知道怎么開口,想了很久,想找個合適的時間和機會向她坦白。在他準備向佳佳坦白的前一天,佳佳從網(wǎng)上買的紋身貼到貨了,那些花花綠綠的圖案擺滿了床,佳佳興致很高,在不斷地挑選著好看的圖案。女孩子喜歡的花色的都差不多,阮宋其實不怎么能夠理解女性喜歡的這些東西,不過看她這么高興,他就看著她選,直到她從一堆圖案中挑出一張英文的和一個七彩鉆石的紋身貼,兩只手拿著伸到他面前,讓他看哪一張更好看。

    阮宋敷衍地看了十多秒,說:“我覺得都很好看。”

    “這可不行!你要說哪一張是最好看的!”佳佳拿著紋身貼在自己的身上比劃,他看著佳佳,胡亂地選擇了英文貼紙,佳佳很滿意,她把想要粘貼的那一部分剪下來,貼在自己的鎖骨上。

    “好看嗎?!”

    她向阮宋展示自己的鎖骨,阮宋看了看,微笑著向她說:“很好看?!?/br>
    “但是我也很喜歡這個七彩鉆石的!”她顯得有些可惜,“我想把這個也貼到身上?!闭f完,她坐在床上,撩起睡裙,露出自己的大腿根。她的大腿腿根處有個胎記,是青黑色的,大概有兩根手指那么寬,她不喜歡這里的胎記。正好現(xiàn)在有個足夠大的紋身貼,她就將剩下的那個鉆石紋身貼貼在了自己的胎記上,遮蓋住自己不喜歡的胎記。

    阮宋注意到了她的胎記,他問:“你有胎記,我怎么不知道?”

    “我沒有跟你說啦!而且長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很明顯的地方?!奔鸭扬@得不以為然,她說,“這可是我出生的時候就有的,要是我能夠憑借這塊胎記,讓我的親爸爸親mama找到我就好了。”

    她說得很失落,阮宋卻若有所思,他坐到了她的身邊,對她說:“我再看看你的胎記可以嗎?”

    “可以!”

    她爽快地答應了,和阮宋一起同居,佳佳根本就沒有把阮宋當成一個異性來相處,而且阮宋在長相上、言行舉止之間也很女性化,而且她聽阮宋說過,他是雙性人,還有女性生殖器,所以她完全把阮宋當成一個和藹可親可以完全信任的大jiejie。

    自己把阮宋當成jiejie的事情還是不讓阮宋知道得好。佳佳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發(fā)現(xiàn)阮宋正盯著自己的大腿看,就把自己的睡裙往下扯了扯,朝著阮宋不解地問:“為什么老看著我的大腿?”

    “看你的胎記?!比钏沃毖圆恢M,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他不是好色,他就是單純的好奇??吹郊鸭训奶ビ?,阮宋就想起了mama以前在清醒的時候跟他說起自己的兩個meimei,那個最后出生的小meimei,腿上就有一塊胎記,也是在大腿上。mama還特意強調(diào),那個胎記在meimei的右腿腿根上,阮宋就分辨起佳佳的胎記在那條腿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也是右腿。

    “你不準笑我的胎記!”

    她朝著阮宋兇巴巴地說,用睡裙遮住大腿不給阮宋看了,阮宋啞然失笑,說:“我沒笑你的胎記,這是出生就有的,又不是你的錯。”

    佳佳把窗戶都打開,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肚子,阮宋也躺在了床上,問她,“你的養(yǎng)父母有沒有對你說過你的親生父母的事情?”

    “沒怎么說過,沒告訴我之前,我都不知道我是從外面抱的,不是他們自己養(yǎng)下來的。”佳佳說,“后來我不肯嫁出去拿彩禮,我媽一氣之下就說了,說我是被一個男的抱過來賣給他們的,只要了他們五千塊?!?/br>
    “那個男的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們說了么?”

    “嗯……好像說了點,我當時太生氣了,也沒全部記住,我媽說那個男的看上去不太正常,就是把我賣了換錢去吸毒的,所以講價講到三千把我買回來的……”

    阮宋若有所思,不再說話,佳佳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小宋哥哥,你覺得我是商品嗎?為什么這些人都想要賣掉我呢?”

    阮宋說:“你不是商品,你是人,你的親生父母賣掉你,是因為你無法選擇,也無法反抗。但你的養(yǎng)父母想要你嫁人,你已經(jīng)長大了,他們不可能再左右你的選擇?!?/br>
    “我這樣的人,也有選擇的權利嗎?”

    佳佳喃喃地說,她的聲音變得很輕,阮宋剛想說話,安慰一下她,她就翻了個身,說,“快睡吧,明天我還要早起上早班呢。”

    她說的話,勾起了阮宋的傷心,阮宋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他心里苦苦的,為佳佳也為自己。他反復咀嚼著佳佳剛才說的話,突然坐了起來,盯著躺在床上的佳佳,若有所思。

    阮宋想了一整夜,等到第二天趁著佳佳出去上早班,在家里清掃了一次,掃出一大把屬于佳佳的頭發(fā),一起收到一個透明的袋子里。阮宋沒和她說自己心里的猜測,一則不想把這事情弄得大張旗鼓,二則,如果提前就告訴她,要是檢測后發(fā)現(xiàn)對方和自己并沒有血緣關系,說不定對方心里還有想法。所以阮宋瞞著她,偷偷地帶著她的頭發(fā)去了法醫(yī)檢測中心去化驗親緣關系。鑒定機構的人告知他,頭發(fā)不同于血液,可能會有結果不準確的情況發(fā)生,阮宋思考了一下,簽下了協(xié)議。結果要過一段時間才出來,阮宋心里惴惴不安,直到鑒定中心通知他去拿鑒定報告。

    拿到報告,阮宋已經(jīng)沒有耐心去看前面那好幾大頁的前言,直接翻到最后面的結果頁,最后面赫然寫著:支持阮宋和吳佳的全同胞親緣關系。

    一瞬間,阮宋仿佛脫了力,木木地癱坐在椅子上良久,腦子里亂哄哄的,響作一團。一本裝訂起來的鑒定報告放在膝蓋上,他在鑒定中心里坐了很久,痛哭了一場,但是鑒定中心的人還是帶著點遺憾告訴他,因為他帶來的只是頭發(fā),可能有檢測不準確的情況,所以最好是血樣檢測,這樣才能夠百分之百的完全確定。

    可以說,阮宋在這天里悲喜交加,但他聽鑒定中心的人這么說,心里就想著要把這件事情徹底的落實,不放過一點點疑點。但是怎么和佳佳說這件事呢?

    阮宋到家之后,佳佳已經(jīng)在家里了,她剛洗了頭發(fā),正在房間里吹頭發(fā)。阮宋沒有叫她,坐在床上,盯著她的背影。他盯著她看了很久,直到佳佳吹完頭發(fā)收好工具,走到他面前去拍他,讓他回神,阮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淚流滿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