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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谷把臺本攤在桌上，只隨意翻看了幾下，就拿出手機來，開始瀏覽今天的新聞。

    諏訪和內(nèi)P在錄音室外討論著今天的錄制安排，不算大的房間里，因為只有神谷一個人靜靜坐在位子上，顯得格外的空空蕩蕩。

    一個月之前，自己剛剛結(jié)束了新PV的拍攝工作，這張新單經(jīng)歷了最初的選曲，練習(xí)，錄制，后期……然后在PV也圓滿攝錄完成之后，神谷的任務(wù)才算是暫且畫上了休止符。

    先行的預(yù)告已經(jīng)于幾天前，在官方網(wǎng)站以及各大二次元相關(guān)網(wǎng)站相繼播出。神谷低著頭，一條一條翻看著留言和評論，實在是沒有預(yù)料到這次的PV竟然會在一夜之間獲得了相當(dāng)驚人的關(guān)注度，不管是預(yù)告的播放量還是轉(zhuǎn)載量，每一項都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自己之前的任何一張專輯。

    而這幾天在網(wǎng)絡(luò)上的熱度，仍是只增不減。

    神谷摸了摸鼻尖，忍不住滿足地勾起嘴角。

    由于這次自己事先就和河谷監(jiān)督溝通過PV的拍攝意向，也探討過是不是要嘗試新的風(fēng)格，由于之前的微轉(zhuǎn)型倒也算是成功，自己也一大把年紀(jì)了，實在不想繼續(xù)賣萌裝可愛下去了，于是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起來。

    神谷皺皺眉，認(rèn)真道：“要不這次……試著走一下大人系的風(fēng)格？”

    大人系的風(fēng)格。

    只是朦朦朧朧記得這個短句定義的神谷，在還沒來得及仔細(xì)理解真正含義的時候，憑借著自己的一股子熱情，就這么隨隨便便向監(jiān)督拋出了自己的建議。

    河谷一愣，嘴唇動了動，一屁股坐回桌子旁，翻出主打曲的歌詞反復(fù)瀏覽，思考了半天后開口：“其實也不錯啊，雖然這首歌是熱血了點，但是……我們可以試著制造一點反差嘛！”

    說到最后竟然兩眼放光，干勁滿滿地就拉著神谷討論具體的方案和細(xì)節(jié)。

    神谷似懂非懂地跟著點頭，看著河谷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個小時之后，五個已經(jīng)比較成熟的方案就這么擺在了眼前。

    竹內(nèi)很敬業(yè)的給兩個人泡好咖啡端上桌，順便湊過來問了一句：“那個……新PV的風(fēng)格還沒敲定么？”

    神谷有些為難地翻看著筆記本，點頭：“又想稍微有一點改變，但是又怕變化太大不適合自己，大家也不能接受啊?！?/br>
    “唔……也是。”竹內(nèi)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河谷桑呢？”

    河谷把正在涂畫的草稿遞給竹內(nèi)，指了指分鏡，有些興奮地開口：“我覺得既然神谷桑也想要轉(zhuǎn)型成大人系風(fēng)格，那干脆就徹底一點吧，那比如我們可以這樣……然后……”

    竹內(nèi)時不時點點頭，偶爾插上一兩句自己的建議。

    河谷就立刻放到自己的方案里進行斟酌修改，順便回頭讓竹內(nèi)坐下。

    于是，討論會到了最后，完完全全變成了經(jīng)紀(jì)人和監(jiān)督的獨斷會。

    根本……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感覺。

    神谷手撐著下巴，有些百無聊賴地翻出已經(jīng)錄制完畢的主打歌循環(huán)播放。

    小野推開錄音室門走進來的時候，神谷還盯著其中一條，略有些露骨的留言出神。直到另一個主持人在對面坐定，把罐裝咖啡推到神谷面前，他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來。

    “喲……”沒有一點干勁地打著招呼。

    小野也不在意，小聲道：“我今天去拿了個老家寄來的包裹，等下結(jié)束了去你家拆開看。”

    說得多么理直氣壯。

    神谷無語：“我作為我家的主人……有同意過你隨便出入的么？”

    “可是，神谷桑明天上午不是沒工作么？”小野摸摸鼻子，笑得一臉燦爛，“我已經(jīng)問過竹內(nèi)桑啦?！?/br>
    “你難道就不會覺得累么……”神谷挑眉，直直地盯著小野，猶豫道，“不應(yīng)該啊……你明明也比大叔我小不了幾歲的啊……”

    話一出口，神谷就飛快紅了耳根。

    即使迅速意識到了這句話有多么不妥，也已經(jīng)完全沒有可以收回重來的余地了。

    只能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垂下頭，把手機丟到一邊，用臺本為自己做著掩護。

    小野在對面笑得曖昧極了，托著腮彎著眼睛，看著神谷的各種小動作發(fā)呆，直到諏訪和八木橋推門走進來，才勉強打破了房間里奇怪到了極點的結(jié)界。

    神谷立刻抬起頭來，微笑著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

    然而于兩個人而言，這種特殊氛圍簡直就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習(xí)慣，一旦有人觸發(fā)了開關(guān)，就會瞬間在心里轟隆隆炸開，然后一直持續(xù)到某一個時刻。

    徹徹底底地燃燒釋放。

    神谷頭仰起，微微皺著眉，雙手死死地捏著小野的肩膀，動情地感受著對方的吻從下頜一直延續(xù)到脖子上。

    小野偏過頭，在劇烈波動著的頸動脈上一下一下地舔舐啃咬著。

    襯衫的扣子從領(lǐng)口開始被解開，小野摟過神谷的腰，手指從衣服下擺探進去，順著腰窩往上，不輕不重地?fù)崦?/br>
    神谷咬牙，忍不住重重地吞咽著嘴里分泌得越發(fā)旺盛的液體，捏著小野肩膀的手有些顫抖，指尖在皮膚上輕輕畫著圓圈，猶豫了片刻，還是轉(zhuǎn)變成了難耐的摟抱。

