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曄近日核對公中款項(xiàng)發(fā)現(xiàn)林睿挪用了許多給他母家，大概是篤定他必死無疑才如此膽大妄為，可究竟是誰給他的底氣呢？林曄是知道自己二哥的，他醉心詩畫，淡泊名利，身上冒仙氣，不可能為了家產(chǎn)想搞死自己。林睿是有幾分小聰明，可膽子太小干不成大事，若是換了林梁那小子估計(jì)一分錢都不會(huì)給林曄留下更妄論交出手中權(quán)力，林家如今小輩中只林梁一個(gè)堪當(dāng)大用。

    林家五兄弟，林三哥是個(gè)閑人，正事一樣不行，賭骰子斗蛐蛐這些倒是行家，與林四哥倒是臭味相投，常常和他勾肩搭背出門去，快快樂樂回家來。林大哥總一副老好人的模樣，他有能力看起來什么都不管，可他的眼睛里總有些不甘心，面上倒是還過得去私底下不好說，大宅門里的陰私仔細(xì)查下去估計(jì)會(huì)拉出一溜人。

    林老太太常常把陳豆叫到跟前，她心里將他當(dāng)福星，陳豆又不懂事嘴里常吐出些童言稚語逗的老人家開懷，家里的孫輩有本事的沒本事的都忙的很，只有陳豆在后宅陪她，不知不覺待他也愈發(fā)真心，當(dāng)成自己的親孫孫。只是時(shí)常惋惜豆哥兒不是女兒身，不能為曄哥兒延續(xù)血脈，她心底也明白曄哥兒真心喜愛這個(gè)男妻不會(huì)再有別人，家里曾孫輩也多不差五房幾個(gè)孩子，也就慢慢看淡了。只林夫人一直意難平，想方設(shè)法要給林曄塞女人，被老太太敲打了一陣才放棄，至于她的心思么也只有她自個(gè)知道。

    陳豆昨日與老太太一道用膳竟吐了口血昏厥過去，老太太急忙請了夏大夫只說是中毒，到底是什么毒卻不可知。林曄鬧市縱馬急忙趕回來，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一夜，陳豆仍是不醒，皺著眉頭在夢中都不安穩(wěn)。

    “影一，迎春，我平時(shí)如何囑咐你們的?！绷謺峡粗惗?，眼里沒有光。

    “看顧好夫人。”二人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自行領(lǐng)罰，以后不用呆在清秋院了?！?/br>
    “是?！倍送讼?，原本充滿歡聲笑語的清秋院如今只余一片死寂。從前清秋院也很冷清，可感覺過熱鬧后，林曄再也不愿意體會(huì)這樣的冷清。

    “豆豆，你睜眼看看我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绷謺吓踔行┍鶝龅氖钟H吻，眼角滑過一滴淚，“吧嗒”落在被子上，消失了，就好像他沒哭過一樣。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

    陳豆出事的消息在后院傳了個(gè)遍，有人心驚膽戰(zhàn)，有人喜笑顏開，你要說誰最開心，林夫人是巴不得這個(gè)男兒媳死掉的。

    “今日召集大家前來想必目的大家都已知曉。”林老太太坐在主位，原先發(fā)絲黑白參半，如今只過了一夜，已是滿頭銀發(fā)?！岸垢鐑涸谧婺肝以鹤永锍隽耸?，誠然，老太婆我難辭其咎，可究竟是惡仆欺主還是后宅爭斗今日也要查個(gè)清楚?！崩咸畹竭@歲數(shù)什么沒見過，當(dāng)下便知道有人手太長伸到她的院子里去了，可她再如何精明，如今也只是個(gè)期待含飴弄孫的老人。林曄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息怒，豆哥兒出了事孫兒不愿看見您再倒下?！?/br>
    林曄站到老太太前面：“我原想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杉热淮蠹叶疾幌氚卜€(wěn)過日子，那我們就把這一樁樁一件件算清楚?！?/br>
    “五弟你這說的什么話，我們自然是不想家宅不寧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誰和你過不去，我林庸第一個(gè)和他過不去?！绷秩珂移ばδ樀卣f道。

