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似是故人來
碧落宗是修真界中小有名氣的一個宗派,依附于上界碧落宮,在人間也算赫赫有名,是道門九派中的末座。 山門開宗立派已有千年,光是真?zhèn)鞯茏颖惆儆嗳?,門中數(shù)十個金丹大佬坐鎮(zhèn),還有幾個閉關(guān)靜修的元嬰老祖,實力不可小覷。 此時正逢碧落宗六十年一屆的選師大比,又因是一甲子舉行一次,被稱為甲子大會。 選師大比,顧名思義,乃是門中弟子以比拼決勝負(fù),爭取拜入那些金丹上師的門下成為真?zhèn)鞯茏印?/br> 也有極個別優(yōu)秀而又幸運(yùn)的弟子被收入掌門一脈,成為長老或少掌門的備選,真?zhèn)鞯茏又住?/br> 因而此次大比,所有碧落門人皆是磨拳擦掌躍躍欲試,恨不能魚躍龍門,從此扶搖直上。 正因這大會數(shù)年難遇,極其隆盛,山門并不阻止宗外的散修參與,還專門給予他們一角坐席。 碧落十二峰的弟子都已經(jīng)各自在位席落座,也有散修陸陸續(xù)續(xù)到場,卻沒能引起在場諸人的注意。 畢竟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來說,散修多半靈力低微,法寶稀少,即便有那種以rou身強(qiáng)勁取勝的,也寥寥無幾。 大會共開辟了八處戰(zhàn)場,弟子在場下領(lǐng)了玉牌,便去上師那里拈鬮,找到各自的對手切磋技藝。 此時已是午時,日光熾烈,場上的戰(zhàn)況臻至激烈。刀光劍影法寶齊飛,打到精彩處便響起一片喝彩聲。 日頭最毒之時,碧落主峰絳闕山下,一個玄衣身影飄然而至。 他撐著紅色紙傘,步伐悠然從容,衣角翻揚(yáng)間,那枚玄鳥紋如同活過來似的振翅欲飛。 上山后氣溫陡然降低,山頂又起了遮陽的法陣,他便收起紙傘,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這年輕人生得也算英俊,但卻被滿臉病色掩蓋了俊容,讓他看起來像是重疾纏身的病人。 然而目似星輝,眉宇間尚殘留幾分英挺,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zhì)。 他走到散修席上,從容坐下,倒也因此吸引了不少目光。 旁邊幾位散修見他面生,紛紛湊過來搭訕:“敢問道友是哪里來的?” 散修沒有山門,便以地域來互相區(qū)分識別。這幾個散修恰巧都是西陵郡的王府供奉。 那玄衣的年輕人一臉病容,懨懨地回答道:“南疆?!?/br> 這話既出,其余幾人都是一驚,臉上帶了些警惕之色。 南疆擅巫蠱之術(shù),雖被其余修士貶為旁門左道,卻在道界赫赫有名。魔門十大年輕高手之一的巫蠱童子,便是巫王蠱后的血裔。 而那巫王蠱后,又是道門的一對供奉高手。修為已臻至化神境,是連元嬰老祖也避之不及的存在。 因此修道界中,但凡是和巫蠱一詞沾上關(guān)系的,總是叫人生怵。 幸而此人看上去是個正常男子,即便從骨齡上看,也決非巫蠱童子那樣十二三歲的小童。 幾個散修中較熱情的那位便道:“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玄衣人隱在暗處的半張臉笑了笑。是個牽動嘴皮不及眼底的笑容,聲音低沉,帶著股倦怠的冷意: “姜明?!?/br> 那人分明未曾聽過這個名字,卻熱絡(luò)地恭維了一番,又拐彎抹角打聽他的修為根底。 姜明并不多說,只是心情好時偶爾回一句。 他的目光始終黏著在場上,比試的人群中那抹月白色身影。 宛若流風(fēng)回雪,身姿輕盈而靈動,劍尖所指,卻是鋒利至極的煞氣和殺意,渾身帶著冰冷殘酷的氣息。 “息辟塵。”姜明輕輕念出他的姓名,臉上浮現(xiàn)出淡薄的笑容,些許欲色沉在他深幽的眸底。 此行正為這人。 見時機(jī)已到,姜明緩緩起身,去場下領(lǐng)了玉牌,又去上師處拈鬮,拈得一個巽位廿八的號。 在巽位的比試臺下站了一會兒,便有人高聲道:“廿八場,瑯玕峰駱輕,對戰(zhàn)散修姜明?!?/br> 瑯玕峰乃是碧落十二峰之一,此脈弟子皆善劍術(shù)。 姜明回想著關(guān)于瑯玕一脈的資料里記述的那個秘密,不由得露出一個詭譎的微笑來。 他走上臺去,對著那位藍(lán)衣青年微微頷首,便算是打過了招呼。 對方抬劍在前,卻是向他鞠了一躬,讓姜明微感驚訝。 這人長得溫雅文秀,氣質(zhì)也是不凡,倒讓他生不出什么惡感。 