    吻一點一點落到了胸前，神谷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后仰，想要抬手按住小野的頭，襯衫卻偏偏滑落到了肘部，挑眉，立刻騰出手想要脫掉。

    “不要脫……”小野放開了被折磨得紅腫起來的乳首，轉(zhuǎn)戰(zhàn)另一邊，含糊道，“今天就穿著做吧。”

    神谷眼睛睜大，喘著氣看向他的頭頂：“??？穿著？”

    小野鉆進襯衫里的手落到了分明的肩胛骨上，輕輕按壓著，也不回答神谷的問題，抬頭，泛起濕氣的眼睛對上神谷的：“吻我?！?/br>
    神谷愣了愣，靠近，在他嘴上碰了一下：“吻啦?！?/br>
    “不是這樣的……”小野閉上眼，嘴角帶笑，“神谷?！俏摇?/br>
    無意識的就用上了撒嬌的語氣。

    神谷輕笑出聲，把有些礙事的頭發(fā)撥開，摟過小野的脖子，湊上去，輕輕含住下唇吮吸。

    小野立刻溫柔地回應(yīng)，微微張開嘴，引導(dǎo)神谷的舌頭探進自己的口中，然后纏綿地翻攪。

    唇舌交纏的聲音，濕漉漉地覆蓋上心臟，一刻不停的加快著脈搏的律動。

    神谷被吻得有些喘不過氣，身體不由自主地配合著貼近，一不小心卻又吃了滿嘴的頭發(fā)。

    “噗……”神谷笑著抬手，把黏在自己嘴邊的發(fā)絲全弄開，還沒來得及吐槽，就看見小野同樣被自己留長了許多的頭發(fā)糊了一臉。

    于是無奈地笑開：“小野君你的頭發(fā)真的太長了，我去給你找皮筋扎起來……”

    說著就要往床下爬。

    小野瞇起眼，一把拽住他，在神谷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對著還相當(dāng)濕潤的雙唇，有些霸道地咬了上去。

    “總算是找到了可以出熱水的浴室?。　焙庸让嗣掳蜕系暮?，滿意地咂咂嘴，“這下就可以完美實現(xiàn)那個鏡頭了?！?/br>
    神谷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求助一般地看看竹內(nèi)，又看看河谷，總算放棄著在心里嘆了口氣。

    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發(fā)現(xiàn)上一個拍攝場地的浴室供水出了問題時，神谷幾乎是在被告知的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垂下頭笑聲來。

    立刻手握拳擋住抖動的嘴角，裝作無可奈何地對匆忙準(zhǔn)備外出尋找合適地點的staff們道著謝。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當(dāng)又一杯咖啡忽忽悠悠地就下了肚，卻還是沒有好的消息發(fā)回時，神谷終于安下心來。

    而當(dāng)自己正要為逃過一劫而高興時，河谷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太好了！那我們馬上過來！”

    河谷興奮地掛斷電話，回頭動員著所有人。

    神谷眼角一抽，不得不跟著大部隊走出房間，硬著頭皮鉆上了車。

    “我看了神谷桑的新PV預(yù)告，真的是出乎意料的感覺啊。如果說前幾支PV分明是天然系的可愛風(fēng)，清新自然的少男風(fēng)，以及稍微有點成熟氣質(zhì)的青年人風(fēng)格的話……這一支PV簡直就是誘惑得不行的大人系風(fēng)格，尤其是浴室里濕衣的那一幕……怎么說呢，甚至覺得帶上了一些工口的意味啊，總之就是非常喜歡……也一定會購買的?！?/br>
    神谷放下來信，有些尷尬地吸吸鼻子，努力讓語調(diào)輕快起來：“謝謝你的來信……能夠喜歡真的是太好了啊?！?/br>
    抬頭，朝著對面那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發(fā)出奇怪的聲音搗亂的人惡狠狠地瞪過去，小野笑得毫不遮掩，迅速插話：“是啊是啊……神谷桑的新PV簡直……嘶！”

    倒抽氣的聲音通過嘴邊的麥克風(fēng)，被肆無忌憚地放大到了令人羞恥的程度。

    神谷索性收回目光，低頭，面無表情地解釋道：“其實呢，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最后出來的效果會是這樣的啊。事實上我只是在河谷監(jiān)督的吩咐下，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動，沒想到最后經(jīng)過后期剪輯和潤色，竟然呈現(xiàn)出這樣讓人驚訝的效果啊……真的是由衷地感謝制作方和staff們?！?/br>
    小野笑：“神谷桑才不是呆呆地站著不動呢……”

    被徹底無視。

    “還有那個浴室的場景，因為找不到能出熱水的拍攝地，所有的staff們都為了這件事而忙碌著，其實我個人覺得就算不拍那里也沒關(guān)系啊，可是河谷監(jiān)督堅定地說著一定要拍……”神谷撇撇嘴，輕笑，“也許這就是所謂藝術(shù)家的執(zhí)著吧，大家真的是團結(jié)在一起為了這支PV而努力呢?！?/br>
    小野拼命點頭：“嗯嗯嗯，是啊……所以還請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神谷桑的新單?。　?/br>
    神谷抬頭，無意識地看了小野一眼，卻又一次對上了目光。

    濕潤得不行的雙眼，正帶著笑意看著自己。

    神谷飛快地轉(zhuǎn)開視線。

    雖然置身于溫度適宜的房間中，卻仿佛再次被丟進了蒸騰著熱氣的浴室里，全身的毛孔都恣意地呼吸著微燙的空氣，就連感官也跟著完完全全濕透。

    “當(dāng)然啦……我也一定會去買的……”

    小野在對面溫柔地做著總結(jié)，順手關(guān)掉了麥克風(fēng)，托腮，自顧自地笑開。

    “老媽從高知寄了梨和酒過來……”小野喘著氣開口，“還附了一封信……說讓我保重身體?！?/br>
    說完，重重地呼吸，簡單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更緊地攬住神谷的腰，一下一下用力撞擊著。