    “三哥閉嘴，二嫂，你可知林睿當(dāng)家時(shí)公中出去的三萬兩銀子一直對不上賬？”

    “五爺您說得什么話，我怎么會(huì)知道生意上的事？”林二嫂吳氏佯裝不知。

    “這你可就得問問你的好兒子了，私自挪用了款項(xiàng)還不把尾巴掃干凈，又貪又蠢?！绷謺咸糁紲喩砩l(fā)著森森的冷意。

    “說起來二爺謫仙一樣的人怎么會(huì)生出這樣蠢笨的兒子，還是說叔侄相像，隨了三爺。”林大嫂捂著嘴和稀泥。

    “大嫂這說的什么話，憑白污蔑妾身清白，我同三爺清清白白的，睿哥兒不懂事虧了些銀錢咱們林家還稀罕這區(qū)區(qū)三萬兩銀子嗎？”林二嫂面上過得去，手里卻攥緊了帕子。

    “聽大嫂這么一說，睿哥兒是同三爺是有些相像，若大嫂真的疑心不若滴血認(rèn)親試試。”林三嫂一直以來都知道那些腌臜事，為了兩個(gè)女兒一直被林二嫂壓著今日終于有了出頭時(shí)，不顧臉面也要她死。

    “啪”林三哥打了她一巴掌：“你這是在做什么？存心讓他人看笑話？”

    林三嫂撇過頭發(fā)髻散亂簪子發(fā)釵落了一地，嘴角也破了：“若是爺問心無愧，自然沒人看得了笑話?！?/br>
    林三哥還要說什么被林二哥止住了話頭?！邦８鐑捍_實(shí)不是我的孩子，我同五弟一樣，喜歡上了男子，只是母親不允，既然不是外人的孩子，養(yǎng)著也就養(yǎng)著了。”

    “你住嘴！”林二嫂要去捂林二哥的嘴，想捂住自己最后一塊遮羞布，被林二哥一甩手跌坐在一旁。

    “我要退親，你以死相逼，我告訴過你的，既然非要和我成親就當(dāng)好一個(gè)擺設(shè)，倘若是三弟欺負(fù)你我自然幫你做主，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與他茍合，我逼你了嗎？”林二哥淡淡地說，仿佛她的哭鬧無法引起一絲波瀾。

    “林瑟！你到底有沒有心？我對你的好你都看不見嗎？為什么放著香軟的女兒家不愛，偏偏要去喜歡那硬邦邦的男人？”林二嫂恨恨地看著林二哥，又轉(zhuǎn)頭看了眼林曄，“你，你們林家都有?。《疾〉牟磺?！你以為我樂意嗎？一開始是他強(qiáng)迫我，我沒辦法，可是后來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能找到身為女人的快樂，你為什么不碰我！都怪你林瑟，我有今天都怪你！”林二嫂哭得鼻涕眼淚糊在一起，早不見了平時(shí)的矜貴模樣，林三哥大概是睡出感情了，竟跑到她身邊安慰她。

    林三嫂理了理頭發(fā)，抹掉眼角的淚：“想來爺是怪我是個(gè)不會(huì)下蛋的母雞，生不出兒子來，既然兩看相厭和離吧?！比考覂蓚€(gè)雙胞胎姑娘握住自己娘親的手嗚嗚哭著?！敖銉簜兎判模镉H物色好了人家，將來嫁過去也不會(huì)受委屈，只是娘親等不到了?！?/br>
    “我不會(huì)和離的，你想得美！要也是我休了你！”林三爺被女人氣紅了臉，暴跳如雷。