一會兒便饒他一命吧。懶懶地想著,姜明抽出長劍。 瑯玕峰雖然以竹為劍,但湘妃紫竹所制的淚竹劍,在修真界也是赫赫有名。其威力不下于靈器。 那竹劍長而輕薄,模樣秀致,周身浮著層朦朧白光。 而姜明手中這劍,看起來便要磕攙得多,灰撲撲的,似乎是凡鐵打造,劍身上竟還生了銹。 兩人等漏計一響,便不約而同傾身出劍。 鐵木相擊的聲音怪異而沉悶,一擊過后,兩人皆退了少許。 姜明再次感到了驚訝,這受他這一擊的人,碧落宗普通弟子中不超過五個。這駱輕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對面駱輕卻要驚訝地多。他心中想的正和姜明一樣。 此時兩人不由都在心中暗自猜測對方的身份。 姜明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興奮,他舔了舔唇,對面前這個沉藏不露的藍(lán)衣青年起了興致。 打敗他,把他掀翻在地,然后,肆意輕薄這溫雅文秀的弟子,看他露出羞憤欲絕的神色。 真是,想想就讓人激動呀。 駱輕不知對面的人在想些什么,只是陡然感覺壓力增大了許多。 那人出劍迅捷刁鉆之極,劍法又怪異莫名,劍身上更是傳來一股強(qiáng)烈的吸力,幾次都差點讓他的劍脫手。 勉力支撐了幾個時辰,駱輕便被震斷了手中的竹劍,被對方劍尖直指咽喉。他輕嘆一聲。 雖然輸了,卻磊落一笑:“敢問道友方才使的是什么招式?” 他問得光明正大,卻讓場下的人驚詫莫名。 須知修道之人決不能透露自己招式的名稱,否則被偷學(xué)了去還好,若是被人細(xì)心鉆研,找出其中破綻,豈不是給自己留下禍患? 這駱輕竟也問得出口。然而讓人更瞠目結(jié)舌的是,對面那個玄衣青年仔細(xì)想了一想,竟然老實回答了。 “游龍馭劍決中的風(fēng)里落花一式,”頓了頓,姜明笑道,“我忘記了,你們還沒學(xué)馭劍術(shù)?!?/br> 駱輕也笑了笑,他道:“道友果然資質(zhì)過人?!毙睦飬s在想,這絕不是普通的馭劍術(shù) 。 那把劍也并非凡鐵。否則不足以斬斷他經(jīng)過特殊鍛造的竹劍。 姜明不知他心里所想,只是目光露骨地盯著青年看,眼中的yin邪之色幾乎要溢出來。 他很想把這人就地辦了,但存了一線的理智告訴他,不行。 今日甲子大會,碧落全宗的金丹上師都在場,若是打起來,自己也討不了什么便宜。 沒關(guān)系,等會兒找個沒人的地方,便可肆意妄為了。 姜明早已把他此行的目的忘到身后去了。此時他一心一意只在駱輕身上,想著要怎么把人吞吃入腹。 正好駱輕似乎也對他有點興趣,兩人一道下了比試臺后,便道:“姜道友,駱某心有所感,正要去練劍參悟,道友一起來么?” “正有此意?!?/br> 姜明見這人如此上道,心中愉悅,決定等會兒對他溫柔點。 總之,兩人便走到瑯玕峰后的一處荒谷中。 立定轉(zhuǎn)身,駱輕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柄軟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姜明揮將過去。 姜明笑了笑,哪里不明白這是一頭披著兔皮的惡狼,想將自己引至秘處殺人奪寶。 其實他卻是想多了。駱輕看出來他身上藏著秘密,恰好自己也是藏秘之人,便想試探他一下。 只是這一試,便讓他心中翻起驚濤駭浪,恍如驚雷乍生。 姜明對這一擊并不如何放在心上,隨手揮劍格擋,劍身輕鳴,震碎了表面那層銹跡。 光華如虹,匹練如彩。 劍身上篆刻的銘文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在靠近劍柄的地方,刻著兩個篆體小字:虹采。 劍光如練,映出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武器,虹采劍。 駱輕怔住了。 他記得這道劍光。 刻在記憶深處,永生難忘。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口中吐出一個名字: “時翊霄?” 姜明臉色一沉,他最討厭別人提起這個名字。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折騰人。 把青年按在地上,姜明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