    神谷咬緊牙關(guān)，身體從支著手肘費力的撐床逐漸瓦解成了徹底的趴跪，背部時不時地隨著抽插的動作弓起，額頭緊緊貼著枕頭，臉被鼻腔里噴出的熱氣染得通紅。

    “你……剛剛已經(jīng)，把包裹拆開了么……”神谷瞇起眼，斷斷續(xù)續(xù)道，“然后呢……信上還提到了什么沒有……”

    小野直起上半身，將神谷的腰抬高，緩緩抽出到入口處，又猛地一插到底。

    神谷發(fā)著抖向下倒去，就快支撐不住。

    小野手攀上他的胸口，一把整個摟抱住，有節(jié)奏地擺腰，順勢歪頭輕輕咬著耳朵，柔聲道：“也讓神谷桑保重身體呢……其他的……就什么都沒說了……”

    神谷立刻僵住，手往后推了推小野的大腿，轉(zhuǎn)頭，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遍：“真的？你不要騙我……”

    心跳聲直沖入腦門，既緊張又害怕的等待著小野的確認(rèn)，卻偏偏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臂，就著身體本來的重量往后發(fā)力，燙到不行的東西一瞬間直直地抵到了最深處。

    神谷捂著嘴整個癱倒在床上，快感順著尾椎，節(jié)節(jié)攀升，在后腦噼里啪啦地爆開。

    小野立刻跟著趴了上來，手托著他的臀部，一刻不停地做著最后的律動。

    “當(dāng)然是真的……說起來，神谷桑的新PV……真是看得我……忍不住生氣呢，”小野沉下來的嗓子有些沙啞，“雖然知道是工作卻還是忍不住生氣，一想到神谷桑在別人面前擺出這種姿勢就……”

    神谷被撞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哼了半天才勉強道：“你是……小孩子么？”

    小野賭氣一般地隔著襯衫，對著神谷的右肩咬了下去。

    說是咬，實際上只是用牙齒溫柔地廝磨，然后伸出舌頭來，把布料一寸一寸完全潤濕。

    欺負(fù)夠了，才終于靠過來蹭蹭神谷的臉頰，輕聲道：“神谷?！杨^轉(zhuǎn)過來，吻我。”

    神谷手指死死抓著枕頭，脖子卻酸軟得怎么也抬不起來，只好悶悶地開口：“讓我……過來……”

    小野愣了愣，依然不放手。

    “先讓我轉(zhuǎn)過來啊，”神谷忍無可忍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小野的大腿rou，“你先退出去?！?/br>
    身后的人總算乖乖地抽了出去。

    神谷撐著床，大口大口喘氣，等到胸腔的起伏平穩(wěn)了些，才在小野的幫助下暈乎乎地爬起身。

    一只手扶住小野的肩膀，另一只手把guntang的東西扶穩(wěn)，咬牙，坐了下去。

    就像是為了發(fā)泄酸脹到可怕的快感那樣，神谷迅速捧住小野的臉，毫不猶豫地吻上嘴唇。

    小野笑著摟住他的腰，滿意地回吻。

    “說起來……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啊，”內(nèi)P彎著腰坐在錄音室角落的沙發(fā)上，猶豫著開口，“DGS的專輯已經(jīng)發(fā)售過好幾張了，可是……”

    神谷正歪著身子玩手機，立刻望過來：“怎么了？”

    內(nèi)P眼睛一挑，壞笑道：“要不你們倆也來拍一個PV吧！就當(dāng)做DGS的首支PV，拍得有紀(jì)念意義一點怎么樣？”

    小野迅速點頭：“這個當(dāng)然可以??！”

    內(nèi)P得到了認(rèn)同，笑得欣慰極了：“對吧，所以我們就這么定了吧！我和你的故事……首支PV拍攝決定?！?/br>
    諏訪轉(zhuǎn)著筆的動作停下來，推推眼鏡，認(rèn)真道：“那……第一支PV打算定什么風(fēng)格呢？還有……新的OP不是才剛寫出來么？”

    “說到OP的話……我個人倒是對里面的有幾句歌詞挺有印象的，”神谷翻著眼皮想了想，皺眉，“什么闖進了喜歡的故事啊……只屬于我們的地方啊……什么的……”

    小野嗯嗯嗯著回應(yīng)，附和道：“既然是故事的話，那PV就在書店拍怎么樣？”

    內(nèi)P轉(zhuǎn)頭看著他：“書店？”

    “對啊，假設(shè)書店里面的每一本書都是一個不同的故事的話……那在節(jié)目中向聽眾們傳達(dá)著故事的我們，不就相當(dāng)于在經(jīng)營著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書店么？”小野彎起眼睛，柔聲道，“不管是歌詞和寓意，都能很好地圍繞著主題展開啊……”

    只屬于我們的……書店。

    還有，只屬于我們的故事。

    內(nèi)P和諏訪對視了片刻，興奮地點頭認(rèn)可。

    神谷的眼眶突然有些發(fā)熱。

    恍恍惚惚抬起頭來，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時間逆行的軌跡在空氣中清晰劃開。

    碎片散在半空，擦出火花。

    回頭，仿佛還能看到兩年前的冬夜里。

    在沙發(fā)上暗自笑開的自己。

    還有，靜靜站在路燈下，通過電波牽引著我的。

    唯一的你。

    熄滅了發(fā)動機，把安全帶解開，神谷側(cè)過身子把丟在副駕駛位的背包抓過來，掏出手機給小野打了個電話。

    牛久到東京的距離，并不算遠(yuǎn)，在道路通暢的情況下，駕車很快就能往返。

    所以雖然第二天一早就有工作要忙，神谷還是選擇了留在家里，和父母好好吃了一頓飯。之后一家人坐在沙發(fā)上，東聊聊西聊聊，竟然就這么入了夜。

    秋夜里的天空，透徹而又隱隱泛起森藍(lán)色的光。

    四周寂靜得就連呼吸聲都能清楚聽見。

    話筒那邊的人似乎已經(jīng)困得打起了瞌睡，接通的一那刻聲音有些迷迷糊糊：“啊……神谷?；貋砹嗣?？”