    “給我安靜！”林老太太敲了敲拐杖，“老三家的委屈祖母都省的了，是我們林家對不起你，祖母給你做主，兩個(gè)姐兒祖母也給你看著，你是個(gè)聰明能干的，日后有人稀罕著呢。”林老太太摸摸三孫媳婦的手，又轉(zhuǎn)頭看老二家的?！傲謪鞘希悴皇貗D道勾引小叔子，按著林氏族規(guī)是要浸豬籠的，我林家傳承百年不可被你一個(gè)女人亂了綱常，今日我全了你的臉面不召集宗祠長老，你且安心去吧。來人吶！把林吳氏帶下去?！?/br>
    “憑什么！憑什么！是你們林家對不起我在先！”林二嫂被人架起來瘋狂地扭動(dòng)掙扎著，“老太太你偏心！你想保林庸？你若是知道是他害得五爺昏迷不醒你還會(huì)保他嗎？”

    “瘋婦說什么胡話！”林三哥伸手推了她一把，林二嫂撞到了墻上昏死過去了。

    “她說什么！老三她說的可是真話？”林老太太身體康健林二嫂喊的那么大聲她自然是聽見的。老太太想過林曄可能著了誰家黑手沒想到竟是自家人自相殘殺，當(dāng)即氣得昏死過去。

    “將祖母扶下去休養(yǎng)?！绷謺峡粗矍斑@無關(guān)緊要的一攤爛事，不動(dòng)聲色。“三哥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想扮豬吃老虎，也得分清自己是不是豬。”

    “你今日攪得我家破人亡到底要什么？難道真為了那兔兒爺？”既然已經(jīng)被揭穿了林三哥也就不演了。

    “解藥。”

    林三哥笑了兩聲：“我沒有那種東西?！彼匀皇怯械?，林曄把陳豆當(dāng)寶，拿著解藥才能拿捏林曄。

    “那就去死吧，不僅你要死我還會(huì)把林睿送下去給你做伴。”林曄看著他眼里帶著煞氣，就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你不能！”林睿是他的命根子，若不是為了兒子他也不會(huì)勾搭嫂子。

    “我可以?！?/br>
    林三哥見林曄的神情不似作偽，不敢多做什么小動(dòng)作，將懷中解藥扔給他：“睿哥兒呢？”

    “送你個(gè)禮物?！绷謺先恿艘粋€(gè)木匣子給他，帶著淡淡的血腥味。林三哥打開一看，匣子從手中滑落露出一只耳垂上帶著小痣的耳朵，那是林睿的耳朵，林三哥提起劍便要刺他：“林曄！你是瘋子！你是瘋子！睿哥兒是無辜的。”

    林曄用手指夾住劍刃折成了幾段：“我們林家人本來都是瘋的，不過都是欲望的奴隸?！?/br>
    他轉(zhuǎn)身往回走，路過林大哥身邊時(shí)看了他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大哥共勉?！?/br>
    林曄回到小院里，給陳豆喂下解藥，就守在他身邊不去管外頭那些腌臜事，看著他的臉色恢復(fù)紅潤提著的一口氣終于松了，趴在床邊睡著了。再醒來天已經(jīng)黑了，林二哥到底沒有狠心，寫了封休書讓人將林吳氏送回娘家，林三嫂也已經(jīng)拿著和離書回去了，林三哥抱著沒了一只耳朵的林睿好似發(fā)瘋了。林曄聽著墨硯的匯報(bào)心神全部放在陳豆身上，他似乎醒過了，小手抓著他的手不放，體溫也上來了變得暖呼呼的。

    “豆豆，”林曄額頭貼著他的額頭，感受他的體溫，用鼻子輕輕碰他的臉頰?！岸苟梗苟埂?/br>
    陳豆被他折騰醒了，睜開惺忪的睡眼，看清楚是林曄抱著他嗚嗚地哭，他說，在夢里找不到林曄，很害怕。林曄不斷親吻他哭泣的眼睛，不斷地道歉，他這輩子再也不要感受失去他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