    即使是深夜，也依然動作迅速地選擇了接聽。

    就好像從一開始，便把手機放在幾乎不需要摸索的位置。

    神谷有些疲倦地眨眨眼睛，輕聲道：“嗯，剛到家樓下，你快去睡吧。”

    “伯母，已經(jīng)送回去了？”遲疑著開口。

    “嗯，吃過晚飯之后耽誤了一會兒，”神谷拉開車門，鉆了出來，盡量放低了聲音，“抱歉啊，讓你等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平安到了，正準(zhǔn)備上樓，等下進電梯了信號不好……你快去睡吧?！?/br>
    小野把蜷曲得發(fā)麻的雙腿放平，在沙發(fā)上翻了個身，有些無奈地揉揉眼睛，嘆氣：“已經(jīng)好多天都沒和神谷桑打過電話了……”

    說完之后，猶豫著補充：“……神谷桑就沒有想我么……”

    實在是傻氣得可愛。

    神谷微笑著走進電梯里，在按下的樓層的瞬間，對著遲遲不愿意掛斷通話的人提醒道：“等下可能會沒有信號，你要么掛斷要么就等我進屋……”

    封閉的空間迅速阻擋了電波的傳遞。

    直到走出電梯，停在自己家門口，通訊的電流才終于滋滋滋地接上，小野在那邊模模糊糊說著些什么，也完全沒辦法分出心思細(xì)聽。

    剛掏出鑰匙開門進屋，就看見灰色小貓趴在沙發(fā)上，軟綿綿的一動不動，神谷心一緊，立刻對著話筒說了聲抱歉，切斷通話，脫掉鞋子朝沙發(fā)快步走去。

    貓咪對著自己哼唧了一聲，偏過頭去繼續(xù)睡覺，神谷彎下腰在周圍檢查了一下，果不其然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小灘不算太明顯的嘔吐物。

    馬上轉(zhuǎn)身去陽臺拿專門用于清理的拖把。

    打掃干凈后，一屁股坐回沙發(fā)上，把貓咪抱到腿上，摸了摸后腿溝的體溫，確定沒有生病之后，才狠狠地松了口氣。

    深夜的公寓，不管是房間內(nèi)還是窗外，都靜得可怕。

    神谷在沙發(fā)上仰頭放松著頸椎，下意識地就去摸手機，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有些緊張地站起來，想了想才記起自己剛剛急急忙忙就切了電話，于是幾大步走回玄關(guān)的置物架，把之前隨意扔上去的手機拿回來。

    點亮屏幕。

    離進家門已經(jīng)過了快二十分鐘。

    解鎖，馬上就想要給小野回?fù)茈娫挕?/br>
    手指在撥號的虛擬鍵上猶猶豫豫，移動了片刻還是打開了簡訊面板。

    “我已經(jīng)要睡了，你也快睡吧，晚安?！?/br>
    發(fā)送。

    “不用擔(dān)心……娘桑這幾天已經(jīng)沒事了，”神谷把零錢投進街邊的自動販賣機，可樂滾出來的時候，立馬彎腰去撿，“估計就是被可可米嚇到了，這孩子以前就愛吐……”

    “是嗎，那就好，”母親在電話那頭緩和了語氣，微笑道，“不過這次過來，我發(fā)現(xiàn)你生活比以前有規(guī)律多了啊……至少冰箱不是擺設(shè)了。”

    神谷歪著頭夾住電話，把可樂的拉環(huán)拉開，看到不小心濺出來的一點液體，湊過去舔掉，隨后回應(yīng)著：“現(xiàn)在我也覺得，應(yīng)該要生活得更有質(zhì)量一點?！?/br>
    電話那頭頓時笑開：“那下次我過來的時候……你做幾道菜給我吃吧?！?/br>
    “……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學(xué)會啊……”神谷擦擦嘴角，無奈道，“媽你也太高估我了?！?/br>
    “那也就是說，你現(xiàn)在有在自己學(xué)咯，”被迅速抓住了話柄，“我就說你怎么會自己跑去買菜放到冰箱里，啊……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誒？！

    神谷愣住，咬了咬嘴唇，立刻笑著否定：“怎么可能啊，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我工作那么忙?！?/br>
    “工作忙也不是借口……”母親在電話邊重重地嘆著氣，“雖然我們一直都沒想過要勉強你的人生，但是如果能有一個人替我們照顧你……不也挺好么?！?/br>
    下班的高峰來臨，轉(zhuǎn)角處的地鐵口開始變得擁擠不堪，某個略有些心急的司機，焦躁地按響了喇叭。

    嘟。

    吵得人心煩意亂。

    神谷附和著干笑了幾聲：“我知道的，我現(xiàn)在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的，你們放心好了，啊我要去工作了……就先掛了啊?！?/br>
    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收緊。

    小野送的手鏈在垂下手臂的那一刻，碰撞上背包的鏈扣。

    神谷抬起手，把易拉罐舉到嘴邊，一股腦喝了個干干凈凈。

    帶有刺激性氣體的飲料，跌跌撞撞就滾進了深秋里空空如也的胃袋，神谷猛地咬牙捂住肚子，憋了半天，才終于忍住了想吐的沖動。

    直起身來，繼續(xù)往工作地點趕。

    神谷真的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的覺得，自己的本質(zhì)就是一個無可救藥，麻煩又糾結(jié)的大叔。

    盡管和小野交往以來，自己用各種情緒掩飾著缺點，同時又被小野近乎無條件的包容忍耐著，竟然會不切實際地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提起勇氣面對下去。

    以為自己真的已經(jīng)有所改變。

    ……開什么玩笑……

    大叔終究只是個軟弱的大叔而已，怎么也沒辦法對家人或者朋友徹徹底底地坦白。

    也只能在別人面前，一次次……

    努力地偽裝。

    每一年臨近年關(guān)的日子，無論對于哪個行業(yè)而言，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時刻，也同樣是最為繁忙的一個階段。

    年番的配音還在繼續(xù)，四月番的工作也即將開始，還面臨著各種各樣雜志的訪談，見面會，游戲，旁白，drama等多重任務(wù)堆到日程表里的考驗。

    所以這段時間神谷幾乎是剛離開一個工作點，短暫的休憩之后，就要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個地點。經(jīng)常忙到頭暈?zāi)X脹，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時候，又覺得全身酸痛，半天都沒辦法安靜的入眠。

    這種繁忙的狀態(tài)，不僅僅是神谷一個人，小野也同樣如此。

    神谷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小跑著進了錄音室，轉(zhuǎn)身，就看到坐在正中偏左的位置上，翻看臺本的小野。

    順手解開外套的扣子散熱，想了想，還是坐到了與小野隔著一個座位的椅子上，皺著眉頭平復(fù)混亂得不行的呼吸。

    小野立刻回頭，沖自己笑著打招呼：“摸死！”

    “……晚上好……”神谷也笑了笑回應(yīng)過去。

    然后轉(zhuǎn)頭，自顧自地掏出臺本看。

    直到收錄正式開始，也沒有一句多余的對話。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不管是還未結(jié)束的動畫錄音，還是已經(jīng)敲定下來的新番錄音，自己和小野有足夠頻繁的合作機會，雖然沒有到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程度，但是一周下來，還是能斷斷續(xù)續(xù)在工作場合碰上好幾面。

    DGS的錄制，也依然不緊不慢的遵循著兩周一次的規(guī)律，所以不管再忙，兩個人也依然有時間單獨在一起，好好吃上一頓飯。

    除了最近。

    小野一邊低頭扒拉著自己碗里的飯，一邊時不時地夾起一片rou或菜，動作迅速地放到神谷的盤子里，在神谷愣住的時候又飛快低頭，繼續(xù)裝傻。

    神谷嘆著氣把花椰菜夾成兩半，放進嘴里咀嚼，想了想還是先開了口：“那個……今晚你要不要來我家？”

    問出口的瞬間，有些尷尬地閃開了目光，抓過茶杯抿了一口，佯裝鎮(zhèn)定地抬起頭來，看著小野：“也快兩周都……”

    自己究竟在說些什么啊。

    耳根一陣一陣發(fā)著熱，想想自己想要傳達(dá)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基本表述完成了，索性閉嘴乖乖吃飯，等待小野的回答。

    小野看著他笑：“好啊?！?/br>
    預(yù)料之中的答案。

    神谷點點頭，把扒拉了大半的食盤往小野面前一推，挑眉：“我吃不下了?！?/br>
    “神谷桑每次都只吃這么一點啊，”小野放下筷子，無奈道，“明明好不容易才長了點rou?！?/br>
    神谷態(tài)度堅決地又推了推，繼續(xù)道：“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說起來你之前減肥瘦了太多，Orepara肯定又要減，還不快趁現(xiàn)在補起來?！?/br>
    “可是那還不如一直保持……”

    神谷撇撇嘴：“小野君你還是再稍微胖點比較好……胖點更可愛?！?/br>
    話一出口，便用余光觀察著小野的表情。

    看著他若有所思地摸摸鼻子，低下頭，帶著笑開始大口吃飯，神谷突然心情大好地托著腮，伸手幫小野把一綹飛得老高的頭發(fā)按下來。

    不僅僅只是繁忙。

    神谷覺得這段時間，自己的狀態(tài)也很不好。

    不光是精神在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下變得恍恍惚惚，就連身體也逐漸冒出了些許岔子來，每天早上睜開眼，都會覺得嗓子干澀得難受，拼命吞咽著口水，還是止不住的發(fā)疼。

    坐起身，把貓咪從枕頭旁抱下來，神谷捂著胸口淺咳了好幾聲，才勉強疏通了部分嗓子，雖然出口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可是至少能夠正常說話。

    只要還能沒什么障礙的發(fā)出聲音，就一定要堅持工作下去。

    神谷翻身下床，先扯過加厚的外套披在身上，一邊往衛(wèi)生間走，一邊琢磨著是不是該去買個加濕器護護嗓子。

    狂歡節(jié)的第一集收錄，在一眾相當(dāng)熟悉的聲優(yōu)同行們的共同努力下，無比順利的完成了。神谷道著謝回到座位上，擰開礦泉水灌了幾口，吞咽的時候還是猛地皺起眉頭，起身朝廁所走去。

    伏在洗漱臺上，咳得半天都直不起腰，急急忙忙打開水龍頭，把涼水狂撲在臉上，勉強降下了一點皮膚的溫度，喉嚨卻難受得好像被一塊橡膠死死糊住，不管是用力咳嗽還是干嘔，還是消除不了那種強烈的異物感。

    放棄一般地扯過墻上的卷筒紙，擦了擦臉，剛一抬頭，就透過鏡子看到了站在門邊的小野。

    神谷連忙對著他扯出一個微笑。

    小野眉頭緊鎖，幾大步走到神谷身邊，正色道：“神谷桑感冒了？”

    “啊沒事，就是嗓子不太舒服?！鄙窆劝汛驖竦募埲喑蓤F，丟進垃圾桶里。

    “我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咳嗽聲，”小野表情越來越嚴(yán)肅，一手按住神谷的肩膀，另一只手探過來，撩開劉海就要來探神谷的體溫，“是不是發(fā)燒了？”

    神谷動作迅速地拍掉他的手。

    小野手懸在半空，愣愣地看著神谷。

    “這是在工作地點……你以為這是哪兒？”被自己的條件反射嚇了一跳，有些心虛地轉(zhuǎn)開視線，神谷清了清嗓子，丟下小野就往門口走，“如果被誰看到了怎么辦……”

    實在是拙劣到近乎無理取鬧的說辭。

    小野的聲音放輕，帶著些許自嘲的意味：“就算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也可以關(guān)心你的身體吧，測量額頭溫度什么的……很奇怪么？”

    最后的結(jié)句，從委婉的疑問生生扭轉(zhuǎn)成了反問，神谷停下腳步，眼眶有些發(fā)熱。

    微側(cè)過身子，定定的看著鏡子里那個一臉憔悴，皮膚已經(jīng)開始松弛，眼角爬上了少許皺紋的丑陋大叔。

    而他的身后，就是那個充滿著活力，皮膚白皙，五官俊朗的后輩。

    強烈的對比讓神谷徹徹底底的，從內(nèi)心深處迸發(fā)出難以言喻的自卑。

    想了想還是補充了句：“抱歉，我反應(yīng)太過激了，我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買好了進口的藥，你不用擔(dān)心?！?/br>
    小野怔了下，立刻笑著回應(yīng)：“沒關(guān)系啦……那神谷桑一定要自己保重好身體?！?/br>
    “嗯……謝謝?！?/br>
    于是就這么反復(fù)切換著場景，看似風(fēng)平浪靜的進展著。

    神谷掏出鑰匙，打開門。

    脫鞋進屋，瞇起眼睛適應(yīng)了一下略有些強烈的燈光，把背包和外套脫下來甩在沙發(fā)上，偏過頭，解開襯衫最上方的兩個紐扣。

    小野把門關(guān)過來，掛上門鎖，彎腰把鞋子擺好。

    神谷扭扭脖子，伸了個懶腰，正準(zhǔn)備撲到沙發(fā)上放松一下身體。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就被身后的人攬住了腰。

    小野緊緊地環(huán)抱住神谷，低頭，半張臉都埋在懷中人的肩窩里。

    熱乎乎地蹭了半天，才嘆著氣開口：“神谷?！液孟肽恪?/br>
    神谷有些想笑，抬起手向后拍拍他的腦袋，卻被腰間的手臂禁錮得越來越用力。

    忍不住輕聲道：“不是基本隔天都會見面的嗎？”

    “根本不一樣……”小野悶聲道，“工作場合根本不一樣，除了上周錄制PV的時候，我們能夠長時間的接觸，這兩周……就再沒……而且神谷桑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真的完全不同。”

    神谷動容地眨眨眼睛，把手覆蓋在小野的手上，輕輕握住。

    “神谷桑的mama過來的那幾天……我們就連電話都沒辦法打，”小野情緒有些低，干脆更大幅度的把神谷摟抱住，繼續(xù)道，“可是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呢……也可以給mama解釋說是在跟朋友打電話啊，她應(yīng)該也不會多想的啊?！?/br>
    神谷苦笑：“……小野君……”

    小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神谷的脖子上輕咬了一下：“神谷桑為什么不愿意告訴他們呢……承認(rèn)是在談戀愛也沒關(guān)系的啊……”

    尾音混合著鼻息，有些委屈地抱怨著。

    神谷想了想，用了點力掙脫開小野的手臂，轉(zhuǎn)身。

    伸手?jǐn)堊⌒∫暗募绨颍粗麧駶櫟难劬?，歪頭：“那如果他們要見我的戀愛對象怎么辦？”

    “我……”小野皺了皺眉，認(rèn)真道“如果會讓神谷桑困擾，那可以說我暫時不在東京什么的啊……說我是女生我也沒關(guān)系的。”

    一臉執(zhí)著的為自己要求著。

    神谷被他的話徹底逗笑，索性湊近，對著微微張開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的嘴，吻了上去。

    所以說，你是笨蛋嗎。

    神谷無奈地在心里搖搖頭。

    或者說。

    我們都是也說不定。

    因為不僅僅是你，我想要的，也越來越多了。

    深冬的低氣溫和短白晝，對于需要早起工作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不管是在鬧鐘響起時頭昏腦漲地睜開眼，迷迷糊糊通過屋內(nèi)的光線判斷時間時的難以置信，還是飛快抓過放在床頭的衣服塞進被窩里捂熱，以免等一下冰涼涼的就往身上穿……

    或是掙扎著起床刷牙，一時忘記了打開熱水的難忘刺激感。

    每一個，都在考驗著神谷將近二十年的職業(yè)素養(yǎng)。

    神谷撐著眼皮開始日常的洗漱，全部收拾完畢之后，再把厚厚的圍巾裹在脖子上，毛線帽和口罩也一并戴好，站在玄關(guān)和貓咪道了再見之后，才不情不愿地伸手握住門把手，拉開，咬牙走了出去。

    離開有供暖的大樓，夾著冰粒的細(xì)雨混著寒風(fēng)襲來，撲得滿臉都是，神谷在口罩里默默吐出一團熱氣，拉緊了外套，快步朝不遠(yuǎn)處的電車站走去。

    直到一頭扎進站臺的人流之中，喘著氣等待下一班電車的時候，神谷才抬頭看了看剛剛亮起來的天空，使勁眨了下疲憊的眼睛。

    深冬里的一天，就這么忙忙碌碌的開始了。

    雖然陰冷，易困，每天穿厚厚的衣服相當(dāng)麻煩。

    不過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討厭這個陰冷寒濕的季節(jié)。

    比如結(jié)束了Orepara之后迅速胖起來的小野，就相當(dāng)喜歡秋冬兩季。

    神谷裹著加厚的浴袍，站在床邊擦頭發(fā)，聽見背后奇奇怪怪的動靜，回頭，正好看見小野哭喪著臉，沖自己指指身上緊梆梆的睡衣。

    “神谷桑，好像……小了……”委屈得好像是自己欺負(fù)了他。

    神谷無語，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用毛巾揉頭。

    小野坐在床上咂咂嘴，想了想，干脆把扣子全部解開。

    等到神谷拿過床頭抽屜里的吹風(fēng)機，接好插座，爬上床打算吹頭發(fā)的時候，毫無預(yù)兆的被小野白花花的rou體徹底閃瞎了眼。

    小野盤腿抱著被子，全身上下只剩一條胖次，雖然滿臉都寫著欲求不滿，但是神谷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對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樣，皺眉，抓起身后的枕頭，猛地砸到小野毛茸茸的腦袋上。

    “可是……睡衣是真的小了啊，”小野把枕頭拿掉，爬到神谷身邊，蹭了蹭，“穿著很不舒服的?！?/br>
    神谷一把按下吹風(fēng)機的按鈕，轉(zhuǎn)頭就對著小野一陣狂吹，吹完了伸手過去，把他剛修剪得短蓬蓬的頭發(fā)揉得亂七八糟。

    小野彎著眼睛看過來：“要不我就裸睡好了，神谷桑還可以抱著我取暖。”

    神谷吹著頭發(fā)不理他。

    “你看，我現(xiàn)在長胖了……”說著就去抓神谷的手，放到自己軟軟的肚皮上摸了摸，“而且現(xiàn)在我也沒有腋汗和腹汗了，抱著很舒服的。”

    一本正經(jīng)得就像在說什么重要的事。

    終于憋不住噗地笑出聲來，把厚厚的被子扯開，一把把白得晃眼的人塞進去，掖好被角。

    “那神谷桑吹干了頭發(fā)就快點鉆進來抱著我睡哦?！毙∫肮怨蕴珊?，眨巴著眼睛看向神谷。

    神谷安慰性地捏了捏他變得圓乎乎的臉，點點頭，開始專注于手上的事。

    因為不會流汗就喜歡上冬天的家伙，真是膚淺得可愛。

    神谷摸摸鼻子，低下頭輕笑，迅速被對面的人捕捉到了小動作。

    小野壓低身子湊近了些，笑道：“神谷桑在想什么呢，這么開心?！?/br>
    神谷愣了下，馬上抬起頭來擺擺手，敷衍過去“沒什么?！?/br>
    小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指在臺本上跳躍，敲著敲著突然無意識地清了清嗓子。

    喉頭被哽住的感覺尤為強烈，于是微微掐住脖子又咳了好幾聲。

    神谷瞇起眼睛：“嗓子不舒服？”

    “啊，沒事，”小野皺了皺眉，扯出一個微笑，“這幾天估計用嗓有點過度……咳咳……”

    對面的人立刻拉開椅子站起來。

    金屬與地面碰擦的聲音吱嘎一下沖進耳道。

    神谷彎腰抓過自己的背包，拉開用力抖了抖，翻翻找找的抓起一個白色的藥瓶，轉(zhuǎn)身坐回原位。

    小野睜大眼睛去看，神谷已經(jīng)擰開了瓶蓋，往手心倒著藥片。

    “諾……”手?jǐn)傊f到小野面前，“吃一片吧?！?/br>
    那邊毫不遲疑地拿到手里看了看：“這是什么？”

    “啊……那天我不是說我從網(wǎng)上買了美國的進口維生素片么，吃吃看吧，”神谷勾起嘴角，“對嗓子很好的?！?/br>
    “維生素片？”小野放到鼻子前嗅嗅，一臉有些怕苦但又不想拒絕的愣了片刻，弱弱地提問，“是咀嚼的？”

    神谷把藥瓶放回原處，轉(zhuǎn)身回來就看到他猶猶豫豫怕吃藥的小孩子模樣，努力換上了認(rèn)真的表情解釋道：“我買了三種口味的，檸檬，橘子和葡萄的……葡萄的味道好奇怪，就不給你吃啦，你那片是檸檬味的，我覺得最好吃?！?/br>
    小野點點頭，把藥片放到嘴里嚼了嚼。

    “畢竟是藥不是糖……味道可能還是不會太好，”把礦泉水推到小野面前，“不過效果真的挺不錯的，我最近一直在吃，嗓子的狀態(tài)好很多了，要不等下你把這瓶拿回去吧?！?/br>
    那邊已經(jīng)帶著微妙的表情吞下了藥，抬頭看過來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臉有些飛紅：“謝謝神谷桑?！?/br>
    氣氛在一瞬間曖昧得讓人心慌。

    就像是被他感染到了一樣，神谷頓時也別扭著害羞起來，迅速垂下頭翻看臺本，簡略的回了個嗯，姑且算是把這件事告了個段落。

    嘩，把臺本翻到下一頁。

    再嘩一聲翻回來。

    如此反復(fù)著。

    新一年的一月在忙碌中不知不覺就翻到了末尾。

    神谷停下腳步，翻出手機點開日歷，再次確認(rèn)著時間。

    終于無奈地皺皺鼻子，嘆著氣接受事實。

    自己真的……已經(jīng)走到了三十代里最為尷尬的一年。

    并不是最后，但是卻沒辦法帶著輕松的心態(tài)，好好享受下去。

    尷尬著進退不得。

    于是，一直抗拒著面對的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也已經(jīng)走過了人生的一半歲月。

    時間的流逝，總是這樣匆匆忙忙，快得令人難以想象。

    小時候的自己，有過許許多多不切實際的夢想，其中最為好笑卻又最為清晰的一個便是，成為巴士司機。神谷直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小時候的自己，究竟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崇敬之情，認(rèn)真地思考著這個愿望，然后坐在幼兒園的地板上，用蠟筆在紙上畫出了一條長長的路，自豪地告訴老師，自己以后要開著最漂亮的巴士，走過最長最長的路。

    然后，把許許多多的陌生人迎來送走。

    每天行駛在相同的道路上，看著相同的風(fēng)光，卻能與不同的人一起經(jīng)歷著自己的人生。

    這是最初的夢想。

    后來，年齡漸漸變大，也和大多數(shù)孩子一樣，夢想過有一天能成為科學(xué)家，數(shù)學(xué)家，作家，教師，醫(yī)生……少年人的腦袋里裝著太多奇奇怪怪的事，卻已經(jīng)開始懂得順應(yīng)起大團體的節(jié)奏，于是默默地不敢再提初心，隨著大流做著與大家相同的事，眼睛里的世界，在掙扎中越縮越小。

    再后來。

    再后來想要當(dāng)空手道的教練，想要在高考中取得輝煌的成績，想要從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然后成為和父親一樣的，兢兢業(yè)業(yè)的上班族。

    依然走在相同的道路上，卻面對著幾乎同樣的人。

    這就是神谷與大多數(shù)人都擁有過的，平凡到有些寡淡的成長軌跡，盡管外界把這些平凡中細(xì)微到不行的閃光點面向公眾無限放大，但是，神谷仍然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透透徹徹的普通人。

    只是因為自己是神谷浩史，所以會被人拿著放大鏡關(guān)注。

    只是因為自己隱藏起了缺點，所以那些微不足道的優(yōu)點才會被夸張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

    其實傳奇的，不過只是關(guān)注著自己的人們，懷著期待的心吧。

    把自己沒能實現(xiàn)的人生，附加到另一個人的身上，以此供奉為信仰。

    只是這樣罷了。

    “所以神谷桑你的想法……真的太悲觀了，”小野放開被吸吮得紅潤的嘴唇，湊過去親了親神谷眉眼間的痣，柔聲道，“你是真的真的非常優(yōu)秀，為什么就不能自信一點呢？”

    神谷瞇起眼睛看過去，感受著吻從鼻尖滑到嘴角，然后逐漸往下。

    把皮膚一寸一寸，染上粉紅的熱度。

    忍不住伸手環(huán)住了小野的脖子。

    全身的感官都在累加著興奮值，心卻在走神。

    如果，自己沒有一時興起選擇了棄理從文，沒有高考失利，沒有因為藝校落選而走進青二的養(yǎng)成所。

    沒有陰差陽錯喜歡上聲優(yōu)這個職業(yè)，沒有堅持著走到現(xiàn)在。

    又會是怎樣呢。

    神谷剛走出站臺，就接到了內(nèi)P的電話。

    掏出手機放到耳邊的那一刻，就被冰冷的屏幕凍得渾身一顫，要不是迅速壓住了走調(diào)的聲線，神谷估計會一口咬死自己。

    “啊……內(nèi)田桑，有什么事么？”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激動：“神谷桑工作結(jié)束了之后，可以來參加一個碰頭會么？”

    “碰頭會？”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

    “對啊，就在我們平時聚餐的那家壽司店……我這邊終于拿到贊助資金了，場地也基本落實下來了，就差最具體的方案了！”盡管內(nèi)P盡量平穩(wěn)著自己的情緒，聲音卻還是不同以往的帶上了顫抖的痕跡，“這次是武道館啊……我們就要成為第一個登上武道館的廣播番組了……”

    掛斷電話，心跳突然劇烈加速，回過神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在寒風(fēng)中凍得瑟瑟發(fā)抖。

    卻還是忍不住拉下口罩，深呼吸了幾口冰得刺骨的空氣。

    這才勉強收住了笑容。

    正是因為我實在太過平凡，所以才比任何人都相信奇跡的發(fā)生。

    “就算神谷桑當(dāng)初沒有選擇這個職業(yè)……我們也還是會相遇的，”小野喘著氣退出來，抓過床頭柜的衛(wèi)生紙，包住安全套扔進垃圾桶里，“我不是說過，這都是命運的么……”

    神谷微張著嘴，盯著天花板發(fā)呆，胸腔由劇烈的起伏逐漸轉(zhuǎn)變?yōu)榫d長的脈動。

    余韻在平緩下來的呼吸聲中慢慢褪去。

    小野拉過被子，躺下來，在被窩里探到神谷的手，然后輕輕握住，柔聲道：“我一直在想，我那時因為陰差陽錯的選擇了自己并不擅長的專業(yè)，碰了壁，才鼓起勇氣成為一名聲優(yōu)，是不是……就是為了在這里遇到你?！?/br>
    神谷眼睛有些酸澀，眨了眨，別過頭去不看他。

    “所以你看，即使我們相差了八年的入行時間……卻還是能夠碰見……一切都像是命運安排好的?！弊茻岬奈锹湓诙?，小野吸吸鼻子，笑道，“一想到神谷桑已經(jīng)背著書包走進幼兒園的教室里，我才剛剛出生，就會忍不住感嘆……真好啊，命運?！?/br>
    只是為了遇見你，所以我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簡直就像是中世紀(jì)的歌劇中浪漫卻又荒誕無比的臺詞。

    神谷嘆了一口氣，側(cè)過身，堅定地?fù)Пё∩砼缘娜恕?/br>
    可是對我來說，如果生命中的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了差錯，我就不可能認(rèn)識你。

    或許是在街上的一次擦肩而過。

    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毫不相關(guān)的兩個人。

    為了截然不同的生活而努力著。

    或許神谷浩史這個人根本就不會存在于現(xiàn)在。

    沒有我，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改變。

    會有另外的人站在我現(xiàn)在的位置上，用更為精湛的演技賦予那些角色相同的生命，會有另外的人站上領(lǐng)獎臺，說著一生聲優(yōu)的感言。

    同樣，也會有另外的，更好的人與你相遇。

    享受著你無條件的寵愛，聽你說著和剛才一樣，動人的話。

    從小野的懷里抬起頭來，神谷碰了碰面前人的嘴角，微笑道：“后天，去武道館熟悉場地的時候……還是像以前一樣吧，我來接你?！?/br>
    小野眼睛睜大：“誒？真的么？這樣的話神谷桑會不會太忙了……”

    神谷搖搖頭，湊過去堵住他的問話，用舌尖一點一點卷起，然后醞釀進纏綿的長吻里。

    對我來說，能與你相遇，不是什么命運。

    那不過只是我平凡到極點的人生中……

    最大的幸運罷了。

    難得的休息日里，神谷把最近的當(dāng)過表紙的雜志，發(fā)行的dramaCD，以及專輯和參與的動畫DVD全部一股腦地放進了準(zhǔn)備好的箱子里，抓過大號的透明膠準(zhǔn)備密封。

    動作突然一頓，想了想還是鉆進臥室里，撕下一張筆記本紙。

    神谷咬住筆桿，偏過頭思考了片刻，還是在上面寫下了問候的話語，準(zhǔn)備拿出去裝起來的時候又想到了什么一樣，退回來，補充上一句話。

    最后把信插進光盤里壓好，把箱子密封。

    咬牙抱起來，下樓，往小區(qū)里的快遞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